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3/08/11閱讀時間約 16 分鐘

愛恨善惡的對立象徵|談米蘭.昆德拉《玩笑》

(一)第一部長篇小說

玩笑》於1967年出版,是捷克作家米蘭.昆德拉(Milan Kundera,1929-2023)的第一部長篇小說,其重要性不容忽視。

米蘭.昆德拉參加過捷克共產黨,當過工人、爵士音樂者、電影學院教授。1948年捷克共產政府成立,民眾以為這是全新理想的開端,曾幾何時,政府當局一連串的鬥爭、整肅與高壓統治,使得捷克人民大失所望。到了1968年,捷克共黨政府在杜布契克總理領導下,發起自由化的社會主義運動,未料旋即為共產「老大哥」蘇聯的坦克車所摧毀,史稱「布拉格之春」。此後,在蘇聯陰影之下,捷克開始另一波的整肅和高壓統治,無數的知識分子和異議分子被迫流亡他國。1968年蘇聯入侵捷克後,身為改革要角的米蘭.昆德拉,作品遭共黨查禁,遂於1975年流亡定居法國,這也成為米蘭.昆德拉眾多小說敘事主要的時代背景。

在小說形式上,米蘭.昆德拉往往打破傳統小說的敘事架構,喜以詩意文字,淡化外在情節,此外,他認為作者如果自滿於述說故事,小說就會變得平淡,是以昆德拉喜歡直接介入小說,透過人物一再地闡述小說主題,包括他的人生觀、政治觀察、文化省思……等,且為此一形式而著迷,這也使得他的小說表面上看似不連貫,一般讀者如果欠缺耐心,恐怕難以終篇或者略過不讀。《玩笑》乙書則是透過路德維克、埃萊娜、雅洛斯拉夫、考斯卡等四個人物的視角,敘述一個顯得荒謬的愛情故事,直到最終拼湊出愛與恨的真相;十餘年後,引起舉世矚目的《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輕》(1985年),小說主要人物同樣也是四個:托馬士、特麗莎、薩賓娜與弗蘭茲,米蘭.昆德拉藉由他們性格上的矛盾,以多元角度的反覆質疑,闡述生命中的輕與重、靈與肉,並凸顯政治對人性之嚴重扭曲,以及人物在飽受壓抑、迫害的景況下,繼續追求自由與快樂的執著。若將《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輕》視為《玩笑》敘事的延伸發展,亦未嘗不可。

(二)處心積慮的復仇

《玩笑》的敘事者分別為科學家路德維克、記者埃萊娜、音樂家雅洛斯拉夫、醫學檢驗師考斯卡,敘事重要相關者是大學教授澤馬內克、理髮師露茜,其中又以路德維克為核心。

路德維克出身摩拉維亞勞工家庭,父親於二戰期間遭德國人押進集中營,從此天人永隔,弟不幸亡故,母子相依為命。戰後,路德維克成為共產黨員,在大學學生會擔任要職,課餘加入樂團,活躍於校園,但他愛開玩笑,喜歡冷嘲熱諷,對一切都嗤之以鼻,拿什麼都不當一回事,然因他是「可靠」的共產黨員,是以儘管曾被同志們批評「有個人主義的殘餘」,依然能夠獲得寬容。不過,大學女友瑪凱塔參加為期兩週的黨員培訓班,心滿意足,喜不自勝,他卻為了不能和瑪凱塔在布拉格一起度過假期而悶悶不樂,故意寄了一張明信片,捉弄她「忠黨愛國」的「健康思想」,寫道:「樂觀主義是人類的鴉片!健康思想是冒傻氣。托洛斯基萬歲!」(註:托洛斯基與史達林的革命路線不同,是史達林政敵,流亡海外後遇刺身亡。)沒想到,這張開玩笑的、惡作劇的明信片,遭到檢舉、指控,且成為反對共產黨的確鑿證據,從此讓他陷入悲慘的命運。

