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名字的女人
所有故事都經過拆解拼湊。
我隨便說說，你隨便聽聽。
大家好，我是家美小姊。
這天是資料整理行程，把歷年來的客戶資料整理、檢查一遍。
看到一個非常陌生的名字，讓我眼睛停在這名字上。而這一停留，也讓我回想起當時見面洽談的過程，還歷歷在目。
她是客戶的轉介紹的轉介紹的轉介紹，大約是第五代或第六代的轉介紹客戶。
見面前我和她先在網路上討論一些細節，了解背景及個人需求。
她和我同年。已婚。和公婆、大姑一起住。有二個孩子，都是男孩。是家庭經濟支柱。
她說家裡不方便坐太久，所以和我約在85咖啡。
我坐在咖啡店裡，她主動過來跟我打招呼，問我是不是家美小姊？
我回答說，我是。但內心吃了一驚。
若不是她主動過來跟我打招呼，我絕對想不到眼前的女子就是今天要談case的客戶。從外表看來，她的年紀似乎大了我10歲以上，和我想像中的完全不同。
她坐下之前急忙的說不好意思，讓我跑一趟，因為發生一些事情讓她覺得保險很重要，透過朋友介紹了我。
短短幾句話，她用了比平常人更久的時間說完。
她語速比較慢，句子和句子之間的停頓也比軟久。
大概很常對人解釋，她緊接著跟我說明，因為她出過車禍，有傷到腦部，說話會比較慢，不好意思。
『沒事的，慢慢來。』我這樣對她說。
『你這樣工作有受影響嗎？』我出於關心問了這個問題。
她原本在早餐店工作，因為車禍傷到腦部，導致思考和說話都需要花時間整理，變得很難應付快節奏的早餐店工作。
早餐店老闆人很好，叫她繼續安心工作，再多找個兼職人員就可以應付了。但是她還是覺得不好意思，自己辭掉工作，現在在做大樓清潔員。
『你老公、或你公公婆婆都還有在工作吧！？』我問。
我腦袋裡盤算著，一家七口、5大2小，只靠一份大樓清潔員的薪水要如何養活全家人呢？肯定是非常辛苦。 她搖了搖頭。
她說她結婚十年了，從沒看過她先生、公婆和大姑出門上班，或在家工作過。
她猜老公家可能很有錢。
但她從沒跟老公拿過錢。
因為老公做什麼事之前都要先問過她婆婆，婆婆說好才可以。所以通常都是老公伸手跟她要錢，她不會多問，老公需要錢就給他。
『那你們家就是女主外、男主內囉！』我聽起來家庭分工是這樣，太太在外賺錢，先生負責照顧家裡。
她說也沒有什麼主內、主外。她下班後回到家還是要打掃整理家裡。
家裡的人從來沒有在打掃，只有過年的時候才會擦一下桌椅。
之前還在早餐店工作的時候，下午2:00就下班了，她回到家還有時間和精神整理家務事。
現在換做大樓清潔，如果輪早班是下午3、4點下班。但她車禍之後，動作沒有之前那麼俐落，下班回家後做家事感覺吃力許多。
有一次晚飯後婆婆叫她快點去洗碗，她那天因為加班比較累，坐在客廳休息一下，婆婆因為她沒有馬上起身洗碗，覺得很生氣，就和大姑聯手揍了她一頓。在那之後她都會打起精神做家事，儘可能不要讓家人生氣。
『你結婚前知道婆婆會打人嗎？交往的時候有去過你先生家嗎？』我忍不住繼續關心。
她再次搖了搖頭。
她說交往的時候覺得老公很木納，但是老公很孝順，她覺得孝順的人通常是好人。而且老公完全沒有不良啫好，應該很可靠，才答應結婚。
交往的時候有去過家裡，不過只有待在客廳。印象中客廳雜物有點多，但也沒特別留意家裡乾不乾淨。
交往的時候去對方家裡總是很緊張呀，而且也不好意思在人家家裡到處打探。
說到「不好意思在對方家打探」時，她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不過你和老公結婚十年了，這段時間應該也是有不少好事吧！？』我問。
這次她也是搖了搖頭。
她說他們正在談離婚。
她一直以來都覺得她老公是好人，她覺得要遇到對的人不容易，生活上的不容易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她從皮夾裡拿出一張照片，說是交往時期和老公的情侶照。
我伸手接過照片。
照片裡的她如果放在大學校園裡，絕對是校花等級的女孩。
但是經過生活的折磨，眼前的她已經判若兩人。
如果她是明星或名模，現在坐在咖啡店裡被狗仔拍到，一定會被水果日報大肆宣傳「婚後走鐘照」。
我把照片還給她，很誠懇的跟她說：『你很漂亮。』
她把照片拿在手上，很愛惜的摸摸照片，開口說，
她老公從交往到現在，一直以來脾氣都很好，也很尊重她。
所以即使婆婆和大姑脾氣比較急，她家事做得比較慢就會被她們打罵；或是婆婆有時心情不好，還會衝進她房間對她破口大罵，一罵就半小時以上，這些她都覺得算了。
『你脾氣也太好！你娘家呢？你爸媽知道這些事嗎？』我這麼問。
我心裡開始替她感到不捨。
看了她十年前的照片，和現在的落差，同為女性，我很希望她不用獨自面對這一切。
