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5-02|閱讀時間 ‧ 約 13 分鐘

爲什麼總有追妻火葬場1

    自古帝王無情,可鮮少有人像他一樣瘋癲、自私自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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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項啓之,如果潯兒的死和你有關,你到現在還在算計我的話,我不會輕饒你的!」
    我把劍甩到項啓之手裏,自嘲地笑了笑,去陪潯兒最後一程。
    他那樣怕黑,不知道到了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會不會有人欺負他。
    潯兒下葬那日,正是唐映的孩子滿月,項啓之前腳剛離開陵寢,後腳就去了八皇子的滿月酒。
    而我知道,滿月酒是假,捉人才是真的。
    早在半月前,他下旨召唐曜回京述職,說是爲了給八皇子辦滿月酒,不過就是想要奪了唐曜的兵權,弄一個鴻門宴,甕中捉鱉罷了。
    我看了潯兒最後一眼,和賢妃和許淑妃一起回宮,唐曜帶着人浩浩蕩蕩地進宮,許淑妃身形一顫,略微有些抖,緊緊握着手中的香囊。
    那是韶月和池華兩個公主當年送給許淑妃的生辰賀禮,聽聞她二人分別嫁給了兩個突厥小王子,如今也是做母親的人了。
    剛進大殿,項啓之和唐曜對飲,而唐映帶着帕子,抱着八皇子坐在唐曜旁,小聲啜泣,像是在告狀。
    唐曜有些不耐煩,推着一杯酒塞給唐映,兄妹二人不知道說些什麼。
    項啓之和李皇后坐在尊位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他招手讓我過去。
    我拖着長長的宮裙,坐在項啓之旁邊,給他倒了一杯酒:「皇上,臣妾敬你一杯。」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我,然後一飲而盡,粗糲的手掌心撫摸過來:「卿卿,等一切告一段落,朕帶你看萬里山河如何?」
    我低頭不語,看着自己手上鮮紅的蔻丹,然後抬頭看向了唐曜。
    他突然倒了下去,嘴角流出一抹血,癱軟在桌案上。
    「唐曜,這些年你擁兵自重,與突厥不清不楚,探子來報,你有通敵叛國之罪。」
    項啓之捏着酒杯,猶如高高在上的王,睥睨着殿下的衆人。
    讓人抄了唐家,禁軍把唐曜兄妹緊緊圍成一團,整個大殿全在項啓之的掌控之中。
    唐映抱着八皇子有些不知所措,直直地跪在地上哭:「皇帝哥哥,你不愛我了嗎?你爲什麼要這樣對我和哥哥啊?
    「皇帝哥哥,你不是說要一直護着我嗎?我大哥是不可能造反的,他一直都衷心於您啊!」
    一陣風颳過,吹落了她臉上的面紗,斑駁的疤痕在她臉上讓人觸目驚心,不過項啓之並未有任何動容。
    以唐映謀害皇子和唐家密謀造反之罪奪了唐曜的權,誅殺唐氏滿門。
    唐映在下面哭,唐曜在一旁笑,兄妹二人用不同的姿態來審視這一個無情的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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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哥哥,難道這一切你都是騙我的?」
    「你都是爲了利用我?」
    我看着唐映,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從頭到尾,項啓之與她的甜蜜與寵愛不過是虛情假意織就的一張幻網,但是利用她的卻不只項啓之一人。
    禁軍把唐曜押解離開之時,他反手擰斷了侍衛的脖子,一個飛身到項啓之面前,從靴子裏抽出一把短劍,頂在項啓之的喉嚨上。
    項啓之不疾不徐地問:「你沒喝酒,還是早已識破我的計?」
    唐曜仰天大笑:「那杯帶有軟骨散的酒,不就在你自己肚子裏,我忍辱負重這麼多年,今天終於能親手殺了你。」
    項啓之胸口突然有些痛,緊抓着胸口,眼睛想要從眼眶裏面跳出來。
    我換了唐曜的酒,把那換成了一杯殺人致命的毒酒。
    項啓之嘴角滲出血來,眼裏的光漸漸散去,但是這不會讓他立刻死去,而是受盡折磨,屈辱而死。
    他抖着手,呻吟着:「卿卿,你爲什麼這樣對朕?
