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3 今夜想為你跳支舞

很少聽見人盛讚杜鵑花的美，就在這麼不留神，縱時間輕輕流逝的日子裡，杜鵑花悄悄地開了，盛開如河流一般擁抱親吻著城市，時光又冉冉來到了乍暖還寒的三月時節。杜鵑花貌似廉價而又生殖力旺盛的花科，它可以一夜凋零，隔天早晨又盛放如常。

三月裡，雨水是另一名常客，登門拜訪了就咻噠噠地說個沒停。雨停的夜晚，彷彿全市的人都趁這連綿三日雨的空檔出來溜躂，展展身子透口氣，一下子冒出來了很多人。公園裡的鞦韆還霑著雨水未乾，閃閃發亮著，散發昏黃燈光的路燈，已沒有昨天站在雨中的悽愴了。從小販那買完東西的公車男，也三步併兩步活力地跳著向我走過來。

「你真的會跳舞嗎？」

「騙你幹嘛！」

我打趣地問他，心裡卻為他真的來了這件事，仍不敢百分百相信地雀躍著。

「拿著！」

他大口嚼下手中的食物前，看我一副不信的樣子一手把食物遞給我，就向前走去。

「你要幹嘛？」

「跳舞！」公車男俐落的話語完，就慢慢地扭起身子來。

那是我見過最滑稽的舞，我不禁哈哈笑出聲來，那是在跳什麼啊！

不過他的舞讓人感到既孤單又溫暖，像是長久以來他就一直在和雨和月光共舞。

公車男問我什麼時候會想跳舞？

「是悲傷說不出話來的時候對吧！」他一邊點著手指，一邊咬著口中的食物，像是隨時要表達他跳舞的高見了！

「以前我們家住的公寓大樓長的是『口』字型的，你可以從中庭抬頭望見頭上的天空，每次下樓從電梯出來，仰望天空感覺自己就像故事裡井底的蛙，忍不住想什麼時候自己才可以跳出去呢？

「我想我們家那時候過得很壓抑，就是拜那幢深井一般的公寓長久籠罩下造成的吧！而我爸則是一隻愚蠢想飛的青蛙，當他從上一躍而下的時候，非但沒有搆到天空，還跌個血肉模糊！不過，倒是為我和老媽開了一條血路……

「從那之後的某一天起，我就決定甩開悲傷，站在天空下跳舞，要跳最笑中帶淚的舞！」

他吃完最後一口，轉頭，他的眉毛、眼睛、嘴巴還有嘴角的蕃茄醬，都奕奕地對我笑著看著我。今夜我決定為他跳一支舞，最滑稽最溫暖的舞，即使我一步也不會跳，也要為他掃掉天空上的陰霾！如果我可以的話……

正值杜鵑花開的時節，素不曾聞人送花以杜鵑。杜鵑的生命力旺盛，生命卻很低廉，路邊、公園、學校裡隨處可見。天一亮，花開如昔，地上卻仍瓣瓣可見昨日盛放過的容顏，每天死亡復新生強韌的花，脆弱的花啊！

當公車男笑著把掌心上的杜鵑伸過手來給我看，我笑著，你可知道杜鵑花的花語是「被愛的喜悅」？然而這份喜悅這份愛也是狠毒的，杜鵑花可是全株有毒呢！那天，你就如平常一樣待在你爸媽身邊目睹了一切對吧？在你未乾的眼眶裡，還看得見遠方鮮紅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