(很久以前的文章,筆觸有點稚嫩煽情/情節設定有些黑暗)
975 長安 大清早
周如是怔怔地拉開廚娘的手,在眾所矚目下走向從小陪伴她到大的迎絮。
兩人的距離愈拉愈近,直到面對面,才看清彼此眼底悸動的情感與痛。
「為什麼?」周如是。
聞言,迎絮緩緩將唇湊前上去,卻在快碰觸到她的時候停了下來,靜止著,四片唇瓣中間隔著薄如紙張的距離與太多說不出口的東西,最後,她只能呢喃出這句:「對不住……」
對不住什麼呢?周如是不知道。
大批官兵湧入周宅來到後院,將全身是血的迎絮團團圍住。
「周小姐。」對周永權平時相當敬重且諂媚的埔頭大人連忙上前去將周如是拉開。「接下的事就讓小的處理吧。」
他很有威嚴的命令手下:「將她銬上,帶回府裡!」
迎絮完全沒有抵抗,任著捕快們在自己手上銬上鐐銬。
「小姐!小心!」婢女們七手八腳趕忙拉住突然癱軟的周如是,後者的眼神卻始終膠著在那張染血而面無表情的臉上。
「對不住……」臨走前,迎絮又說了一次,她聲音低低的,眼睛看著腳下。
周如是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2006 美國 中午
「看來妳就是一直不相信我的論調?」Alian問。
「這當然啊。」換我啜了一口清涼的可樂。「因為照你的說法,人是很機械的在隨著設定好的格局走,就連思考都是被設定好的……那我們還活著做什麼?」
「這是為什麼我只把這種揣測告訴妳和Mora啊。萬一這樣的說法被證實了,說不定有人會想:那我現在這麼努力做什麼?反正都已經註定好啦……之類的。」Alian拿起雞塊咬了一口。「我也希望有人能說服我啊。其實朋友都說我實在太鐵齒了,連我自己都這麼覺得啦。像人家說什麼鬼魂,要就真實的讓我看到,不然我絕對不相信。」
「你真的是標準的理工科學生,什麼事都用理性思考,講求證據。」
「所以我們永遠達不成共識,對吧?因為妳永遠相信人有自由意識?」
「當然!我相信人的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上,我們可以自由的去選擇和決定自己的未來。」我說,一邊用衛生紙擦嘴。
「那麼……我們來比賽吧?」他說。
「什麼?」我抬眼,滿是問號。
2025 台灣 上午
手裡拿著聽診器和簡便醫療用具,身穿白衣的醫生看著電梯往下跳的數字,心裡盤算著接下來會有的利益,關於那個被秘密關在這幢豪宅地下室的女孩。
叮!電梯來到地下三樓,門開啟,他踏步出去。
果然是漂白企業會有的陣仗,一字排開的保全人員全都是虎背熊腰,不用開口就嗅得出那股打滾過世道的江湖味。
地下室被分割成許多小房間,燈光明亮,空調也十分舒適。
「林醫生是嗎?」一個秘書樣貌的女性穿過那排保鑣迎向前來,「請跟我來。」
醫生跟著那名女秘書左彎右拐,要是依照先前目測及想像,他完全想像不出這一層地下室竟然是這樣寬廣。
「請稍等一下。」他們終於來到一扇門前,女秘書輕叩門版,連回應都沒聽就直接離開了。
過了大約二十秒,門被打開來,接著旋即被掩上。
「你就是林醫生?」仰視他的是一張可以稱上漂亮的臉,輪廓溫溫婉婉,眼神卻凶神惡煞。
由於某種原因,他知道眼前是總裁的獨生女,李伶。
領口突然被抓住,林醫生根本來不及回答就被一把銳利的匕首抵住,精準地瞄準肝臟。
