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陽國志
阿前
2023-07-11|閱讀時間 ‧ 約 7 分鐘

【魏晉風雲－州郡綱紀：梁習】

梁習，陳郡柘人。
「為郡綱紀」。
以前讀三國，不懂的都先跳過，後來才知道常常跳過的都是關鍵，陳壽這個小壞蛋。
綱紀可不是官職，梁習本無官職，但卻負責整個郡的秩序與規則。（這邊其實是我誤解，後來查證綱紀在當時也有文書官的意思）
這蝦小？
地頭蛇，豪族，恐怕都不足以形容梁習的身分。
曹操迎天子之後徵為縣長，一路輾轉，梁習於三十多年後過世。基本上沒意外，梁習應該是曹操那個年齡層的，當時約四十歲吧。
陳郡柘縣……陳群也被劉備任命為柘令過，不過他沒去。這樣應該比較有概念：大約是曹操與徐州、袁術勢力之間的緩衝區。
而透過梁習「為郡綱紀」來看，更進一步，我們應該可以說，在天子都許之前，陳郡甚至是一個中立區。
沒有太守，靠梁習在維持區域的獨立性。
而曹操只把這樣一個人請來當縣長？
我想這就再度說明了：梁習不是軍閥，亦非大族。
有那些籌碼的人，投降或接受曹操徵召，一開始就會是二千石等級，比如臧霸。
相對的，曹操也不是瞎，梁習的升遷也不會是常規的。
「太祖為司空，辟召為漳長，累轉乘氏、海西、下邳令，所在有治。還為西曹令史，遷為屬。并土新附，習以別部司馬領并州刺史。」
曹操當司空就是建安元年，天子都許。
梁習從小縣長轉縣令，又調回曹操身邊，從令史轉司馬。然後，派出去當并州刺史了。
并州在建安年間，是袁紹外甥高幹所領。
建安九年，曹操破鄴城，高幹投降，但仍以之為刺史。
十年，高幹反，十一年敗走。
所以梁習大約這時候才去接任。
「時承高幹荒亂之餘，胡狄在界，張雄跋扈，吏民亡叛，入其部落；兵家擁衆，作為寇害，更相扇動，往往棊跱。」
就是說，當時高幹有引進胡人兵馬，很多并州人或主動或被動加入部落去當獸人，那雖然高幹逃走了，也是有很多小型割據勢力在。
世族養部曲擁兵自重這種事，不是江東特產。不過開章就說啦，這種就是梁習的專門科。他抵達并州後，就開始邀請這些豪族們來作客，探探口風，OK的就說我幫你推薦去曹操幕府當個官怎麼樣？現在跟著曹公準沒錯啊。
為什麼是幕府不是朝廷？理由未必只有一種，但最簡單就是「去領個印信就可以回來了」。
朝廷官要到任，等於直接要他們放棄勢力跟家族，肯定沒門。
不過，當地主土豪們出發後，梁習就發布了徵兵令，強行把這些家裡沒大人的壯丁們拉來，調去給曹操當支援。
這還沒完，大老不在了壯丁離開了，梁習緊接著要求他們的家屬「搬家」。
統統送到鄴城去。
前面還算合理合法，這一條就不是了。於是有些人就決定反抗，但一無將二無青壯？反抗也是給梁習宰而已？
沒那麼簡單，真的。
因為你看梁習處理完後「單于恭順，名王稽顙，部曲服事供職，同於編戶」。
啥意思？意思是梁習武力鎮壓的對象，包含了獸人部落。前面的動作，主要是怕反對勢力裡應外合。兼之掌握主動權，一次肅清。
梁習之才，不僅於此。
巧計誘騙，武力鎮壓之後，地界就太平了嗎？
梁習接著獎勵農桑，舉薦名士出來擔當各地縣長縣令。
老實說，諸葛亮治蜀，不外如是。
反感會比較低啦，這種套路到上個世紀都還是很靈光的。
收下一個州，要搞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說荊州那種爭奪區，徐州青州也是遭遇多次叛亂，關中地區更是燒了又燒越燒越旺差點把曹某自己也燒沒了。
