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9-30|閱讀時間 ‧ 約 6 分鐘

║ 第4丶5道月亮微光 ║ 2019年8月9日下午1:30~5:00 ​

     

     

    ║ 第4丶5道月亮微光 ║ 2019年8月9日下午1:30~5:00 ​

     

     



    今天要陪伴製作嬰兒款重量毯的人,是2位出養孩子的年輕媽媽。​

     

     

    星期五的下午,颱風天的前夕,高鐵跟火車停駛兩個多小時交通大亂,台南的小媽媽特別搭火車又轉計程車來高雄上這一堂嬰兒款重量毯的課。​

     

     

    她說她有一個很厲害的外婆阿嬤,阿嬤既有威嚴又能幹,是土水師傅,到60幾歲身體仍然勇健以泥作為職業。最佩服阿嬤的地方,就是阿嬤賺的錢都是分給大家用,家裡人口眾多,阿嬤也向來不藏私,錢都拿出照顧各戶家人。阿嬤還會做衣服給各個孩子們,家裡小時候的枕頭和棉被都是外婆做的,自己的三個孩子只有出養的老三,阿嬤剛好工作忙碌沒能做東西給她,自己知道這一天是要來做東西給出養的孩子,今天提早出發,中午就到現場和社工們一起午餐,準備製作。​

     

     

    她今年20歲,手臂繡著紅玫瑰的刺青,頭上的髮尾有一部分的金色是染髮後淡去的顏色,帶著一個漂亮的品牌包包。​

     

     

    一開始說明重量毯的緣由時,彼此眼神有交會,知道這是已準備好的心情,她告訴我們她喜歡聽顆粒流洩進入漏斗時的聲音,那很舒壓,她填入顆粒的時候順暢,不費力的完成這一段落。​

     

     

    填滿的這一步驟,人人都會,只是人人都有不同的速度,杯裡的滿杯或是逐步少量,都有各自的放置,她一開始很謹守,取的顆粒是小杯子一成不到的份量,直到我說了可以再加一些,她才又放心加到三成杯量,而後縫合返口時,也能慢著調整,即便都縫對了,也能看著線一理再理,順過再縫。​

     

     

    於是成品平整。​

     

     

    此刻向她再次確認自己的能力,指著作品讓她看著縫過的痕跡,問她是否覺得滿意,她很開心地點頭說:對!有!​

     

     

    再問,有把想縫的東西放進去了嗎?她有些害羞的承認,默默的邊倒邊對孩子說了幾句話。​

     

     

    心理師引領著問:想起了什麼畫面。​

     

     

    她好可愛的說: 是阿嬤碎念的樣子。此話一出,我們都笑了。​

     

     

    也聽見她說阿嬤會偷偷塞錢給她,叨唸著:卡儉點省著花啊。但阿嬤經常都要去賭一下,要不然阿嬤其實是可以存到很多錢的。​

     

     

    然後生活的一口飯不容易,國中後,自己就要開始為一口飯負起責任。她的手藝尚未開發但有平整,她很樂意讓我拍她的刺青與重量毯的作品一起入鏡合照,藉著站在一起的片刻我撇見兩人手上有一樣的黑痣,然後持相機的我騰不出手再按下快門,她便輕快的幫我按下快門鍵留影,那是她幫自已拍下自已的見證,心中覺得這黑痣真是一個很好的徵兆,就跟她提及:妳有奶奶的遺傳,妳手上也有一顆像我一樣的一顆痣,也許有一天妳也可以試試發展這一方面,如果妳喜歡,也許這也是一口好飯。​

     

     

    她笑著。​

     

     

     

    *   *   *   *​

     

     

     

    另一個16歲的小媽媽,白皙的皮膚鑲著兩顆水汪汪的眼睛,有著纖細的長手指,出落很漂亮。​

     

     

    她的樣子很疲倦,都是用手撐著頭上課的,來到灌注顆粒的時候,她留長的透明指甲似乎有點干擾到她的動作,很主動的靠近她,問她可不可以幫忙,她點點頭,然後我儘可能讓她的灌注的時間縮短些,而她似乎是勉強著,並不在享受手作的狀態,忍耐著還是繼續。​

     

     

    封縫返口時,她一連失誤了三次,都是無法不拆除重新再來的狀態,所以改了方法,為她用筆點出每一個穿線出針的黑點,問她這樣是否會讓她再方便容易些,她微微呼出一口氣鬆下肩膀,我也鬆了口氣,果然有了明確的黑點,她就能依序縫了,雖然不是滿分的縫法,但是她還是走完了這圈,大針地把返口縫好了。​

     

     

    中場休息的茶點,略略緩和完成的辛苦。我們閒聊著,另一個小媽媽說了自己的部分提起了孩子,我們回頭想聽聽她說的時候,她敏捷的回答:我對他沒有感情!​

     

     

    心理師問:那麼今天怎麼會想來呢?​

     

     

    她答:因為社工載我來的!昨天一整晚都沒有睡。​

     

     

    心理師柔聲又問:妳怎麼這麼明確對她沒感覺呢?​

     

     

    「孩子出生1個月就被帶走了!我要對他有什麼感覺!我能對他有什麼感覺。」​

     

     

    那,如果有機會,妳會想要有更多的相處嗎?​

     

     

    「沒有爸爸,他來我的身邊做什麼,就只有我一個人。」​

     

     

    模糊地聽見了一個人勾勒著家的樣子,心理師試著再整理:妳覺得孩子如果在身邊,有爸媽媽媽可以一起照顧是比較好的。是這樣嗎?​

     

     

    妳想過照顧一個小孩是需要一些能力的,因為現在妳還太年輕,所以妳願意思考讓孩子是一個有爸爸媽媽共同照顧的地方,是這樣的嗎?​

     

     

    她垂著目光, 點頭說:「嗯。」​

     

     

    「我被他的爸爸騙了,當初他家人說要養,結果生下來幾天而已,就改口不養了。一定會恨的,自己的小孩被送走。」​

     

     

    她說了好幾次沒有感覺,但聽在耳中,卻都隱隱地刺麻地感受到這些都來於自強烈的感覺,只是字面上的表述不一樣,不激動,慢慢又沈默了。​

     

     

    之後她都是聽著別人的故事,她的頭趴在桌邊,順勢就把頭伏在自己剛做好的嬰兒重量毯上,小小歇睡了一段時間,看不見的表情,藏在一頭黑髮下,她說生孩子的那年她才15歲,沒有能力養,沒有一個家庭,孩子如今一歲多,她清楚記得孩子出生的日期。​

     

     

    雖然今天她的參與不多,做完之後就躺在作品上睡了,冷冷的綣在位置上,但我想這樣也很好的,願這份溫度就此呈獻給那個孩子,這也是我們開展月亮微光計劃,所埋下的未可言語的。​

     

     

    誠實地記敘著她們所說的,和我所感受的:在颱風天的前夕,兩個人都要經過多次的轉車和移動才會來到這個空間,花一個下午的時間,從穿線開始,去縫好一件禮物,也都是真實的一部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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