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地好棒,我們等於包場整個禮堂耶!其他系隊還在搶體育館的場地,我們整賺到。而且這裡距離市區很近,練完球我們還可以順便去吃好料,今天不用吃學生餐廳,想到就開心。」
「你們冷靜點,還是要先練球,練完等等帶大家去吃附近一間超好吃的漢堡店,他們還有秘密菜單,培根起司薯條。」李穎皓一副嘴裡已經嚐到起司的表情。「現在,誰可以幫我一起架網子?」
4.
一個半月後,第六次系羽練球時間。
出席的隊員只有五人,比起第一次練習時剩不到1/3人口。
喔不對,來的其中一人是楊勳靖,所以這次出席人數只能算4.5人。
雖然當初就知道有些同學屬於「試吃」性質,本就不會持續出現。但潘敏葭原本盼著,至少一開始鼓吹李穎皓創立系羽的那8、9位會持續打吧,那球隊營運上應該沒有問題。
「Alice跟岑岑為什麼不來打呀?」潘敏葭雙手抱胸。
「他們說打工那邊老闆說今天需要人手,所以沒辦法過來。」李穎皓一邊做著伸展暖身。
「寶妮呢?」
「她說明天『總經』要交報告,她還沒做完。」
「那小威廉勒?我就不信他是會花時間準備總經報告的乖孩子。」
「他女朋友懷疑他出軌了,現在正在鬧分手,他說要去安撫一下。」
潘敏葭白眼翻到天邊。
「我覺得這樣不對。」楊勳靖皺眉,難得嚴肅。
「當然不對!李穎皓幫他們把場地、球拍跟球都準備好,結果他們隨隨便便就不來。」
「我說的是出軌那部分。」
潘敏葭毫不猶豫,一腳把楊勳靖踹飛。
「現在怎麼辦?」她看了李穎皓一眼。「你不是跟稻香國中一口氣預訂了整個學期的場地?」
李穎皓看起來卻非常平靜,彷彿這個狀況他並不意外。
他逐一跟在場的每個人交換眼神。
「感謝大家願意繼續來練球。我想,不論系隊或社團,都會經過一個混亂的階段,然後由留下來的人一起決定『定位』這件事。定位在休閒性質,管理制度可以鬆散一點,反正一週一次,大家來開心打打球就好,遇上系際盃的時候,就保持健康心態,基本上第一輪就會被淘汰,運氣差一點還會被血洗,但這就是我們選的球隊經營方式。」
李穎皓頓了頓,讓其他人思考他說的話。
「但如果我們希望組一支讓其他人覺得『欸,國企是玩真的』這樣的隊伍。定位就是比賽型,要有完整的訓練計畫,不能隨意缺席,不接受報告沒完成、後天期中考、缺錢要打工這些理由。每次練球要按照菜單確實完成,也要安排練習賽累積經驗,最後再針對每個人另外進行短板補強以及進攻手段養成。然後,我們還是會在系際盃當中被打爆。」
所有人看著李穎皓,等著他往下說。
「這學期的肯定還是會被打爆,畢竟所有事情都需要練習。但只要我們按照擬訂的訓練計劃持續執行,慢的話明年,快的話下學期,其他系隊就會互相討論。靠,這次對上國企,很難打。」李穎皓微笑。
聽到這裡,潘敏葭、魏巧葳、陳奕、楊勳靖也都忍不住跟著彎起嘴角。
「你真的很會。」潘敏葭也開始伸展大臂,暖身。「我都幾乎要相信這計畫可行了。」
「真的可行啦!」
「你知道我們這裡才4個人嗎?」
「欸,尊重在哪裡,為什麼不算我?」楊勳靖拿起潘敏葭的球拍,作勢揮了兩下,確實煞有其事。
「好好好,算你0.5,你先去旁邊待著,我跟李穎皓講正事。」她乾咳兩聲。「修正一下說法,現在我們有4.5人,你也知道,正規賽至少要8人。」
突然,禮堂門口有個聲響,打斷了他們的討論。
眾人把目光轉向聲音所在,發現是一個大一的學妹,看起來是跑過來的。