學校黨委書記處約談他,質疑他的反黨思想及言行,他答辯,當時只不過是開玩笑,否則也不會寫在明信片寄到黨員培訓班去。可是,沒有人肯相信,黨委書記處當場宣布解除他在學生會的一切職務。他覺得冤枉,向熟識的理學院黨組織主席澤馬內克求助。詎料在系裏極其鄭重的全體大會上,澤馬內克首先提出針對路德維克的檢討報告,然後以組織的名義,建議把他開除黨籍。當場沒有一個人出來為他說話,最後是全體舉手無異議通過,還進一步給予勒令退學處分。這樣的結果,完完全全出乎他的預料。原本就懷疑一切的路德維克,從此內心充滿恨意,不再相信任何人。既被取消學籍,路德維克不再享有延遲服兵役的優待,隨即被徵召入伍,實際上是在俄斯特拉發市勞改當礦工。他一直想要恢復名譽而不成,內心極其苦悶。幸好去看電影時,認識了漂亮的女工露茜,她讀書不多,然保持純真,深深吸引著路德維克,使其感情生活有了寄託。血氣方剛的路德維克想方設法,欲進一步與露茜同享魚水之歡,卻一再遭到反常的嚴拒,路德維克深感不解,乃至心生怒氣,不歡而散。事後,路德維克悔不當初,露茜卻已離開這個城市,失去了聯絡。

路德維克為了和露茜私會,開小差遭上級發現,被關10個月,入獄期間,母親去世,他忍住悲傷,出了獄,繼續入坑3年,之後回到布拉格,透過以前共產黨員的關係,排除萬難,以兩年時間完成中輟的大學學業,在自己感興趣的部門取得一個極好的職位,從事科學研究,藉此還幫助了在自己被整肅之前所認識的大學助教考斯卡,讓從國營農場掃地出門、走投無路的考斯卡在醫院謀得檢驗師的工作。虔信上帝的考斯卡早先因思想問題被迫離開大學,下放至國營農場當工人,後來有機會引導流落至此的露茜破除心障,使她信仰上帝,心境得以恢復平靜,不再恐懼性愛。原來,露茜在16歲那年曾遭6個16至20歲的男生輪暴,內心留下無法抹去的陰影與創傷,男生們後來被捕下獄,她則在管制教養一年後,死也不肯回家,獨自來到俄斯特拉發市工作,因緣際會,認識路德維克,談了半年戀愛,她由於無法克服對性愛的厭惡而一再逃避路德維克,認為他終究跟那些強暴者沒有兩樣。此一真相,路德維克一直被矇在鼓裏。直到十餘年後,路德維克重回故鄉,借用考斯卡住處,無意間與已經成為理髮師的露茜重逢,但因分開過久,兩人並未相認。考斯卡不知昔日與露茜有過一段情的那個下放勞改的大學生正是路德維克,就把露茜當年的慘遇以及婚後生活不幸福的種種,一五一十告訴詢問著露茜過往的路德維克,使得路德維克既震驚又後悔於當年的無知,只是一切都過去了,再怎麼也已經無濟於事。

15年來,37歲未婚的路德維克,對於當年公審大會上澤馬內克的無情無義,懷恨在心,一直伺機報復。終於,當路德維克的服務單位同意接受電台採訪報導正在進行的科學研究,路德維克得知前來採訪的女記者埃萊娜即為昔日老同學澤馬內克的妻子,就處心積慮地追求「忠黨愛國」而又勇於享受浪漫感情生活的埃萊娜,讓跟他無冤無仇的埃萊娜背叛丈夫,使澤馬內克痛苦。與澤馬內克早已沒有夫妻之實的埃萊娜,對「清正」、「毫無缺點」的路德維克充滿幻想,果然很快愛上了路德維克,隨時可以和澤馬內克簽字離婚。詎料在大學教書的澤馬內克懂得見風轉舵,勇於替年輕人說話,深受學生愛戴,和比妻子年輕13歲的女學生波洛佐娃甜蜜交往,反而原諒路德維克和妻子埃萊娜偷情,藉以贖得路德維克的寬宥。路德維克發現,自己這精心設計的、愛與恨的復仇計畫全然失敗。路德維克至此亟欲擺脫埃萊娜,埃萊娜原以為路德維克的出現正可將他自悲哀的婚姻拯救出來,自是無法接受路德維克突然棄她而去,於是憤而自殺,讓路德維克為收拾殘局而焦頭爛額。幸好埃萊娜吃錯藥,陰錯陽差保住了性命,路德維克總算不必為此終身愧疚。

