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4-28|閱讀時間 ‧ 約 4 分鐘

写在高考10年后(续)

仔细想想为什么我在10年后还要继续写这些文字,大概是因为在这个“只被允许一种声音”的国度里,反对高考,反对中国教育是我独立思考的开始。
在大概十几年前,还在通州读高中的我,骑着单车游走在通州的大街小巷,耳机里放着音乐,头脑里却在思考:那些官方告诉我们的,那些学校和成人教导我们的,究竟是不是真理?因为不喜欢做题目、刷卷子而走上反抗之路,而这种反抗不是像很多坏孩子那样,在网吧里闪烁屏幕上的电子游戏中寻找超脱,或者在厕所里偷偷吸着烟吐着雾释放压力,而是开始系统性地反思:为什么在中国,会有这样压抑孩子天性的高考制度,为什么只有中国才有这种变态的东西?而其他国家的教育,却是轻松快乐的?我开始四处奔走,在书店里的书籍里寻找答案,在网络上做铁笼中的呐喊,发出自己一点卑微的声音,希望这个社会能做出哪怕一丝改变。
这个转变,其中当然少不了我自己的思想,毕竟我的头脑属于我。但站在今天的维度,真的要感激那时候,那个还相对开放的社会,还可以有对那些高考零分考生的报道以及对高考制度的反思。我可以通过网络知道:恢复高考以后第一个零分考生蒋多多,写下《作文与嫖妓》的“零分状元”李坚以及对数学有执着追求,思想也有深度的“心海时空”吉剑,这些考生一度在网络上成为焦点,被各个网络媒体报道,他们的观点也为人所知。也正是这些内容,才可以启迪那个思想还很稚嫩的,到处寻求真理的我。若是在今天,这些“负能量”内容只怕早已经在重重严格审核下失踪匿迹,这些人名也会变成敏感词,屏幕上只能充斥着那位湖南女生的吼叫了。
还记得2012年的时候,我那年正好高二升高三,我读到了钟道然的《我不原谅》。钟道然毕业于人大附中,2009年入读人民大学,他在2012年写下对中国教育批判的《我不原谅》一书,我儿时很欣赏的易中天老师为他写了序言。这本书对我影响很大,书里打动我的,是那种青年人希望以自己力量来推动社会变革的拳拳之心,对自由和人性的深深热爱以及在官方观点之外独立思考的精神。那种对麻木的青年觉醒的呼唤,真的振聋发聩,让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和那位湖南女生的声嘶力竭相比,钟同学温和而不失犀利文笔却更加有力量。据我所知,钟道然后来从人民大学退学,去了美国继续读书,现在应该还在美国。作为同龄人和同道人,我衷心祝福他一切顺利,能找到自己理想的路。
据说,那本书在不久后也被下架了。我很庆幸自己当时读到了这本书,启迪了我很多思考,也给了我很多力量。其实最近10年,中国发生了很多变化。不用说大家也知道那几年发生了什么,至少我是亲历者,看着这个国家是怎样从可以有和官方不同声音,一步步走到连温和的批评都会被消失。有时候,我嘲笑那些小粉红的时候,我也会想,如果我成长在ta们的那种环境里,我的思想会变成什么样子?
一转眼10年过去了,高考和应试教育还是没有任何改变,甚至倒退。我不再是那个对改变世界,改变中国抱有幻想的少年了,快要30岁的我,更多地面临的是生活的压力,而不是改变社会的幻想,“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现在方能体味辛弃疾的冷暖辛酸。但是,我想说的是,即使我不能改变中国,但我至少可以做到,不让这个荒谬的国度,改变自己。
守住自己最后的底线,至少不去同流合污,这也许是在这个时代,我们唯一可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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