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從文在自傳裡說:「我的母親姓黃,年紀極小時就隨同我一個舅父在軍營中生活,所見事情很多,所讀的書也似乎較爸爸讀的稍多。我等兄弟姊妹的初步教育,便全是這個瘦小,機警,富於膽氣與常識的母親擔負的。我的教育得於母親的不少,她告我認字,告我認識藥名,告我決斷;做男子極不可少的決斷。我的氣度得於父親影響的較少,得於母親的也較多。」
這一段寫由母親負責兒時「初步教育」,總教我想起胡適和他的母親馮順弟。胡適《四十自述》寫小時候還不到三歲,父親就教他識字,拿來做教材的寫在紅紙上的方塊字,先前也教過馮順弟。於是,父親當老師,馮順弟在旁輔助;這對胡適而言是知新,對馮順弟來說則是溫故。若是父親太忙,就由馮順弟來教。
沈從文說,氣度得自母親的較多。胡適感念母親,也說不戴眼鏡時「有母親的神氣」,還說 「如果我學得了一點點待人接物的和氣,如果我能寬恕人、體諒人,— 我都得感謝我的慈母。」 我常想,少了這些母親心力勞瘁,中國文學史肯定要失色。
台灣民主前輩雷震的母親於對日抗戰期間遇害。雷震因辦雜誌、組黨等事得罪當道入獄,獄中家書也將一身傲骨歸功於無忝所生:「母親一生望子成龍,對我坐牢,一定引以為榮的。」
雷震和胡適頗有交情。雷震坐牢期間「過壽」,胡適抄了最喜歡的古人詩作相贈:「萬山不許一溪奔,攔得溪聲日夜喧。到得前頭山腳盡,堂堂溪水出前村。」
民國一百一十二年五月十二日母親節前夕於嘉義鵲枝寫譯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