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藍星戰記◆第一部◆鐵之卷13

落荒而逃的列特斯士兵回到駐守的魯克修斯堡向統帥雷多‧佩加索稟報。雷多神情凝重地說道：「你們確定那個男人使用的是一把生銹的鐵劍？」

「屬下非常肯定是生銹的鐵劍，沒有看走眼。從沒看過那麼可笑的劍，所以掉以輕心，隊長就這樣被對方殺了！我們還看見他風衣底下隱約浮現的銀色盔甲，所以我們判斷他應該是隆曼王國的餘孽。」

是迪亞蘭……雷多直覺部屬所說的騎士，就是拿走蒼之星的人。

雷多冷漠地說：「派出所有魯克修斯堡內最精銳的騎士團到那個小鎮，圍剿那個叛徒！如果有民眾膽敢收留叛徒，抄家滅族！」

他揮手示意他們退下，然後憎惡地坐下來，隱然覺得不安與氣憤。

「為什麼他可以得到聖劍而我不能？」

那天目睹迪亞蘭使出蒼之星爆發出來的勁道，讓他聯想到巴薩喀帶隊進城的那一幕。高大強壯、身穿黃金盔甲的男人，腰際握著一柄閃著火光的長劍。那眼神……彷彿羞辱著他。

特別令他印象深刻的是跟在巴薩喀將軍後邊的蕾貝佳，那雙魔性的眼睛。

每到夜裡，那日的景象啃蝕著他，屢屢令他無法入睡，光想起那把威力強大的兵器，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還有蕾貝佳……那驚人的美貌。

就在那夜，他決定要率領所有隆曼王國的神聖騎兵團陣前倒戈，投靠巴薩喀將軍，不僅是為了蕾貝佳，也為了「鷹之翼」。

從他少年時期被遴選為聖殿騎士以來，一直以自己可以成為歷年來最年輕的聖殿騎士團隊長而自傲。無論是劍術或搏擊的資質，從未想過有人可以超越他的表現，直到巴薩喀將軍的出現。

彷彿天神混雜惡魔般的威嚴，讓他感到自己力量卑微。這是從沒有過的經驗，逼使他無所適從，懷疑自己的價值。

一定是因為這樣，他才沒能在山洞出口擊敗迪亞蘭。「沒錯！只要我擁有鷹之翼，我就是帝藍星最強的騎士，別說統治整個隆曼，連蕾貝佳也會屈服於我強大的力量。」

正當他發呆時，幽暗的角落逐漸昇起一團淡淡紫煙，蕾貝佳從黑暗中走出。她一向這樣來去自如，穿著性感的皮褲，踩著高跟鞋，黑貓似地輕盈步伐。

她俯身靠近雷多，嬌滴滴地說：「怎麼了？雷多，看你悶悶不樂地……」

「剛才底下的人回報迪亞蘭的行縱。你說，該怎麼處置那傢伙？」

蕾貝佳先是詛咒地罵到：「當天實是太大意了，被那小賤人騙了！」爾後又猙獰輕笑道：「還好你夠聰明，事後回到現場去觀察，才讓我發現亞莎貝雅的屍體。現在我暫時不想殺那個無能的騎士，他還不是我的對手，等到他真的找到亞莎貝雅法珠寄生者再說。」

她顯得非常有勝算，「有一隻嗅覺靈敏的老鼠幫我們找尋失物，比我們去大海撈針還輕鬆。」

「你說迪亞蘭是老鼠？」

「不是嗎？」她繞到雷多身後，雙手環著他的脖子，吻著他的耳際：「亞莎貝雅做夢也沒想到，她那麼辛苦地逃難，到頭來還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問題是……我想要的劍，你為什麼還不給我？這樣我怎麼幫你去應付迪亞蘭手上的蒼之星。看著他越變越強，心裡真的很不甘心！」

「男人啊！……」蕾貝佳輕蔑地說：「就只曉得追求更強更具破壞力的武器，滿腦子只想成為天下無敵，殊不知天下最厲害的武器……是女人的身體。」

她將雷多的衣服鈕扣揭開，雷多抱著她柔軟的蠻腰說道：「蕾貝佳，你真是邪惡的女人。」

「告訴我，你最愛我壞壞的樣子。」

「我最愛你的壞……」

「有多愛？死也願意？」

「願意……」雷多喘息道。蕾貝佳咬向他的鎖骨，鮮血從她的牙齒慢慢流向他的胸口。雷多冷不防地痛得跳起來，瞠目望著她，她卻冷冷地抿了唇角邊的殘血微笑。

蕾貝佳用低沈性感的聲音說著：「我會給你鷹之翼──巴薩喀將軍手中的那一把聖劍，前提是你可以比他更能掌握我的心。現在我滿腦子只有仇恨，讓我先把亞莎貝雅解決掉，一切阻礙我的都會消失。」