「太祖嘉之，賜爵關內侯，更拜為真。」
欸？關內侯也有假的喔？
其實這邊應該是「轉正并州刺史」，因為一開始梁習是「司空府別部司馬領并州刺史」。
兼差的。
轉正之後，當地的年長者老人家更是稱道，從來沒有像梁習那麼好的并州刺史呢。
本傳總是要寫得天上少有地下無雙，其實後來建安十六年，太原就爆發了叛亂，算是馬超起義的狼煙呢。
平定馬超後，曹操進封魏公，順帶擴大冀州的管制範圍。本來的冀州牧是曹操自己，不過這次把并州並進來。
本傳吹歸吹，還是有一點妙處。
「建安十八年，州并屬兾州，更拜議郎、西部都督從事，統屬兾州，總故部曲。」
從最後一句可以知道，梁習在刺并州的期間，也有了自己的部隊。雖然拔了梁習的刺史，但曹操沒有動他的狗。
喔不要想說刺史變議郎很賽，其實刺史本來就是從議郎中挑選的，等於是梁習從幹部又轉回去幹部候補。
重點是「西部都督從事」。
三國志的西部有幾個用法，跟梁習有關的話，有兩個。一是當時的行政區劃，將魏郡分為東西部，設都尉……有點類似京師南北軍的概念吧。
對所以你就猜得到，當曹丕登基為帝之後，魏郡東西部就取消掉了。
第二個是在東漢與曹魏的管轄下，北方異民族也被分為東西部。
鮮卑就是屬於西部的。
基本上，魏郡西部都尉都不是比梁習等級高的人，要梁習去當他們的從事，除非是犯了大過……可兵又沒拔？
所以我認為這邊說的應該是「西部鮮卑都督從事」。
老裴也這麼認為吧。
他後面就補註了一個梁習跟鮮卑人的故事。是說鮮卑的首領，有一次帶著五千兵馬要進到并州，派人先通知梁習：「我們要來做生意，請開市場。」
市場這東西在古代不是常駐的，兩漢邊疆胡漢互市也很正常。不過像這種帶大軍來要求交易的，還真沒聽過。
梁習覺得，拒絕？等一下鮮卑大人生氣氣。
接受？如果他們其實是要來打草穀的不就糟了。
想了想，梁習決定騰出一座空城來，讓鮮卑五千去那邊開市集。然後通知并州郡縣：我們，開軍市。
大家的軍隊可以來，老百姓不要來。
妥妥的。
誰想到，在交易期間，并州市場的警衛，突然就逮捕了兩個鮮卑人。
哇，鮮卑五千為之驚動，不待大人命令，大家就上馬提弓直接去到梁習所在，將他團團包圍。
并州人一下嚇呆了。
梁習倒是處變不驚，先叫警衛來問，發生了甚麼事。確定兩個鮮卑人有侵犯并州人，梁習就再要翻譯官去把鮮卑大人找來。
找來直接就嗆：「你的族人犯了規矩，所以我們抓他們。並沒有侵犯到其他守規矩的人，你為什麼讓這些人一副要動武的樣子？」
欸斗，鮮卑大人腦袋還沒轉過來，就被斬了下來。
這下換鮮卑五千驚呆了。
後續如何？不知道，沒寫。只說之後在梁習的治理下，鮮卑胡寇不敢再到并州亂來。（文學手法，不然曹彰跟田豫打的都塑膠逆）
習大大有勇，有謀，也有其他的故事，為人重義氣又清廉，實是不可多得的優秀官員。
曹丕稱帝之後，也重新恢復并州，讓梁習繼續刺。
梁習在每年的考績評比中，常常都是「天下第一」。不論《三國志》或《魏略》，都是把他放在名臣的列傳當中。
以《三國志》來看，更偏向「安定地方」的大員。
亂世之中，開國有英雄，戰場有英雄。
或許我們更不該忽略，「為郡綱紀」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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