路德維克離開埃萊娜,參加故鄉摩拉維亞的眾王馬隊遊行活動,有感於傳統文化的沒落,他與大學時代樂團老友雅洛斯拉夫暢談民歌的時代意義與價值,於合奏過程中,找到了感情的歸宿與安慰,享受著昔日的樂趣,可是身高190公分的樂隊團長雅洛斯拉夫卻心肌梗塞送醫急救,路德維克不禁感嘆,此次故鄉之行,本為打擊自己所憎恨的澤馬內克,最後卻彷如開自己玩笑,更把倒下的好友抱進自己的懷裏;抱著他,等同於承持著他,簡直像從前承持自己莫名的錯誤一樣,覺得他那麼龐然,那麼沉重,路德維克彷彿看到自己用雙手托著他走在人群之中,淚流滿面。

(三)多麼諷刺的玩笑

書名「玩笑」,無疑是米蘭‧昆德拉對於荒謬人生之絕大諷刺。

小說主角路德維克平時喜歡開玩笑,卻因為那一張寫著「樂觀主義是人類的鴉片!健康思想是冒傻氣。托洛斯基萬歲!」開女朋友玩笑的明信片,讓自己百口莫辯,慘遭一連串的災難,大大改變自己的人生。他在十多年後自我反省,其一生的全部歷史可以說完全在錯誤中生出,恨不得收回這一生的全部歷史。當那糟糕的明信片玩笑被鄭重其事地處理的時候,到底是誰錯了呢?只是,當年他不可能不開這個玩笑,因為他就是他,個性無法突然改變,他的生活是被囊括在一個極大的、他所無法跳出的玩笑之中。

又,因心中的「女神」露茜於十餘年後出現,路德維克由老友考斯卡口中意外得知露茜曾遭輪暴的真相,原來這些年來他心裡思念的那個女人竟是另外一個人似的,且感於自己年輕時的衝動、無知,覺得這像是荒謬的人生在開他惡意的玩笑。路德維克認為,其實露茜的遭遇和他十分相近,由於彼此未能相互理解而失之交臂,他們的兩部生活史如出一轍,都是慘遭摧殘的歷史,在露茜身上,是她的情愛受到摧殘,從而失去其基本價值;路德維克則是被剝奪了原本賴以支撐的各種價值,這些價值本身並沒有罪過,諸如故鄉的歌、「同志」這個稱呼、友誼……等等。路德維克和露茜都生活在一個被蹂躪的世界裏,這世界的不幸同時加劇了他們兩人的痛苦。

當然,路德維克藉由跟埃萊娜偷情來報復澤馬內克的計畫,也因澤馬內克和埃萊娜婚姻之早已徒具形式以及另有年輕美麗的情婦而慘遭失敗,這無異又開了小說主角路德維克一個莫大的玩笑。

再者,當埃萊娜莫名其妙被路德維克拋棄,她憤而吞下助理金德拉的「安眠藥」自殺以示抗議,內心向路德維克吶喊著:「你肯定不知道我多麼愛你,毫無疑問你也不知道我是怎樣來愛你的……你遠遠無法想像你就是我的命運,我的生命,我的一切……你將來有可能就在這兒發現我已經蓋著白布躺著了,那時候你會明白你戕害了你一生中最可珍惜的東西……」事實上,埃萊娜情急之下,誤將一直愛慕著她的助理金德拉排解腸疝氣的瀉藥當作安眠藥,她並沒有死成,只是虛驚一場,此舉卻騙到了路德維克,這是多麼讓人啼笑皆非、大搖其頭的玩笑!