「治好她,但是不準卸下手銬。」伶收回利器,將門打開,還不忘在他耳邊威脅:「治不好她,你也別想活著出這裏。」
然後一把將他推進房間裡,關上門。
真是兩難啊。
花幾秒鐘時間讓眼睛適應這裡的亮度,林醫生往前走沒幾步,就看見自己即將要治療的『病人』。
聽見腳步聲,Wind睜開眼睛,看到那身白袍。
「伶……叫你來的?」她問,幾乎提不起力氣,卻微微笑了。
林醫生苦笑,有些為難:「事實上,是李先生要我來的。」
笑容凍結,Wind心思百轉千迴,眼神輕蔑:「他查……到了。」
使用肯定語氣,是因為她知道自己先前太過低估李氏這個跨國極道企業。
「是的,」林醫生拿出一份英文驗孕報告書還有一張已經填好金額的支票。「說實在,當李先生得知妳竟然想將孩子打掉時非常憤怒,這也是為什麼小姐會這麼順利在地中海找到妳。」
李先生心知肚明,唯有面對李伶,Wind才會心甘情願跟他們走。
「今天李先生主要是讓我來問妳,願不願意當他的情婦?只要妳把孩子平安生下來,他會保證妳們母子倆下半生無憂。這張是一千萬美金的支票,讓妳去買些營養的東西和孩子的必需品,如果不夠他可以再給;而妳將會被安排到雪梨待產……,當然,這些事情將會完全對小姐保密。」
將文件和支票放在地上,林醫生左手由手提包裡拿出一支細小的針筒,裡頭液體閃爍醇酒般的琥珀色;右手又從口袋裡掏出一把鑰匙,手銬的鑰匙。
「如果妳願意的話,我會替妳解開手銬,李先生已經安排好接應的人了;不幸若妳拒絕,那我就必須將蛇毒注射進妳的靜脈……附帶一句,這裡頭的蛇毒足以毒死二十五萬隻老鼠。」是絕對不可能得救的。
Wind想輕哼表示不屑,卻連這樣的力氣都沒有了。
林醫生也注意到她的虛弱,所以很好心的開口:「如果妳同意李先生的條件,就眨一下眼讓我知道吧。」
Wind連看他一下都懶,兀自閉上眼睛,再也沒有睜開來。
這是她的回答。
「那就不好意思啦。」省下棉花消毒那道手續,林醫生將針孔刺進幾乎骨瘦如柴的手背上,熟練的將毒液推進她的靜脈。
幾乎是瞬間的,Wind停止呼吸。
接著門外突然警鈴大作,這是李先生事先安排好的示警,只要聽到鈴聲,林醫生就必須馬上離開。
他匆促將針筒收進手提包裡,因為太過緊張,他將更重要的東西給遺忘了。
「林醫生!」門被打開來,是稍早的秘書。「請趕快跟我來!」
他趕緊邁步跟上。
伶在兩分鐘後珊珊來遲。
她看見Wind雙唇發黑,顯然已經斷氣。
而在地板上,留有一份驗孕報告,以及一張落款人是她父親的千萬美金支票。
975 長安 中午
周如是睜開眼,坐直身子,整個人卻還是茫茫然的。
「小姐您醒啦,喝點蔘茶壓壓驚。」女婢將茶杯捧到她嘴邊,她感到喉頭乾渴,卻連一口都嚥不下去。
「放下吧。」試了幾回還是吞不下,周如是索性放棄。「廚娘呢?」
女婢斟酌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開口:「半個時辰前讓官府傳喚去了,說是要她作證。」
「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她輕歎著喃喃自問,神情悽楚。「迎絮那樣乖巧懂事,怎麼會突然做出這種事情?難道爹待她不好?」
還有那句「對不住」,她想破頭也弄不清是為了什麼?
