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戀的明太子法國麵包

很久沒見面的朋友Ｈ回台灣過春節，短暫停留幾天又要離開，趕在他去機場的路上攔截一頓早午餐。

成為朋友是很偶然的緣分。還在大學唸書的時候，和高中營隊的朋友一起去花東賞螢，我是好奇心旺盛問題很多的團客，他是學生兼志工導覽員，負責一一回應我轟炸式的疑問。

那時候就交換了聯絡方式，產生了連結。認真回答問題，看起來轉速不快，但是不會忽略任何一個問題的謹慎。

讓我就這樣子一直信任了下去。

從他上大學選科系、談戀愛、換工作，一直到去了別的城市，保持著不多不少的聯繫。

都沒變，還是十年前那個少年的靦腆氣質，話不多，音量不大，嘴角愛笑不笑的偽摩羯的樣子。好神奇。我以為經過了這麼多年，會看到油理油氣的貧嘴甚至試探。但是還是單純的讓人安心。

雖然回台中工作也好一陣子，其實真的不知道可以約去哪，網路上查到的都是小型西式連鎖早餐店，想找個早上九點就開門，早餐又不馬虎的咖啡店，又要有景，最好是沈穩又不失設計感的靈巧裝潢。終於想起Ｎ年前訪的巷弄咖啡店。

打電話訂位卻早已約滿，幸好今年春節特別長，大年初五大家好像都還在休息，幸運得到兩個位子。

點餐方面，我可能真的是一件鍾情且死心塌地的類型，被某道食物或飲品驚豔了，就不會再點別的。之前在板橋的某食堂吃生魚片套餐，去了二十八次，沒有點過別道餐點的忠誠，直到第二次漲價。

就這樣順利地迎來了久違的明太子法國麵包早餐，搭配一杯熱玄米茶。

烤得外酥內軟的法國麵包，混合鋪在上面的明太子嗶嗶波波的顆粒感，熱呼呼的油脂剛好潤濕了麵團，只有恰到好處可以形容，海苔像是無數的觸角隨著熱氣擺動擺動，一把將味蕾的記憶抓回到數年前，味道一點都沒變，啜飲一口清香而醇厚的玄米茶，只覺得一切好和諧。不敢想像如果換成其他種飲料會打破這份平衡的可能性。

真的好久沒見了，雖然常常在社交媒體上看到彼此的動態，也偶爾問候，Ｈ對我的印象還停留在一休假就跑去騎車打辯論的玩樂狀態，可惜熱血青春已經終結，去年中就乖乖回到認真上班賺錢的正常人行列，開始學習看股票，討論投資。去年的這個時候正失業，才知道自己錢有多不夠用，被迫產生現實感。

也許是人步入中年的饋贈吧，心態逐漸平穩，雖然懂了有人擁有富爸爸先天佔優，但也可以穩紮穩打靠自己的努力和時間的累積，一點一點增加自己的資產。成為不急不徐的中年人。

是很好的提醒。不要受挫於一時的沒有，擁有也未必都是祝福。也許該擁有的時候就會得到了。

前年上瑜伽師資培訓的時候得到最大的鼓勵，當時在某些體位法做不到的時候不強求，老師說你的身體還沒準備好。讓人寬心，我不是不行，而是還需要一些時間，可以繼續心懷小小期待，不需要強迫自己割捨什麼。

也許匱乏更可以看作是一種動力吧，感知到對於自身能力的匱乏，才會不計一切想要更怒力讓自己變得更強，人的生命本身就是有限的匱乏。

閒聊時被問及之前的一段無疾而終的暗戀，囁嚅好久才擠出一句「我覺得他不愛我」的結論。瞎忙了這麼久，已經沒辦法再找出任何藉口讓自己沈浸在被喜歡的愉悅假象裡了，所有的猜測幻想欣喜失望都終歸化成了一個句點。

也罷，就是回到原點，也不是誰消失不見，看吧，這就是不告白沒說破就不會失去什麼的絕對好處。等我整理好心情，想到也許可以讓他自我懷疑是不是想多了，就產生一絲報復的愉悅。幼稚而痛快。

如果要拒絕一段感情，我能想到最便利的做法就是原地不動，一直不要前進，多數人就會知難而退了。只是辛苦了那個試圖敲開心門的訪客，但是單戀本來就是很欠債的事情吧，也許早點還完債就能儘早恢復神智了。

像我現在這樣。

考了三次駕照的人手裏握著方向盤，腳踩油門全速朝機場趕去，我朋友也稱得上是氣定神閒，比我還不害怕。有時候我都忍不住替擋到我路的人車捏一把冷汗。

最後，順利到達機場，一路順風，下次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