雷多有點不甘心，這跟她當初談的條件有落差。但雷多此刻也從妄想中清醒，鷹之翼是巴薩喀最強大的武器，獨裁者絕對不輕易放棄手中的劍。除非他能更滿足蕾貝佳的野望。

「還有什麼東西能阻礙你？」雷多問。

蕾貝佳笑得很神秘：「你應該知道希斯拉夫王的秘密吧？」

「什麼秘密？」」

「我跟亞莎貝雅並非他的親生骨肉，是父王跟後宮婢女梅安姆所生。但父王並不愛梅安姆，聽說梅安姆知道真相後，精神崩潰，被送往別處靜養。至於是哪裡，我懶得去查，反正她不重要，最好去死。」

雷多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蕾貝佳繼續說道：「你一定覺得我和亞莎貝雅長得很相像，對不對？」

雷多說：「你……比較漂亮。」

蕾貝佳似笑非笑道：「不用你說，我一直都這麼認為。可恨的是……從小，無論宮裡宮外，大家都比較疼愛亞莎貝雅，那場授法杖環的競賽，我明明贏她，賢者會議卻將我除名。那個小賤人！她真懂得討好長輩。」

她推開雷多，怒不可遏地說：「我最看不起她那種虛偽做作的表情，彷彿全天下的男人都虧欠她似地。永遠掛在嘴上的都是『抱歉』、『對不起』，我才不會那麼沒志氣，從來只有別人向我道歉，我蕾貝佳不需要別人原諒，因為我永遠不會犯錯！」她說這話時雖趾高氣揚，眼角卻閃過一絲沮喪。

「除了巴薩喀……我真的不懂，為什麼？我那麼極力討好他，為他做盡一切犧牲，他卻從未愛過我……」

雷多聽到這裡已經恍然明白，但他不死心，仍刻意想討蕾貝佳歡心：「他不愛你沒關係，還有我啊！我才是你最忠實的護花使者，永遠謙卑的奴僕。」

他伸出手想去安撫蕾貝佳，被她甩開。「走開！我心情不好，想一個人靜一靜！」

雷多試探著觸摸她的臉龐，她面無表情地轉向別處，這舉動讓他有點自討無趣而火大，拉高衣領，拂袖離開房間，獨留蕾貝佳一個人在屋內。

她凝視天花板許久，不知那來的怨懟之氣，奮力甩開桌面上所有瓷器碗盤，碎裂一地霹啪作響。

「巴薩喀到底為何不喜歡我？只因為我不是真正被賢者會議承認的侍神女嗎？」蕾貝佳仔細推敲其中緣由，漸漸明白。「縱使他登基為隆曼國王，缺了侍神女，就沒有實質統治權。」她握緊髮際忿恨地咬牙：「所以只要我殺了亞莎貝雅……不！她已經死了，她的法珠仍然像幽靈一樣會寄生到某個女嬰體內！這個女鬼，陰魂不散地，會回到隆曼來繼續跟我纏鬥！」

她的四周泛起陰暗的黑霧，襯托出她不悅的眼神，「所以，我要殺光所有隆曼境內的女嬰，讓她的法珠無處寄生。沒有亞莎貝雅的聖殿，大賢者們、貴族院們都不得不屈服……一切就會沒事，我就是帝藍星最強的侍神女，連巴薩喀都不得不爭取我的認同……對，就是這樣！就是這樣！」

她太興奮了，屋內迴盪著她狂笑的聲音

離開魯克修斯堡，雷多快馬奔向迪亞蘭曾經逗留過的小鎮。遠遠地就看到酒館的屋頂冒出濃濃的火煙，他策馬前去瞭解現場狀況。他的副官克爾頓已經早先一步到達現場，騎在馬背上，監督士兵們執行命令。

他向副官走去，說：「克爾頓！有沒有搜查到叛賊的行蹤？」

「稟告統帥，沒有。酒館的老闆硬是不肯說出叛賊往那個方向逃逸，所以我決定放火燒了他的酒館以示警惕。」

雷多仍然不滿意地說道：「把他們全家都吊死！將屍首懸掛在市中心的木桿上，讓所有的民眾知道，藏匿叛賊的下場！還有，讓那些心存僥倖的人民瞭解，我雷多‧佩加索的命令就是律法，誰也不能忤逆！」

於是酒館夫婦被列特斯軍團的人套上粗大的麻繩勒住，活生生吊掛在市中心的木桿上，剛開始還死命掙扎，幾分鐘後就斷了氣。鎮上的民眾家家戶戶都大門深鎖，只敢從窗簾縫隙看著這殘忍的一幕。有人低聲咒罵，有人只是掩面嘆息。