至於小說人物之以一種盲目代替另一種盲目的「忠黨」思想,亦如同一種人生的玩笑。令路德維克陷入明信片災難的瑪凱塔,並未表示道歉,反而對路德維克說:「你是個黨員,黨有權利知道你是怎樣一個人,你是怎麼想的。」又,女記者埃萊娜自承其家庭已無可救藥,唯有黨從來沒指責過她,她對黨也是忠心耿耿一如既往,她永遠不會因為熱愛黨而覺得羞恥,她還要把她的餘生貢獻給黨。再如路德維克下放勞改時的隊友阿萊克塞,即使被大家視為告密者、眼中釘,非常之反感,阿萊克塞依然忍辱負重,正告路德維克,身為一個共產黨員,應該時時處處都以無愧於這一稱號做為行事準則,對所經歷的一切都負起責任來,無論現在和將來都要以行動來證明自己是個共產黨員。他覺得,要不惜一切代價經受住生活強加於他的巨大考驗,絕不背叛黨。阿萊克塞曾經那麼盲目又勇敢地承擔著忠貞卻又荒唐的角色,最後卻慘遭開除黨籍,被霸凌致死,這樣的人生怎不滑稽、好笑!

(四)愛恨與善惡

路德維克於明信片事件之後,不再相信他人,也無法再去愛人,每當他見到一些新面孔,無論是男是女,朋友或情人,他總要在腦海裏把他們放進昔日那個公審大會的大廳裏去,琢磨他們會不會舉起手來,結果沒有一個人通得過這樣的考驗,人人都像以前那些朋友和熟人們一樣舉起手來,有的是出於信念,有的是因為害怕,有人忙不迭地舉手,有人無可奈何。結論是,跟那些隨時隨地準備把你送去發配或送到死神那裡的傢伙一起生活是很難的,把他們引為知己密友是很難的,當然愛他們更是難上加難。於是,他到了而立之年始終未能求得與一位女性建立真正的關係,從來不曾愛過任何一位女性。路德維克認為,值得愛的東西也同樣值得恨。老友考斯卡批評路德維克,像他這樣的人,不相信上帝,不懂得寬恕,對於那次一致舉手毀掉其生活的大會,他始終耿耿於懷,不肯寬恕他們做了這件事,恨他們之中的每一個人。從那時候起,路德維克就喪失了對人類的信任,而且對人類不斷報以仇恨。如此視人人為敵是可怕的,也是有罪的,這種仇恨已經變成他的不幸;因為生活在一個任何人都不能得到寬恕,不許任何人贖罪的世界裡,也就等於生活在地獄之中。對路德維克而言,澤馬內克代表著「惡」,要是已經徹底拋棄往昔立場的澤馬內克一旦和他言歸於好,路德維克反而會馬上失去內心的平衡。所以說,考斯卡覺得路德維克很可憐。

除了愛∕恨的對立,《玩笑》對於道德與不道德、善與惡的對立,其象徵意義同樣令人反思。試看公審大會時,人人舉手反對路德維克,無異議通過把他逐出黨、開除學籍,大家似乎都站在「善」的一方,事實上,這等同於強迫人民把罪行叫做道德。畢竟,任何行為本無所謂好,也無所謂壞,只有放到事情的前因後果中才能夠分出它是善是惡。

再看埃萊娜的雙重道德標準,她認為,一個女人不能沒有感情生活,要不然就不成其為女人。當已婚男同事與電臺女技術員有染,違反了黨的紀律,埃萊娜主張採取最嚴厲的處置,要求把這位同事開除黨籍。反觀自己,丈夫有了外遇,她就在別處尋找愛情,別人以此攻擊她是偽君子,她則反駁,正因為她知道不幸的婚姻是什麼滋味,就是這樣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原因,他才對別人嚴格要求,並不是她恨這些人,而是她自己有孩子和家庭,出於愛護他們,出於對愛情的衛護,出於對他們家庭和子女的愛護,她這是為他們擔驚受怕之故。埃萊娜將善與惡、道德與不道德如此這般混為一談,怎不啼笑皆非!