「小姐您別亂想,老爺對迎絮好是大家都知道的。」婢女眼睛賊賊轉動,有點妒意的揣想:「迎絮自來府裡之後,一路跟隨小姐讀書寫字上來,就連身上穿的衣裳也只不過就比您差點兒,怎能說老爺不是呢?難說迎絮是想攀上老爺做姨太,一下不成而惱羞成怒也說不定!孤男寡女在柴房那樣偏僻的地方,能做些什麼呢……」
「胡說!」周如是眼睛冒出火來,她大聲喝斥道:「迎絮是怎樣的人,與她相處了十二年我會不清楚?若她真是攀權附勢,直接害死我不就得了?依照爹疼她的程度,將來周氏家產一毛也跑不掉!」
「是是是!」婢女見一向溫婉的周如是這樣大動肝火,登時嚇的手足無措。「小姐您別生氣,方才那席話是奴婢未經腦袋多嘴說出來的,是奴婢不好!您別動怒!別動怒!」
「罷了,妳先下去吧。」心頭亂的很,周如是嘆口氣,心下明白自己是遷怒了。「等廚娘回來,吩咐她來見我。」
「知道了。」
等婢女離開,她才推枕下床,煩悶的走向窗邊透口氣。
秋風拂面,有些涼飄蕩著沁入胸口,是真的心寒哪。
周如是憶起迎絮那張甜甜的臉,她總是用那樣令人心折的笑容看著自己,眼裡永遠都是盈盈閃光,裡頭有愛戀,有仰慕,帶著受寵的幸福;每每當周如是趁著四下無人偷偷親吻她,總會感覺到那股純屬於她的甜味,這樣柔軟令人捨不得放。
而究竟是為了什麼,迎絮要下這種毒手?
「嗚嗚嗚……」不知何處傳來小孩的哭聲,周如是朝窗外張望,發現不遠處有一道小小的人影正躲在假山下哭泣。
「小夏?」她不確定的張口喚那人。
一張滿是淚痕的小臉錯愕地抬起來,見到她彷彿看見了浮木般:「如姐姐!嗚哇哇哇……」
「發生什麼事了?誰欺負妳?……」小夏是她和迎絮一起在接上撿回來的小乞兒,因為看她八歲稚齡就已父母雙亡,於心不忍所以讓她在府裡幫傭,至少能使她三餐溫飽而無須流落街頭。
「不、不是欺負我……是迎絮姐姐!您快去救她啊……」小夏哭喊淒厲。
周如是霎時獃住。
2006 美國 中午
「我們來比賽,妳試著努力說服我,然後我也會努力說服妳……看最後誰會先認輸,同意對方的觀點。」Alian說。
「好!」我放下手中的衛生紙,不知道為什麼充滿信心。「一言為定!」
2025 台灣 中午
站在李氏企業大樓頂層隔著透明落地窗俯瞰台北市,伶的表情有釋然也有心痛。
就在二十分鐘之前,她的父親因為突來心臟麻痺而不幸與世長辭,名下所有產業都依照『生前遺囑』所說將百分之八十的財產全數捐給慈善機構,剩下百分之二十則留給他唯一的女兒。
另外一則社會新聞快報則是,X大醫院某知名林姓主治醫師於稍早遭到非台灣本土性毒蛇咬傷,由於毒性太強,在送到醫院前就已宣告不治。
叩叩!總裁室的門被打了開來。
伶右手握著一杯紅酒,優雅地轉過身。
「李小姐妳好!這位是方律師,據說您要私底下以不具名方式提供四千萬美金作為給台灣同志團體的贊助……」
975 長安 中午
「妳說誰欺負迎絮姐姐?」周如是抓住小夏的肩膀,問的心焦。
小夏被她嚇得眼淚都掉不出來,只剩斷斷續續的抽搐:「就是老爺啊!……小夏親眼看見老爺和姐姐在柴房裏吵架,老爺好生氣好生氣。他對迎絮姐姐吼說:『妳這是成何體統!』然後又說什麼『離開她』……對了!老爺還罵迎絮姐姐說她勾引了妳,不知羞……什麼叫做勾引小夏不明白,但老爺罵的好兇好兇……然後不曉得為什麼,老爺突然一把抓住迎絮姐姐,把她給壓在地上,迎絮姐姐連衣衫都給撕碎了……妳快去救救她啊!」
聽到這裡,周如是完全呆掉,到頭來,竟是自己害了迎絮。
「小姐小姐!」一個小廝由大堂跑了過來,上氣不接下氣。
「方才衙門傳來消息,迎絮在牢房裡自縊身亡啦!」
2006 美國 中午
「我絕對相信,人有自由意志能夠去決定所有事情!」我對Alian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