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地馬拉(Guatemala)是目前我中美洲待過最久的國家,約四個月。當時我最長時間住的地區是瓜地馬拉高地上的湖-阿蒂特蘭湖(Lago de Atitlán),位於索洛拉省(Departamento de Sololá),是該國最受歡迎的景點之一,已被列為國家公園。
除了被認為是中美洲最深的湖泊,雖然據說湖底部其實還沒被全部的測量過。它更有著「 全世界最美的湖泊之一 」的美稱,被跟義大利著名的科莫湖(Lake Como)相提並論,近百年前,德國探險和生態學家描述它「宛如科莫湖外加周圍點綴著火山群」,因為在湖的南緣有三座海拔都超過3000公尺的火山-阿蒂特蘭火山(Volcán Atitlán)、聖佩德羅火山(Volcán San Pedro)和托利曼火山(Volcán Tolimán)。
如上地圖,阿蒂特蘭湖周圍環繞著多個小鎮村莊,村內也仍持續維持著馬雅文化和生活,這一帶的馬雅人主要屬於蘇杜旭族(Tz'utujil)和卡齊格爾族(Kaqchikel)為主。
來瓜地馬拉短居或來學西文的人,常選擇的三個地方:
安提瓜(Antigua) 克薩爾特南戈(Quetzaltenango,又名Xela 希拉) 阿蒂特蘭湖(Lago de Atitlán),較多外國人聚集的村落是帕納哈契(Panajachel),聖佩德羅拉拉古納(San Pedro La Laguna)
十年前去的我,沒查太多網路資訊,只知道在安提瓜很多外國旅客,所以想特別避開。剛好在沙發衝浪搜尋到在聖佩德羅拉拉古納的J,他和朋友在當地開設一個小西文學校及寄宿家庭,所以選擇了這個地方。
聖佩德羅拉拉古納(San Pedro La Laguna,後文為方便簡稱「聖佩德羅」)和隔壁小鎮的聖胡安拉拉古納(San Juan La Laguna,後文為方便簡稱「聖胡安」)距離不遠,搭乘當地普遍的交通工具tuk tuk(俗稱嘟嘟車,是一種機動三輪車,是當地到處可見且方便的交通工具)或小貨車,大約10分鐘左右,走路約20來分鐘。
聖佩德羅和聖胡安有著非常相近的馬雅文化和居住族群,只是因聖佩德羅更熱鬧和發展一些的生活機能,所以也相較多一些外國臉孔,尤其是在接近湖畔的區域,會看到不少穿衣有點嬉皮風的白人在路上晃著或在某個咖啡館/酒吧恣意地坐著。
J家住在偏山上的市區巷子,所以比較觀察和感受到的是當地馬雅人的日常生活。因為一些原先規劃的志工計畫有些變化,最後我在J家待約三個多月,是他們家待過最久的學生,相處後來也熟悉到像家人朋友一般。也因為在那帶住了一段時間,每天除了周間早上學西文外,花很多時間到處探索和認識聖佩德羅和聖胡安和當地人,試圖拼湊更多屬於非觀光客的記憶和認知。
在聖佩德羅短居的日子,讓我意外的認識了A和他一家人。 認識A的第一天,是我趁某天沒課,心血來潮散步去聖胡安。那天我沒計畫的隨意走走看看,而在我回程的途中,又再次看見正在路邊做工程的他,我再度跟他打了聲招呼,本沒打算停下來的繼續往前走,他也熱情地回了我,然後他用西班牙文對我說了一句話,當下我沒注意聽,但好奇他到底想對我說什麼,便停下了腳步,回頭問他,也因此,開啟了我們的對話,也開始我們之間的意外友誼。
由於他不會說英文,當時我的西班牙文又很有限,我們之間的對話只停留在首次友誼會有的對話。他其實跟我講了很多,跟我介紹這裡的風景、他家等,雖然我實在無法理解他講的全部,大概就從我懂的部分,然後去推測剩下他想要表達的意思。接著,他突然說起我們眼前看到的那座山,然後他劈哩啪啦地說了一串我完全聽不懂,他也看我好像無法理解的樣子,他就叫我當下拍一張照,我就喀嚓拍了一張,接著他對著相機跟我解釋,原來他是要跟我說這座山像個躺著的臉,是當地著名的印地安鼻梁(英文Indian Nose,當地人稱Nariz Maya)。當下我很驚喜知道這個景點,而他也接著詢問起我在這裡及接下來的計畫,我也就簡單跟他說自己目前的打算,他便熱情的提出這星期天他剛好休假,他可以帶我和他小孩一起去爬這座山。
眼前這座印地安鼻梁(Indian Nose; Nariz Maya),你有看出那尖挺的鼻子嗎?