    「朕到底哪裏做得不好,讓你聯合外人一起害朕?」
    他的手靠近,猶如往常一樣想要撫摸我的臉,卻被我狠狠地踩在地上,碾來碾去:
    「你害了顧無,讓我和殤兒母子分離,又以潯兒的命作爲引子來奪權,你害了這麼多人,午夜夢迴,可曾有一絲不安?」
    項啓之笑得渾身發抖,強撐着力氣伏在案上:「今日,如果朕死在這裏,你們一個都活不了,外面全是朕的人。」
    我笑了笑:「你死了,自會有新君即位,沒有一個人會記得你。」
    唐曜揪着項啓之的衣領,狠狠地撞在桌案上,眼裏帶着怒氣:「你可知我等這一天,等了多少年,恨不得親手殺了你!」
    項啓之冷着臉:「是爲了皇位?」
    「皇權富貴誰不想要?我恨你的是你娶了朝慧,卻不好好待她,害了她一族,讓她在暗無天日的宮殿受了這麼多苦!」
    朝慧是許淑妃的閨名,唐曜多年前還未從軍時,天下災荒不斷,曾受得許淑妃一飯之恩,得她一枚玉石爲贈。
    這纔去了軍營,想要搏一個錦繡前程。
    許淑妃嫁入宮門,成爲一朝寵妃,後又隨着許氏一族的敗落被囚禁深宮。
    唐曜只遠遠地看了她一眼,想要帶許淑妃遠走高飛,可是她放不下族人,也放不下項啓之,在後宮蹉跎經年歲月。
    直到項啓之覬覦唐曜的勢力,想要借他妹妹之手除去唐家,反被唐曜利用。
    唐映隨身攜帶的那個玉石就是唐曜故意贈予她於許淑妃所看。
    他曾託人傳信,讓我引唐映和許淑妃見一面,直到許淑妃踏出合歡殿宮門那日,我才知道他二人的計謀,要奪位復仇。
    我自然是樂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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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項啓之無力地匍匐在金殿上,一臉苦笑,唐映知道一切的真相後,抱着八皇子撲過來,又哭又笑:
    「皇帝哥哥,他們都是騙我的是不是?你一定是真心愛我的!
    「大哥,你救救皇帝哥哥好不好,離兒還這麼小,不能沒有父皇啊,他是你妹夫啊!」
    唐映的哭聲響徹大殿,被唐曜連人帶孩子抱到了偏殿,讓人牢牢守着。
    大勢已定,殿內的人漸漸散去,只留項啓之一人在大殿中,唐曜要一把火燒了這個宮殿。
    火焰燃起來時,我拿劍對向李皇后。
    是她和項啓之一起,借了唐映的手,害了潯兒,不過是爲了給唐家加上實罪。
    是李皇后教唆的唐映,除去潯兒,她的兒子便可以爲太子。
    李皇后身子向前,長劍插進她的右肩,在火光的映射下自顧自地笑了起來:
    「這麼多年,是我對不住你,也是我對不住潯兒,可如果我不這麼做,陛下就不會讓殤兒在我身邊。
    「他就是我的命啊,沒有他,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呢?」
    我握着劍,再往前一寸,就能給潯兒報仇,也能成爲殤兒唯一的母親,可就是沒有下定心思。
    突然青梔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說項啓之讓人把殤兒帶到了大殿內。
    我還沒反應過來,李皇后第一個衝了過去,我不顧宮人的阻攔跟在她身後。
    火越燒越大,灼得人睜不開眼睛,項啓之抱着昏睡不醒的殤兒,倚在鎏金柱子上。
    李皇后一巴掌甩在項啓之臉上,從他懷裏奪過殤兒,眼淚奪眶而出。
    我連忙帶着他們離開,臨走之際,被項啓之叫住了。
    聲音平淡如水,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卿卿,這麼多年,你是不是從未愛過我?」
    我只當是耳旁風,滿心滿眼都是想着趕緊出去,直到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高聲道:「卿卿,顧無沒死。」
    「爲了你,我怎麼可能殺他?」他扯着一抹冷笑,望向遠方,「我是希望你好的。
    「長信知道他在哪裏。」
