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練習寫作Day29-極短篇－和室

自從家裡開始翻修至今已近一年，擴建的部分已經大致完成，剩下房間內的油漆、磁磚和電線等管路一一等待進場施工，幾個孩子圍著餐桌寫作業，這半年來因為重建孩子們只能利用餐桌寫作業、吃飯和玩遊戲，還得和住在樓上的堂哥、堂姐們暫時住在同一間臥室裡，如今他們那套大富翁的機會命運卡上也沾染上一些餐桌上的油漬，但難得能和樓上的兄姊們長時間相處在一起，孩子們每天都快樂的不得了，像極了畢業旅行時能和領隊一起在飯店房間裡玩樂，每天晚上這群年紀相差最大到二十歲的孩子們總能想出各種娛樂自己的方式，一點年齡上的隔閡也沒有。

「姐姐，你們家蓋好之後的房間怎麼選啊？」樓下年紀最大的女孩問道，因為從小到大他們家的房間分配都很混亂，一開始只有她，理所當然的睡在爸媽之中，後來有了妹妹，她開始睡在地板的床墊上，弟弟也出生後她和妹妹就一起睡在地上，偶而會趁半夜爸媽睡著時爬到床尾睡在爸媽的腳邊，但常常隔天一睡醒就發現自己躺在地上原來的空位。之後一起住在老家的叔叔到外面買房子，把原本的房間讓給女孩和她妹妹，這是他們第一次離開爸媽房間自己睡，但早就習慣和妹妹睡在沒有爸媽的床上的女孩一點也沒有分離焦慮，反而很開心自己終於能睡在床上了。

「我們應該會按照原來的房間分配選，我們都睡習慣了也懶得改。」樓上樓下坪數相同，但不知道為何以前的樓上有五個房間，但樓下卻只有三房，或許是之前還是大家庭時考量每戶去設計的，但自從分家之後很多人都搬走了，原本的大宅也因政府徵收而被迫拆掉一半。

「我們家會有新的三間房間，我們還沒想好要怎麼分配。」二妹加入兩人的談話，但她早就想好要睡在現在六人暫時居住的這間房，因為這間房在三間臥室的正中間，就像她一樣在家排行居中，她無論如何都要搶到這間房。

「我很猶豫，到底要最大的還是最小。」大姊邊伸手試圖關燈邊說，一方面想要最大的房間，一方面又覺得房間小一點才有安全感，而且她光想到要打掃那間超過七坪大的臥室就頭痛，不過又聽說最大的房間可能會設計成和室，鋪上架高木地板後整個房間一定會變的很高級，她陷入左右為難，沒辦法決定自己的心意。

隔天一大早，當大姊睡眼惺忪地走到最大間的臥室門口，看見父親正跨坐在六層鋁製的馬椅梯上替和室牆壁靠近天花板的邊框塗上天藍色的油漆，她心裡湧上一陣酸楚，父親不可能知道自己最喜歡的顏色是天藍色，因為從小到大無論是浴室裡的牙杯、毛巾還是腳上穿的拖鞋她從來都沒有如願得到天藍色的物品，大人都擅自幫她挑選紅或紫，妹妹永遠是粉紅色，而弟弟則有可能是綠、藍或黃色。總之，天藍色的油漆隨父親之手來回刷在牆上時，她終於明白自己這幾日來的猶豫不決和煩惱有多麼愚蠢，但她並不打算就這樣接受安排。此時母親攙扶著祖母從家門外走進來，她趕忙跑過去問：「媽，最大間的房間要給誰睡？」母親還來不及回答一旁的祖母直接替她開口：「上大間的愛予查埔。」，女孩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看著母親，還好在祖母進房休息後母親召集三個小孩到客廳問：「你們三個要怎麼分配房間？如果都想搶同一間就要猜拳。」

此刻在後方臥室內施工的父親突然停下手上的工作，靜靜地坐在鋁梯上看著三個子女。二女兒馬上出聲:「我要第二間，我先說的！」三人從小搶東西搶慣了，先喊先贏這個習慣像DNA一樣刻在骨子裡改不掉。這時一向不太說話的小弟指著母親身後的房間說：「我要這一間，四叔跟我說最大的房間會變成和室，我想要和室。」而本來還猶豫不決的大姊此刻沒辦法思考更多，連忙舉手爭取：「我也想要和室！」兩人只好猜拳，採三戰兩勝制，第一把大姊獲勝，但後面接連兩把都由小弟猜贏，勝負已定，此時靜靜望著一切的父親繼續刷著手上的油漆，至始至終都沒發表任何言論。

猜拳輸了的大姊心裡並沒有不滿，反而莫名興起一股慶幸，她不明白為何自己其實沒那麼想要大房間，卻要和弟弟爭，如果自己真的猜贏了再反悔會如何？如果祖母發現自己贏得大房間又會如何說自己？她緩慢的走到距離祖母臥室最靠近的第三間房門口，望向已經開始施工的牆面，暗自希望父親在刷完弟弟房間之後能夠把剩下的天藍色油漆都刷在自己的牆面上。

家裡完工那天，親戚都來了，弟弟帶著大家一一介紹每間房，大家都喜歡和室，一群小孩在裡頭跑來跑去，中空的地板發出「咚咚咚」的聲響，幾個女性長輩看著擁有最小臥室的大姊說：「你很會挑，挑這間最小的最好打掃。」，女孩沒有應答，只是望向正在和室裡和其他小孩玩的弟弟，和室裡面充滿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