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國高中時學習古文的誘因:分數
我對古文沒有熱情,沒有義務學習後也不再接觸,這與對古文有熱情的人投入一生鑽研,想將古文發揚光大,絲毫沒有牴觸。每個人天性自有分別,所處時空和面臨際遇也不同,不應有高下之分。這是我進入社會後十多年的想法,但我不會否認國高中時我跟大部分公立學校的學生一樣,很在意分數和排名,對於部分課程內容就算缺乏天生的興趣,也有分數作為誘因促使我去學習。
我在學時,台灣的青少年只要成績好,即使外表、體能和個性不突出,在團體間也可以站上領導地位,即使學業成績這種個人成就和領導社團的團體能力沒有直接關連,卻聽過不少社團的學姐和指導老師用一年級社員的學業排名來決定二年級的社團幹部。這一點和我目前居住的美國紐約市截然不同。這邊的青少年如果沒有社團經驗和社交能力,唯一的特長是拿到高的 GPA 和在標準化大學入學考試 (SAT) 分數,通常不會當上學生領袖。
再次強調:這是我個人的學習經驗和觀察。我曾經是台灣公立學校教育系統的受教者,也只是受教者,我並不認為美國的系統一定比台灣好。我就是那個高中時因為學業成績好而獲師長青睞,用公費出國比學科競賽,自信爆表的 JK 。如果我高中時用「只要考試高分就萬事 OK 」的態度來美國受高中教育,一定會適應不良。如果有個在美國系統內優遊自得的高中生跑去過台灣那種為了多拿幾分,每天下課後還要讀書三小時,周圍的同學都願意捨棄體育、社團、遊戲的生活,他也會適應不良。
我最幸運的,大概是我在公立學校系統裡受教時,已經稍微看得出來那套系統的運作模式,也有迎合那個模式的資質吧;我的家庭環境在三個手足先後就讀國高中的十年之間變動不大,大我三歲的姊姊和小我四歲的弟弟考上同一所男女混合高中,而我上了台中市公立高中裡唯一一所女校,讓我有機會察覺到不同學校的資源和風氣可以有多麼巨大的差異。
我的學業表現會被一些長輩用來調侃姊姊和弟弟,胡亂說些「妹妹/姊姊唸書唸得這麼好,你要跟她學」、「老二把你們的智商都拿走啦」的評語,他們的行為對我的手足關係有著負面的影響。這些成年人不尊重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一廂情願地認為那樣貶抑我的手足是在激勵他們,卻沒有想過我這個未成年學生,在他們的話語裡,只是被拿來宣揚成績至上的價值觀以及攻擊我的手足的武器。
曾有一個長輩指著我的綠色制服,再指著姊姊白色制服上用綠色繡線縫的學號,笑她高中沒考好,制服上才會只有那麼一點綠色。當時的我就算沒看見姊姊的表情,也猜得到她受傷了,而我和我的制服正是那位長輩用來刺激她的工具。我和姊姊在那位長輩眼中,完全被物化成一個「穿著○色制服的人」。在他的價值觀裡,人可以依照高中制服的顏色來排序。
這個場景現在想來依然讓我發自心裡的憤怒,只後悔二十年前的 JK 沒有用年少輕狂做藉口,朝長輩臉上打出一記直拳(誤)姊姊比我更遵守台灣社會的價值觀,不會忤逆師長,但是她被大人成績歧視的不舒服總要找地方發洩。這些成年人居然猜不到她發洩的對象是誰?
我的手足和我一起成長,我看得到他們擅長和不擅長的事。他們擅長之事難以用教育環境的指標評量,造成他們在公立學校系統中無法得到和我一樣的資源。如果我們求學時的課程大綱和大考範圍配合他們,我和他們的立場應該就會互換了。環境對人的影響就是如此深刻,而課綱就是塑造教育環境的指標之一。每次的課綱調整就像是環境工程,十年樹木,百年樹人,也難怪所有人都想檢視這些調整是否符合自身的需要和對社會未來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