    項啓之說完,大殿的柱子轟然倒塌,砸在了他身上,永遠閉上了眼睛,而李皇后爲了救殤兒,也留在了那片火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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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抱着殤兒出來時,他眼睛閃着淚花,小聲地趴在我耳邊問:「章娘娘,父皇和母后他們都出不來了嗎?」
    我看着他小小的臉,到底是個孩子,什麼都不懂,在他心裏,項啓之和李皇后纔是他的爹孃啊。
    賢妃帶着殤兒回去休息,長信被人從地牢中救出,早已折磨得不成樣子,養了一個月才能下牀。
    其間唐曜問我,要不要讓殤兒即位。
    我搖頭拒絕了,皇位並不是一個好東西,賢妃也是如此,帶着三個兒子和公主阿姩回了東吳,對她來說,這裏不過就是一個傷心地罷了。
    我帶着殤兒離宮那日,唐曜和許淑妃過來相送,他們如今已經是新的帝后,唐曜多年來並未娶妻,不顧百官阻攔,立許淑妃爲後,從突厥接回了她的兩個女兒。
    而唐映,如今卻完全瘋了,整日抱着枕頭在皇宮裏晃來晃去,嘴裏喃喃念着她的皇帝哥哥。
    對於項啓之來說,她不過就是用來牽制唐曜的魚餌,並未對她付出一絲真心。
    而對於唐曜來說,唐映只不過是他復仇奪權路上的一環,因爲他知道唐映並不是他妹妹。
    唐曜說,他的妹妹溫柔敦厚,賢良淑德,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小將軍,卻在一次落水之後性情大變。
    小將軍得勝歸來,看到的是「唐映」跟着項啓之入宮爲妃的消息。
    再次上戰場時心事重重,拿着二人的定情信物死在了大漠深處,被人發現時,只留下半具殘骨,被狼羣啃噬得不成樣子。
    所有人都知道,現在的唐映不是之前的唐映,唐曜想盡辦法,也沒能找回自己的妹妹。
    「不知道映兒還在不在?」
    唐曜一說到這裏,看唐映的眼裏多了幾分怨懟,留着唐映,不過是爲了尋回自己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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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坐在馬車上,看着眼裏的宮牆越來越小,終於逃離了這個困了自己十幾年的囚籠,心裏說不出的複雜。
    青梔抱着殤兒,拿着九連環給他玩,殤兒只是扒開簾子,把頭探出去,小腦袋裏面不知道想着什麼。
    李皇后死後,殤兒一句話沒說過,抱着那隻小兔子,經常發呆,不知道想些什麼。
    「項殤這個名字不好,以後叫『無殤』好不好?」
    「章無殤。」
    殤兒點點頭,撥弄着小兔子的耳朵。
    長信在外面駕車,趕了半個月的路,終於到了顧無所在的村落。
    長信有些犯難,看了看青梔,又看了看我,道:
    「夫人,您確定要去看顧將軍嗎?他現在……」
    不管顧無變成什麼樣子,變成瞎子、瘸子、聾子又能如何,他依舊是全世界最好的顧無。
    長信躬着腰,和青梔守在村口,青梔和我說了一句話:「章姐姐,回憶是會美化一個人的。」
    我牽着殤兒的手,像村內走去,路上看到不少折着柳枝的孩童,在村落裏嬉笑。
    指路的孩子說,他們的顧先生住在村東頭,院中有兩棵大杏樹,如今正是杏花開得正盛的時候。
    顧家並不難找,尋着花,遙遙地就看到了樹下有一雙璧人。
    是顧無和另一個女子。
    在杏花樹下,顧無彎腰握着她的手,一筆一畫教着她寫字,神情是那樣溫柔,眼裏就像是快要溢出水一樣。
    一樹杏花落在她頭上,顧無溫柔地給她撫開,他二人抬頭時,正好看到我和殤兒。
    我握着拳,有些不知所措,千言萬語梗在喉嚨中,一個字都沒說出。
    顧無像是一個陌生人一樣看着我,眼裏透着考究和打量。
    「這位夫人,您是?」顧無站起來,有些手足無措。
    還是那個女子笑着招呼我進去:
    「我相公早些年撞到了腦子,記憶有些混亂,有很多事都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什麼都不記得了,連我也不記得了嗎?