雷多依舊冷酷地騎在馬背上監督這一切，即使如此，似乎仍無法消除他心中的怒火，他正打算將整個小鎮都夷為平地時，他的前方突然出現一位身穿寬大僧袍的魁梧男子。

他穿著滾金鑲邊深褐色制服，頭罩遮蔽雙眼，看不到他的表情。

副官克爾頓派小兵去驅趕不速之客，褐衣僧侶對他的部下交談一兩句就讓小兵回話。「稟告統帥，這人是號稱闇黑教皇的青座使者。」

「闇黑教皇？」雷多冷眼帶著不屑的口氣說道：「那是什麼組織？」

「據我所知，他們勢力還算龐大，連羽院王國都不敢動他們一根毫毛。闇黑教皇的根據地位於亞爾拉烏山西岸的樹海窩集，非常茂密的叢林，屬於三不管地帶。」克爾頓顯然對這組織頗有了解。

「亞爾拉烏山？從那麼高的山嶺千里跋涉到隆曼王國，圖謀的是什麼？」雷多不禁納悶著。「你去告訴他，這裡現在是由我雷多‧佩加索管轄，如果識趣，就繞道而行。我並不想與闇黑教皇為敵。」

克爾頓聽令，驅馬前去與魁梧男子傳達雷多‧佩加索的旨意。男子搖首表示不接受雷多的意見。

「統帥，他說不打算繞道。相反地，他希望你能讓他安葬死者。在他圍好的範圍外觀禮，不要干擾儀式進行。」

雷多一聽，臉色變得異常憤怒：「這是我聽過最荒謬的回答，愚不可及的傢伙，以為光靠他的婦人之仁就可以改變我的命令，我倒想看看一個手無寸鐵的使徒如何抵擋我精銳的聖殿騎士團！」

他毫不遲疑地下令底下的部署排好陣仗，準備一聲令下，將這不自量力的傢伙殺個屍骨無存。

克爾頓有點惶恐地對他說：「統帥，我建議你最好不要硬碰硬。我聽一些列特斯原住民說，他們的村落一直都有個傳說，千萬別招惹闇黑教皇，否則會招來地獄之火……」

雷多不理會，仍然傳令下去攻擊那個闇黑教皇的青座使。

「我就是地獄派來收拾那些愚弄世人的妖孽！」

話才剛脫口，只見闇黑教皇的青座使從大袖口亮出一雙奇怪的兵器──造型有點像鐮刀，卻又點像鳥的翅膀。他將那雙羽翼鐮刀揮舞得如花綻放，四周的空氣剎那間彷彿捲起龍捲風來，有一股強勁的風快速旋轉飛舞，然後就在他拋出那把羽翼鐮刀時，一整排第五師騎士團的所有武器全都被削成兩段！

雷多看得傻眼了！

「那位使徒！你是使用什麼妖法？竟然可以這樣俐落地砍斷剛鐵打造的長槍？」

「將軍，這並非妖法。」闇黑教皇的青座使答道：「這是來自月亮的力量，女神的兵器『允諾之翼』。」

雷多萬萬沒有想到，這帝藍星球上，除了「帝藍三聖劍」外，還有其他武器也可以使用能量增幅器來強化刀刃的破壞力，這對他而言，彷彿又打開了一扇通往強者道路的窗戶！

「請問你尊姓大名？」

「我叫賀雄海‧默阿維亞。」

不是隆曼王國的貴族，貴族院裡沒有姓「默阿維亞」，應該是羽院王國的貴族。

羽院的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小鎮？

雷多望著眼前這位身穿罩頭黑色長袍的彪形大漢，很難把他跟苦行僧聯想在一起。那一身結實的肌肉，看得出是經過非常紮實的訓練成果。突然一個念頭閃進雷多的腦海。

得不到巴薩喀的鷹之翼沒關係，這世界上還有別的神兵利器。

「我允許你替這兩個罪人舉行葬禮，條件是告訴我如何得到女神的兵器。」

「女神的兵器……」賀雄海語氣有點保留地說：「所有的秘密，只有教皇知道，你必須親自去請教他。不過，我相信他是不會有興趣見到你，除了列特斯的魔女與隆曼侍神女之外，他不會接見任何不具法珠的凡夫俗子。」

說完這些話，賀雄海走進廣場，解下死者頸部的繩索，開始舉行埋葬儀式。雷多‧佩加索在旁觀察許久，思索著他剛剛說的那番話。

這闇黑教皇到底知道多少能量增幅器的秘密？除了蕾貝佳，他再也找不到其他人可以詢問。搞不好連蕾貝佳也不清楚。她的眼底只有隆曼王國與巴薩喀。

「哼！眼光狹隘的傻女孩！」

雷多一邊看著賀雄海完成葬禮後，慢慢離開小鎮。他想逮捕賀雄海這個傲慢無禮的傢伙，嚴刑逼他說出更多女神兵器的細節，也許還可以帶他去見闇黑教皇。不過，賀雄海手中那柄鋒利無比的武器讓他有點卻步。雷多馬上打消念頭，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打敗迪亞蘭。他痛恨迪亞蘭，一個手下敗將的賤民，竟然輕易就擁有「蒼之星」！

他就不信，在天羅地網地搜查，迪亞蘭能逃出這個國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