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爺的問天

啟示錄對世界末日的說法是：「有四個騎馬的武士會出現，分別是瘟疫、戰爭、饑荒和死亡，專門替老天爺收人的」。抗戰後出生的張三爺還不算老，多少也是有點福氣，這些災難全都沒給碰上。然而，庚子年陽曆三月起，就聽說武漢出事了，還傳得飛快，沒多久，韓國、日本也都牽連，甚至於一條郵輪在海上漂流，就是因為沒有港口，願意接收她。隨後美國、歐洲、全世界都紛紛中招，這個魔鬼就叫「新冠病毒」。

起初的幾個月，張三爺覺得沒啥了得，還落得個耳根清淨。日子長了，兒子、媳婦“視訊請安”倒也寥甚於無，但是見不到孫兒，就不大樂意了。沒事關了門，就大罵兒女不孝，老太婆說：「這是政府的規定，不能怪孩子」。好了，這下子，連加州紐森州長，也在挨罵之列。是問，家裡二個零確診，加上兒孫三個零確診。感恩節回家吃火雞，有何不可？

張三爺每天早上看完報紙，就要吊個嗓子，唱段京戲四郎探母：「我好比龍中鳥，有翼難飛........』，然後渡著方步，換上球鞋，出門散步運動。小區不遠的社區公園，規模相當，周邊的步道約一英哩，走三圈加上來回路程，可達到近一萬步，是相當理想的健身場所，缺點是要跨過四個路口。然而。小區背後有片辦公區，佔地甚廣，十棟大型高科技公司，帶來數千人的員工，以及近千部汽車。諾大的停車場塞的滿滿的，甚至占用到小區的巷道。更可怕的是他們永不下班， 24小時燈火通明，車輛進出繁忙，因此，並不受小區群眾歡迎。

疫情日趨嚴重，州長宣布全面禁足，一夜之間人去樓空，數千坪的停車場，竟然一部車都沒有，真是奇景。由於，有張貼“禁止外車入內”，平日鮮有任何活動。日子長了，發現小朋友騎單車、滾滑輪的首先發難，跟著媽媽們的手推搖籃車大舉進犯，張三爺等一干跑步健行族，有更安全的場地可供使用，豈不快哉！

電動巡邏車上的警衛，就近找上張三爺，揮手致意笑臉迎人，說到：「近日正有養生花園中的蔬菜瓜果，成熟結實累累，而苦無人收割」。乾脆大方開放，邀請鄉親們自行採收，此舉當然皆大歡喜。張三爺問到：「一場無情的瘟疫，改變了日常生活習慣，才讓兩個全然不同環境，視對方如水火般的社區，互動起來加深了雙方的聯誼，過程為何要如此曲折？」。

張三爺第一次見到飛機凝結尾雲，還是小學時代，當時真猜不出是何物？等到第二天，報紙記者報導後，才知道的。長大後見怪不怪，就沒把這現象，當做一回事了。前幾年陪老太婆到歐洲旅遊，從法國到英國，走的是海路，渡過英吉利海峽時，不經意抬頭一看，嚇了一跳，兩岸之間飛機往來頻繁，尾部的凝結雲，已將天空劃上無數條“雲線”。由一開始的細線，慢慢的延長而便粗，最後消散，非常壯觀而沒有一點聲音，心情激動久久不能平靜。沒想到，這天在進行晨操中，又見到“雲”的出現，仍然是默默地塗抹這藍色的天空，不由得想到，只有在此時此刻，才得偷閒，望見人類改變自然的現象。為何平時不會去欣賞，這可遇不可求的奇美畫作？

聽著音樂，翻閱照相簿，是老太婆最重要的休閒活動，三、四十大本相簿，搬動存儲都很麻煩。張三爺自告奮勇，建議改為數字化，用手機翻拍後，在電腦銀幕上觀看，更大更清晰，且方便有多。許願容易還願難，曠費時日的重大工程，真不知何時才能完成。疫情期間哪兒都不能去，也找不到摸魚的理由，就此埋頭工作。日復一日，居然發現大事已近尾聲，只要再稍加整理便可交差。強烈的成就感，油然而生，不由得問到：「一件好事有必要，在困而知之的條件下，才能完成嗎？」

工作之中也有附加的好處，經由照片想起的人物和事件以及當時的情境，一一的都會浮現出來。少年時的輕狂和放蕩，成長後總會穩重得多，親情和友誼卻也多會淡出和保留。當時匆匆的一別，如今卻是“人隔萬里計，時隔十年論”，通個電話或發個電郵，原想的是胖了還是瘦了，回應卻是活的還是死的。老太頗好奇的說到：「你們男生好奇怪，平日不往來，聯絡上一開口就是四十年前誰的婚禮、三十年前的那場球、二十年前的那杯酒，時光穿越也太過了一點！」。沒錯，東拉西扯、天南地北的胡扯了一大堆，張三爺問：「為何不能簡單地說一聲，我想你了？」

疫情肆虐，全球死亡人數，以百萬計算，那不是螻蟻，也不是蜉蝣，而是活生生的人類。科技已能上天下地，卻對一個看不見、摸不到的病毒，束手無策，懷疑論、陰謀論、政治口水滿天飛，世界各國領袖相互責難，人類對生存的意義，都產生懷疑。

好在疫苗相繼的發明，算是遲來的春天。未雨先綢繆，只要效能安全，應儘速制定施打計畫。視功能需要，安排先後次序，切莫爭先恐後，也不要黑箱作業，以免再生事端。自由民主還是要有規範的，無限上綱、燒打搶砸、惡意行事要避免。貧困的時代已經過去，現下面臨的是分配的問題，覺得應有的權利喪失，該找民意代表出面解決。張三爺問到：「公民教育過程中，有教需要燒車、砸店、打警察嗎？」

將人民封閉在一二千平方呎的空間，是不合理的。居家隔離防疫無可厚非，但是關閉各級公園、海攤、森林、高山就沒有道理。著名景點怕人超過太多，可以預約限制，其他廣袤的空間，不善加利用，甚至還關閉停車場和廁所，豈不是妄自菲薄？「報復性的出遊」是新名詞，堂皇誕生，是為政者之恥！民怨是需要善意疏導，而不是暴力壓制。計畫實施前，有無討論過？

防疫隔離在密集地區會有問題，例如監獄原來就是人滿為患，還想要留出空間做隔離？當然不可能，居然有人想到無條件提早釋放？如此毫無教化功能可言。加州森林大火，消防人員疲於奔命，山坡無水，全靠人力打火，毫無技術可言，人手不足，成效必然有限。如果州長略作調整，立頒臨時法令，徵招罪犯接受安全知識後，協助打火，將功抵罪豈不兩全？

華燈初上，炊煙裊裊，是回家吃飯的時候了，張三爺低頭漫步，喃喃自語：「我是否問得太多了！」（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