    我一連問出了三個問題,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他現在已經娶親了,眼前那個溫溫柔柔的女子纔是他的娘子。
    顧無沒有說話,屋內傳來了一點動靜,他抱歉地看了我一眼,對他的娘子說:「阿雲,你招呼着客人,我進屋看看。」
    「阿雲?」
    女子笑着給我倒茶,有些不好意思,臉上掛上了一絲緋色,說她的名字叫「沈雲娘」。
    「你之前認識我相公嗎?」
    「認識。」何止是認識,「早年間,他是……我的教書先生,今日特來拜訪的。」
    她點點頭,進屋把顧無叫了出來:「相公,這個夫人說是你以前的學生。」
    顧無掀開簾子出來,懷裏抱着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小女孩兇兇的,緊緊摟住顧無的脖子不放,把頭深深埋進去,不時向我和殤兒瞟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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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無抱着小女孩坐下來,審視着我,然後又看向旁邊的殤兒:「這是你的孩子?長得真好看。」
    他騰出一隻手摸了摸殤兒的頭,語氣淡淡的:「多大了啊?」
    殤兒並未排斥,頂了頂顧無的手,扯出一個不那麼開朗的笑:「七歲,我叫章無殤。」
    說罷不好意思地躲在我身後,其實殤兒今年已經八歲了,不過是項啓之故意說小了一歲,但我並未糾正過來。
    顧無看着我,有些抱歉,到底沒有想起來我。
    「顧先生,能不能一起去鎮上喫個便飯,就當做感謝多年前的恩情。」
    顧無偏頭看了看沈雲娘,滿臉寵溺。
    沈雲娘點了點頭,把小女孩抱在自己懷中:「相公,你和這個娘子一起去吧,多年未見,就當敘敘舊,也許對你的病情也有好處。」
    「好。」顧無輕聲道。
    剛出門,小姑娘跑到門前,奶聲奶氣,揮着胳膊,大聲地說:「爹爹,別忘了回家。」
    「好。」
    我和顧無到了長街一家混沌鋪坐下,喫了一碗長壽麪。
    顧無抱着殤兒,兩人低語間不知道說些什麼,我把當年他送我的辟邪小鈴鐺拿出來。
    他對我說:願聲聲納福,歲歲平安。
    過了這麼多年,早就生滿鏽跡,發不出聲音了。
    顧無手有些顫,小小的鈴鐺落在他大手裏:「這是先生當年落下的,如今也該物歸原主了。」
    顧無喫完麪,陪着我和殤兒逛了一次長街,他說雲娘陪了他七年,兩人相伴、相知、相許,直到四年前修成正果,他馬上也要兒女雙全,享天倫之樂了。
    我賠着笑,臉都快要笑僵了,和他一起牽着殤兒的手,慢慢地走着。
    夕陽西下,顧無準備離開。
    我逆光看着他,覺得自己眼裏溼溼的,喉嚨啞啞的:「顧先生,祝珍重。」
    有緣再見,
    再也不見。
    「章娘子保重,有緣再會。」
    但願長年,故人相,春秋朝夕。
    顧無說完,轉身離去,我牽着殤兒的手,向着反方向走去。
    長街的盡頭是青梔和長信,另一頭則是顧無的妻兒,我們終究是散了,有緣無分。
    這麼多年對我來說,像是一個笑話一樣。
    殤兒仰起頭,捏了捏我的手:「阿孃,顧伯伯在騙人。
    「一個人的眼神是騙不了人的,他一定記得你。」
    回憶是會騙人的,但是顧無不會,要不然,他就不是全天下最好的顧無了。
    殤兒不明白,影子拉着老長,突然轉過身去,對着已經走遠了的顧無,喃喃道:
    「爹爹,別忘了回家。
    「爹爹,別忘了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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