只是當我這麼問時，她遲疑了好一會，眼神瞬間飄到遠方，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回答。
我趕緊說：『對不起，我不是要探你隱私。你可以不用說。』
她搖搖頭說，沒關係，她娘家有點複雜。
其實她父母老早就離婚了，因為爸爸愛賭博。
但是離婚後爸媽還是住在一起。
爸爸還是一樣不工作，在家聽電台亂買東西，家裡堆滿各樣保健食品，都是她媽媽付的錢。
她有一個姐姐，姐姐大她9歲，很早就離開家裡獨立生活了。
她小的時候，媽媽總是把她交給阿姨照顧。因為雖然爸爸不工作，但爸爸也常常不在家。阿姨會給她玩具叫她自己玩。
她總是自己一個人。
她在家總覺得很疏離，父母不太跟她說話。因為媽媽從早到晚都在工作，回到家就要睡覺了，隔天還要早起工作。
說到這裡她又搖了一次頭，說她沒想過跟娘家說自己的事。
她就是期待和老公建立自己的家庭。
直到有一次她住院，她才意識到她老公是徹底的媽寶。
『是你車禍住院的時候嗎？』我問。
她說不是，是更之前在家打掃，有一次打破玻璃、割傷無名指和手掌的關節處。
她邊說邊用左手食指比劃右手手背、指節關節處給我看。
她本來想說只是小傷口，擦個藥就好。
但仔細看傷口似乎蠻深的，而且有看到白白的東西，為了安心起見，她跑了一趟醫院看醫生。醫生一看傷口就說她韌帶斷裂，需要住院開刀。
因為她是姨島素型糖尿病患者，平常要在家自行打姨島素。
突然被醫生安排住院，她打電話給老公，請老公幫忙把她家裡的姨島素拿到醫院。
沒想到老公在電話那頭說：「可是……這樣我不知道怎麼跟爸媽交待。」
『然後呢！？』我追問。
她苦笑著說，沒有然後。
就是她自己辦理住院、開刀，處理傷口，住院2天後回家繼續生活。
她說，從那時候開始，她的夢想已經出現裂痕。
她很希望可以補救，但老天爺似乎不給她機會。
她回顧第一個寶寶出生的那一刻，她剛出產房，看見老公和婆婆在產房外等著。
沒想到婆婆看到寶寶的第一句話是：「太好了，你媽終於可以回去工作了！」
她看著老公，希望老公可以說點什麼，站在她這邊。
但老公只是點點頭什麼也沒說。
當下她心都涼了，也不想私下再追問老公點頭是什麼意思。
後來又生了二寶，然後發生車禍變成現在這樣，現在在談離婚。
說到這裡，她看了一下咖啡店裡牆上的時鐘，驚呼這麼晚了！她還要趕快回去打掃家裡！快過年了，很多東西要整理。
她笑笑的說，家裡烤箱很髒，昨天婆婆還大發脾氣叫她趕快弄乾淨。還有微波爐也壞掉了，她回家前要記得繞去家電行買台新的回家。
『你和你先生都已經在談離婚了，你要多想想自己、還有孩子的未來。』我勸她。
提到小孩，她嘆了一口氣、搖搖頭說，自從她車禍之後，婆婆和大姑就不讓她去接小孩下課，說她講話講不清楚還去接孩子，會丟家裡的臉。
婆婆總是說怕孩子被她帶壞，不讓她接觸孩子。
現在大兒子很不喜歡看到她，也不跟她說話。
每次她趕在婆婆之前去學校接小孩，大兒子總是撇開頭不和她說話，堅持要等奶奶來接，然後婆婆看到她去接小孩，又會大發脾氣。
『你不要一直配合婆婆的要求，要多想一想自己的未來要怎麼辦，要積極想辦法。跟公司請假也好，白天去學校找小孩，而不是等到下課被婆婆堵到。』我再次勸她。
『你要當面跟孩子說明你的處境，親口對孩子說你對他們的重視。未來萬一小孩的撫養權不在你手上，至少要讓孩子們可以擁有媽媽親口對他們說的話。你要保護自己的孩子，不要讓其他人的壞話傷害你的孩子。』我繼續勸她。
我不確定她願不願意聽我的勸。
她眼神發直、沒有聚焦地看著前面，露出迷惘空洞的神情。沉默了幾秒鐘後，淡淡的說她回去好好想想。
她急著要回家。
我簡單扼要地跟她說明投保可能會遇到的狀況，可能需要配合體檢、或調病歷，有可能部份拒保、或加費處理。
後續果然因為體況太多，第一家直接拒保，第二、三家要調病歷評估。但她都以工作太忙、沒時間跑醫院，一延再延，最後不了了之，所有訊息都不讀不回。
沒想到那會是唯一一次的見面。
婚前就沒有自己的她，婚後似乎陷入更濃的迷霧當中，什麼都看不清。
現在我也無從得知，她是否重新開啟自己的人生路？
因為原生家庭的疏離，她渴望和老公建立幸福的家庭。
但老公是媽寶，從來沒有想過建立家庭；她老公從前沒離開過自己的原生家庭，未來也不會。
於是她把重心轉到孩子們身上。
她在意孩子們與她的關係，卻但疲於面對生活及婆婆、大姑給的壓力，無法好好思考哪些是重要的事情。在談離婚的過程，仍努力完成婆婆、大姑交辦的事情。
到底是環境造就我們的思想和性格？
還是思想和性格造就環境來配合我們？
又或者，我們只能身不由己，任憑「命運」安排？
就交由各位讀者自行判斷了。
謝謝你讀到最後。
祝福你今天安好。
傾聽自己，選你所愛，愛你所選。
分享至
成為作者繼續創作的動力吧！
© 2024 vocus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