「隊長、副隊,抱歉,今天打工結束的時間比較晚,我趕不上大家配車過來的時間,所以遲到了一下。我會跟老闆說一聲,下週六開始的打工時間會提前結束,或至少讓我準時下班。」
女孩大口喘著氣,還沒緩過來。
「妳說沒趕上配車一起來,那妳是怎麼來的?」楊勳靖率先提問。
「我搭區間車到旁邊那個小站,然後跑過來。」她指了指某個方向。
「跑過來?」潘敏葭很懷疑自己聽到甚麼。
「嗯,想說當作暖身。」
「妳幹嘛這麼拚啊,打個電話給我,我可以回去載妳啊。」
「好像也是,我太急了,只想著要趕快過來。」女孩抹了抹臉頰上的汗水。「系羽練球是我每個禮拜最期待的時間耶!」
潘敏葭一愣,然後揉了揉鼻子。
「妳剛剛好像有點擔心人數問題對吧。現在呢?」李穎皓原地跳了跳,應該是暖身的一種。
「現在5.5人。」潘敏葭看著學妹已經迫不及待走進球場,跟陳奕開始對練。「可能足夠吧。」
李穎皓笑了笑,也拿出球拍,用幾個完整轉體的揮拍動作舒張筋骨,然後朝球場上走去。
「喔對了,不好意思,前幾次來打的人很多,我有點忘了,妳的名字是?」
陳奕嘗試平推,球路有點上浮。
學妹眼神一凜,搶高點下壓!
球扎扎實實回擊到陳奕的胸口上,嘗試硬接的他整個人向後跌坐在地上。
她開心的用左手握拳,然後將目光轉向李穎皓。
「副隊,我叫林思妤。思念的思,女字邊的妤。」她微笑著回應。
從窗戶灑進球場的斜陽,會讓人的側臉輪廓變得更深,更美。
「這犯規了吧。」他脫口而出。
5.
「思妤,我們接發球要站這個位置,拍子舉起來,這樣才會給對手壓力,又不容易被偷後場。」
「陳奕,網前短球放得越來越好囉。放完短球記得跟上去,不然對手如果勾對角,你下一拍會跟不上。對,就是這樣,很好。」
球場上,潘敏葭忙著指導其他幾位隊員動作。
他們資質都不錯,但因為沒受過正規訓練,要從頭教起必須花些時間。
好在,現在也沒剩幾個隊員,潘敏葭跟李穎皓索性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培養僅有個幾位隊友身上。
「嘿,來一瓶?」李穎皓將運動飲料輕輕拋給楊勳靖,後者只用單手就輕鬆接住。
系羽成員在練球的時候,楊勳靖會在禮堂外的籃球場一個人練球。
身為系籃的先發得分後衛,他很清楚自己該練甚麼菜單,而且一向用最嚴苛的標準來要求自己。對他來說,把球打好以及把潘敏葭照顧好這兩件事最重要,其他的,皆可被犧牲。
「謝啦。」楊勳靖扭開瓶蓋,豪邁地喝了起來。「你買了大家的份?」
「嗯,除了潘敏葭的,她那罐你負責。」李穎皓扳開藍色易開罐。
他喜歡鋁罐多過寶特瓶,硬要說的話,他可能是喜歡金屬開罐那一瞬間的聲音吧。
「漂亮,你這朋友我交定了。」楊勳靖很喜歡他這種直白不做作的說法。
「感謝勳靖哥不嫌棄。」
「別叫哥拜託,大家同屆。」
「好,那讓我發問一題?」
「你說。」
「雖然不是羽球,但以你參加過這麼多比賽的經驗來看,你覺得我剛剛提的《國企系羽華麗轉身》企劃怎麼樣,有機會嗎?」
「你說的是《國企系羽奪冠計畫》吧,哈哈哈哈哈哈。」
楊勳靖托著下顎想了2秒。
「很難,應該不會成功。」
「謝謝你專業又客觀的潑冷水,哈!」李穎皓很欣賞他不客套、有一說一的個性。
「因為你整個計畫,是建立在目前這幾個隊員都不退隊而且進步神速的前提上。而且,雖然我對羽球賽制不是很熟,但如果強的只有潘敏葭跟你兩個,我想打到第二輪就差不多了。」
「五個項目都強是不太可能。但如果我們拚命練,也許可以湊三個鐵點。」
「鐵點?」