認識A隔天的西文課堂中,我和J聊起天,便講起昨天在往訪聖胡安的見聞,也分享到剛認識的A及他假日的邀約。眼看J臉色有點不對,我便開口問怎麼回事,J告訴我沒什麼,只不過他不會相信這裡的人,我接著追問原因,J僅告訴我記得要注意就好。
和J聊完後,心裡越想越毛,甚至有意考慮周日的約是否要取消。再加上A當晚還主動傳了封簡訊給我,只為了道聲晚安,並說他會每個晚上傳簡訊給我讓我知道他還記得我,儘管A是用一種很有禮貌的用語和方式描述,但腦子仍不禁跑出許多可能會發生的可怕情況。為了避免腦袋一直胡思亂想,我便詢問周日出遊他的小孩會不會跟我們一起出門,他或許也怕我擔心,於是請女兒用他手機傳簡訊給我,告知我他們也會一起,叫我放心。
雖然還是帶著點忐忑,但我最後選擇赴約,不過心裡想著,在確認對方沒問題前,不要到陰暗或沒其他人的地方,以保安全。
星期天早上,是我和A一家相約出遊的日子。 我一進他家,一眼就看到他漂亮的老婆F,打聲招呼並簡單的介紹自己,接著他可愛的二女兒V從房間裡跑了出來,略帶點靦腆的望著我,我對她笑了一下,她也小小害羞的對我笑了一下,媽媽邊幫她綁著頭髮,邊告訴我兩位女兒及一位小兒子的名字及年紀。
剛出家門,A揹著一歲四個月大的小兒子J,而兩位女孩兒A和V兩人手牽著手,跟在後頭,而我就在她們旁邊走著。我們不時互看並微笑著,她們似乎對我感到好奇,但又有點害羞問我。於是我便開始丟出一些問題,試圖建立些話題。
約莫走五到十分鐘,A先帶著我們去一個正在修建的教堂,並介紹起舊門和新門建材上的差別。然後我們就繼續往山上前進。
“Vamos(我們走)”,要離開教堂時,V對著我說,並向我伸出了小手,我接過了她的手,一起往前走。馬上,A也小跑步的到我的另一側,牽起了我的手。
爬山的過程,A在前面帶路,我們便跟在後頭,偶爾A停下來,大概講述附近的狀況,而兩位女孩像個小導遊似的要我注意安全,介紹一路的花花草草,並不時摘各種花,開心的送給我當「禮物」。
在家吃完午飯後,下午A帶著我們幾個去湖邊走走。而在到湖畔的路上,我們先經過他們的外婆家。七歲的V對著她的外婆介紹我『Mira, Es mi amiga. Se llama Cyndi.(妳看,這是我的朋友,她叫Cyndi)』
當下我的內心震撼了一下,發現才區區一個上午的出遊,這位小女孩的心裡便完成我們的關係認定了。我想著,倘若發生在越是所謂社會化的地區,彼此的關係認定可能往往要花較長的時間,有時稱兄道弟的朋友甚至還不是內心認定的知己。但在這單純無擾的環境,這道人與人之間的心門,卻是如此簡單的跨入。
下午,在和孩子們玩了好一陣子後,我差不多準備要回聖佩德羅時,我們一起走在路上,A略帶失落的對我說『為什麼妳要離開?』
我告訴她『我星期三會再回來找妳們,如果妳們想要,我們可以一起去打籃球。』
『而且我有留email給妳們,妳們隨時都可以寄信給我,我之後也會寄信給妳們』,我又補上。
她沒回話,只是低下了頭,默默的點了一下。 到了巷口,眼看我們要分道揚鑣,分別和A及V抱了一下,她們也親了我一下臉頰,彼此說了聲再見,並接了一句「mi amiga por siempre(我永遠的朋友)」,我沒說話,僅用微笑表達了我的回覆。
揮著手,眼望他們一家的背影及笑靨即將縮小到看不見,我撇過頭,向著聖佩德羅的方向走,此刻眼淚不自禁的滑了下來,因為我回想起前幾天還曾有過的懷疑和擔心……
社會化的過程中,拿捏人與人之間的信任
和A和一家人認識的故事,幸運當時是遇到單純善良的A,但這也讓我省思到對陌生人莫名的善意所抱持的信任態度。
求學時師長們常耳提面命的要我們小心這個社會的黑暗面,而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和網路更普及發達,確實也遇過動機不單純、不安好心的人和詐騙。
這社會存在一些心存不良的人,但我也相信,這世界很多時後依舊是被善良的人充滿及包圍著。多數時候,我選擇跟著自己的直覺去相信一些人事物。但我也還是不自覺的,留著被環境訓練的帶些防備心和看待某些人事物,這或許是被社會化必經的過程。
儘管我知道,已經回不去兒時毫無保留的信任,但我也提醒著自己,人生道路上,不管經歷再多社會洗禮,在更多學習保護自己的同時,不要完全失去和封鎖對人的信任,因為那是當年自己打開許多世界大門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