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達薩斯下起了雨。原本用石板鋪成的路,顯得更泥濘。穿著拖鞋的腳每走一步,像隨時會踢起一把泥水一般的窒礙難行。溼漉漉的地面,不再如往常那麼剛硬,反而給人有一些柔軟的感覺……在茶鋪喝茶的亞奇斯,兩隻眼睛盯著外頭溼濘濘的街道,人來人往之間,有人撐著傘也有人乾脆淋著雨,還有人打赤腳的,人力車載著客人來來往往……忽然有一個穿著T恤,下半身著寬鬆長褲,打著傘的女子從他面前走過。她看上去不是本地人,是個生面孔,而且打扮完全和吉林人不同。
亞奇斯靜靜地看著陌生女子,直到她消失在他的視線裡。他放下茶杯,有另一個女子走近他,眼睛瞇得像狐狸般取笑他:「剛剛在看什麼啊,看到發愣?」亞奇斯笑了一下說,「哪有看什麼看到發愣啊,就在想你們怎麼還沒來!」
「他咧?你們沒一起過來?」
「安珀會晚一點到,他要我們先過去。那傢伙要去幫他媽媽跑腿。都多大了還要幫媽媽跑腿,讓他弟去做就好啦。」其實我知道珊喜歡安珀,她總是跟在安珀身邊,如果要她不等安珀先走,她心裡一定不願意吧!
亞奇斯:「我們等他好了,反正戲也是九點才開始。從吉林來達薩斯再去瓦蘭朵戲院要不了太久的。」
珊:「如果他讓我錯過安芭與皮史麻相見的那一幕,他就慘了!」
※※※
吉林,過去其實不叫吉林,是從「寂嶺」這個名字改過來的。寂嶺,兩千兩百公尺高,代代以來以種茶聞名。正因為山高人稀,老祖先們覺得寂寥,「寂嶺」之名由此而來。後來的人覺得「寂嶺」這個名字不好,感覺太悲傷了,便改名「吉林」。隨著這片山城的開發,吉林與外界才有了更多的貿易往來,也就不像過去那麼封閉了。而達薩斯是個繁榮的小城,是距離吉林最近的城鎮,吉林每次採收的茶一定都送來這兒批發買賣。
雨停的早晨九點鐘,有個長髮飄逸的少年跑向瓦蘭朵戲院。然而,皮史麻立下天誓的第一幕,他大概是趕不上了。他在「十茗」茶攤前停了下來,向裡頭望了望,向裡頭問說:「老闆,有人留字條在你這裡嗎?是我的朋友亞奇斯留的!」
「喔,有,是安珀吧!呵呵,你慘了!」
安珀一臉疑問,從老闆手上取過字條,上頭寫:
安珀:
快九點了,不等你了。我們在戲院見。附上門票,S區6排之2。
亞奇斯 留
在亞奇斯留的字條裡,還另有一行字:
遲到你就完了 珊
「快去吧!去晚了就慘了!哈哈哈!」老闆大聲地笑著。這樣的情節,對他已是好遙遠以前的事了。店裡頭傳來呼叫的聲音,「老公你來看這孩子又做了什麼好事!」
碎葉劇團的大戲「摩訶之夢」正進行巡迴演出,它是第一次在達薩斯城上演,票很快地就被搶購一空!珊當初聽到劇團演出的消息便滿心期待,大老早地去排隊,買了三張票約一起去看;而現在安珀和他們約好的時間遲到太久了!安珀一邊跑,一邊擔心著。
在瓦蘭朵戲院的門口,立牌告示著:票已售完 / 戲開始20分鐘後禁止入場。
安珀站在戲院門口,戲院時鐘指著九點二十,他呆呆看著手上的票又望一眼闔上大門的戲院,他在門前悵然站著,便要轉身而去,一個女子的聲音喚住他:「你也進不去嗎?」安珀往說話的人的聲音看過去,是一個髮長及肩,一頭褐色頭髮微捲的女子。她看上去年輕,清秀的臉龐上卻又帶有幾分成熟。
「嗯,太晚來了,進不去……」安珀勉強笑了一下,他的話說得有點支吾,他不知道自己在支吾什麼。「你呢?也遲到了嗎?」
「不,我有一張之前在翠納希買的票,但是後來被調來這,票就無效了,又買不到。想說早上過來這裡等,看能不能碰碰運氣。現在戲院門都關上了,看來是沒有機會了。好可惜啊!」女子最後像是既取笑又安慰自己地傻笑。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向眼前這個陌生少年說這麼多,但這種失望的時候,有人能講講話也挺好的。
「翠納希,那是哪裡啊?」安珀問著……
安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跟眼前這個少年說這麼多,想到這兒她心裡停頓了一下,或許臉上閃過一片紅潤,少年沒有發覺。
安珀:「翠納希,那是哪裡啊?」
「是在距離達薩斯200公里遠的城市,在那裡可以看見海……」安和安珀在瓦蘭朵戲院外聊天,走了一段路,他們聊《摩訶之夢》,聊吉林、達薩斯城,天空已放晴很久了,《摩訶之夢》也上演很久了。兩張錯了的票,同被拒絕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