「就是勝率很高的項目。團體賽是5搶3,所以只要有三個項目我們很有把握,那就足夠應付多數的球隊了。」
「你真的很樂觀耶。但想著奪冠之前,要不要先擔心一下『沒有隊員,場地費怎麼繳』這件事?」潘敏葭不知道甚麼時候靠了過來,加入討論。
「兩位請放心,我有一個計畫。」李穎皓挺起胸膛。
「哈,說來聽聽。」楊勳靖邊說,邊扭開一罐無糖茶的瓶蓋,然後遞給潘敏葭。
她看了他一眼,接過茶飲喝了一口。
只有短短的一瞬間,所以李穎皓沒辦法確定,但潘敏葭似乎有偷笑,心花朵朵開的那種。
「商務合作洽談中,暫不公開,下次再跟兩位報告。」
「你不要死撐,沒招就承認,我們不會笑你。」
「真的有。」
「那你快說。」
「欸大家!時間差不多了,準備收操囉,球網我等等收。」李穎皓朝羽球場走回去,一邊吆喝著,一邊逃避話題。
收拾球具的時候,李穎皓注意林思妤的球拍握把布磨損的挺嚴重。
「妳這支球拍是甚麼時候買的?」
「第一次系隊練習前一天,跟室友去買的。怎麼了嗎,副隊?」
「時間不算久,握把布不應該磨成這樣。妳…… 自己有加練?」
「沒有啦,有空的時候隨便揮揮拍而已。」
林思妤發現李穎皓正盯著自己看。
她看不懂那雙深邃又堅定的眼神在想些甚麼,但她發現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李穎皓解開收拾好的球袋,俐落的取出兩種顏色的握把布、剪刀、布膠。
「妳的握把布已經磨得太薄了,再打容易滑,也傷手。我先給妳換一個應急的,白色?還是黑色?」他一把接過林思妤的球拍,熟練的進行拆卸作業。
直到把舊握把布整個拆解下來,他再度將視線迎上林思妤。
「白色可以嗎?跟妳球拍的顏色比較合。」
「哦,哦好。」她終於回神。
李穎皓再次專注於手上工作。
將白色握把布順平,固定拍尾起點。然後他將右手握拳又鬆手,握拳又鬆手。接著便以逆時針方向開始他的魔法。
反方向延展拉伸。
對準交疊的範圍。
平貼纏繞。
然後再一次朝反方向延展拉伸。
毫不拖泥帶水的氣勢,讓這個小小的動作,看起來又用心又專業。
一圈,再一圈。
每一圈的寬度都完美一致。
最後一圈,李穎皓多預留了一小段。
「幫我拿著這邊。」他的聲音就是有種魔力,讓人下意識地想要配合。
林思妤輕輕拉緊尾段,讓他快速修剪多餘的寬度,最後漂亮的完成收邊。李穎皓用雙手握了握新纏好的握把布,像是試著把自己手的輪廓給拓上去。
「這樣就OK了,妳揮揮看。」
林思妤接過球拍,隨意揮了幾下。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好像能感受到李穎皓的心意,以及手的溫度。
「還可以嗎?」
「嗯。」
「那就好,之後妳如果有買到自己喜歡的握把布,甚麼顏色或材質都可以找我幫忙纏,不另外收費。」
「感謝副隊。」
李穎皓重新把東西收拾進自己的球袋裡。
「喔對了,一個人練揮拍很不錯,但有人餵球給妳會進步得更快。」他肩起球袋。「如果有需要,歡迎找我,一樣不另外收費。」
「嗯。」林思妤看著他往停車棚走去的身影,某種還說不清楚的小小心情出現在紊亂的思緒裡。
在她還沒緩過神來的時候,另一個聲音叫住她。
「林思妤,副隊說的沒錯,兩個人練效率比一個人練好。下次要打的時候,叫上我。」陳奕沒有刻意看著林思妤,而是盯著李穎皓的背影。
他很不喜歡輸,就算對手是自己的副隊長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