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轉頭望。
目光一旦往上盼向他的臉,我害怕他和我有同樣一張臉。
我不是討厭我有張大眾臉,或討厭他像我,而是討厭那和我一樣孤僻不討人喜歡的氣息──同一種人。討厭這人的一顰一動,內在想法,還有失敗的未來。討厭我,這樣的人。
座談會的主題是談「家」,我以為我需要去聽,以為能從心裡長久的結得到解脫,然而他解救的對象仍是有美滿家庭的人,而不是我這樣找尋家的人。
講師說:「變異是本質,那關係會變得容易些。」她說的關係變得容易些,是指相處會變得容易些吧。想想關係把我們勒得又緊又慘,卻又最為易碎,碎的時候,可以裂得蕩然無存,好像我們從沒有它過。
然而,關係並不是愛,相處也不是僅憑關係。
晚上我看見有個年輕男子走進一家不起眼的麵包店,隨後有個女子也進去了。那是一間傳統西點麵包坊,有自己的師傅在做麵包,會在每天下午固定時間推出剛出爐的麵包,登時整條街就都沉浸在暖呼呼的麵包香裡。店門內右手邊是放著幾款生日蛋糕的冷藏櫃,左手邊則是L型的麵包架,架上這時間只剩下少數幾款西點麵包,所幸還有一顆顆的中秋月餅在玻璃窗後看來格外可口動人。
他們買了月餅禮盒,由女子跟著老闆娘挑選了幾個不同口味的月餅,看來那是一盒綜合禮盒,是女生喜歡的口味。男子在一旁隨意的瀏覽架上麵包,但他並不真的感興趣,只是在等著結帳付錢。
出來的時候,男子輕聲的向女伴說,「待會我不會在你家坐太久,跟你爸媽打聲招呼就走。」他看了一眼手錶,表現出社會人士的成熟,即使沒有心在對方的家人上,仍做足場面維繫關係。
在男子身材掩映下,我看不清楚那名女子的表情,在不明亮的騎樓裡,她踩著每一步每一步,與她的男伴亦步亦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