(五)對共產極權專制之批判

米蘭.昆德拉曾遭共產黨迫害而流亡法國,因有切膚之痛,是以對共產黨之極權專制予以嚴厲批判,為這逝去的黑暗時期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記。

對於共產專制政權統治的不擇手段,諸如留在國內的人或被迫辭職或下放勞改,遭到跟蹤、竊聽、約談、恫嚇、監禁、入獄等等,米蘭.昆德拉《玩笑》對此有極為詳細之刻畫,路德維克「說了不該說的話」和「寄了一張嘲諷的明信片」,遭到黨組織公審批判,乃至退黨、開除學籍、下放勞改,換言之,任何一個「以改變世界為己任」的大運動都是不能容忍諷刺、批判,更是無法接受開玩笑或奚落的。

再者,路德維克下放勞改時的年輕隊友阿萊克塞,極具代表性。剛滿20歲的阿萊克塞是共產黨員,其父因裏通外國而被逮捕,黨對他不予信任,阿萊克塞完全接受,認為這是黨的職責。當另一隊友洪薩秘密外出的事跡敗露,大家把矛頭指向阿萊克塞,認為一定是他告密之故,把他視為眼中釘。雖然阿萊克塞一再爭取表現,為黨表示忠貞,依然遭到地方黨部開除黨籍。由於大家對他強烈反感,是以聯手整他致死。阿萊克塞就這樣離開「革命」的隊伍,父親的罪名後來卻獲得平反,怎不諷刺!

(六)文化語碼之商榷

法國結構主義學者羅蘭‧巴爾特(Roland Barthes)認為,我們對現實的認知都要通過既有、現成的示意系統,同理,從文學得到的認知,也是要透過不同的示意系統或「語碼」(Code),而且可透過動作語碼(Proairetic Code)、疑問語碼(Hermeneutic Code)、內涵語碼(Connotative Code)、象徵語碼(Symbolic Code)和文化語碼(Cultural Code)等五種語碼來論析。其中文化語碼不易界定,因為所有的語碼,歸根結柢,可以說都是意識形態和文化的。不過,無論是格言、典故、風俗習慣……等,乃至構成人類生活的種種現實,都可以視為文化語碼的範疇。「文化語碼」也如同小說的血肉,使作品不至於枯乾,變得豐腴好看。

《玩笑》以捷克摩拉維亞為主要場景,文化語碼十分豐富,包括詳細介紹傳統眾王馬隊遊行的由來、盛況和沒落;大篇幅描述摩拉維亞的傳統婚禮,巨細靡遺。民間藝術方面,米蘭.昆德拉大發議論,如捷克最古老的民歌結構其實和遠古音樂思想是相互呼應的;民歌或稱民間禮俗音樂,可說是不見經傳的一條暗道,通過它,那些曾在歷史上被無數次戰爭與革命,被一次次文明的劫難所摧毀的東西,得到了部分的挽救,通過這條暗道,可以向後窺視到很遠很遠,看到摩拉維亞最早期的王子們,以及古老的斯拉夫世界,此猶如敘述音樂思想史。再如全書第四章「雅洛斯拉夫」,更有音樂專論,大談民歌和爵士樂,說民間音樂有如往昔世紀裏的睡美人,長眠不動,必須把她喚醒才行,她應當與今天的生活息息相關,跟上生活的步調,甚至於仿照爵士樂,一方面不斷保留自己的特色,毫不丟失本身的旋律和節奏,同時民間音樂更須把自己獨特的風格不斷推向新階段。此外,米蘭.昆德拉索性直接將樂譜原原本本呈現出來,這樣的小說敘事方式固然新穎,卻對閱讀造成不必要的干擾。由上可知米蘭.昆德拉之博學,以及對於音樂、戲劇的愛好與研究,毫無疑問使《玩笑》呈現摩拉維亞多面向的文化風貌,深具地方特色,唯其長篇累牘的敘述與工筆描寫,過猶不及,反而變得臃腫,難免損傷了小說的整體藝術表現。

綜觀之,米蘭‧昆德拉《玩笑》除了藉由荒謬的玩笑,對共產黨之極權專制予以嚴厲批判外,在建構二元對立的象徵語碼(Symbolic Code)方面,用心著力,尤其是愛∕恨、善∕惡的對立結構,形成深刻的哲學意涵,是此作值得細細咀嚼回味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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