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9-18|閱讀時間 ‧ 約 16 分鐘

西岛启示录 2

第二章 自由

 

撒湾纳吉并不喜欢南城人,甚至可以说得上嫌弃。谈南色变从何讲起,一进他们海关,你好不说一句,先把东西放下来, 头顶来垂下来只仿生蜘蛛站在你的眼皮上,红色的肚皮扫过你的虹膜。虽然他们当局再三表示这不是蜘蛛,这只是机器人,肚子上就是个照相机,欢迎大家来旅游,问谁受得了这极品趣味。

 

“南城的东西好用归好用,基因手术方便归方便,喜欢这东西就是心里一感觉,你一对上他们死水一样的眼睛,看见科技那个狂热劲,谁心里不发毛,尤其是跟他们穿一条裤子的北岭和东坪,成天高喊自由,高喊人权,对此的表现就是打个耳洞还不行,非得装条尾巴,装对鹰眼,给牙齿调个黑色,这地上一个长得比一个奇怪,往后谁能看出来人样,你此话一出,那群疯子还能塞你一句,我也有不当人的自由。”

 

“他们南城跑来东港的走私犯更是,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生意,硬是把撒湾纳吉的东港弄得不伦不类,基因调整失败的样品西岛人满地跑,天天夜里满载的走私船汽笛响个不停,这都是南城人造的。”

 

“他们把我们的东港弄成个垃圾堆,竟然还好意思说是我们的科技普及只是不到位!”

 

主持人啪地竖起一块泡沫板,上面用加粗字写着:2045年9月1日开学典礼南城西麓大学校长致辞内容是否映射撒湾纳吉人是蠢猪!?

 

“张先生评论:撒湾纳吉是大陆最后一块科技未能深耕之处,令人惋惜,我们将向撒湾纳吉发放免费留学生金额......靠北,谁稀罕啊!?”主持人左手边的嘉宾评论。

 

主持人右手边的嘉宾评论:“我们的东港大学绝对不输他们那个破西麓,我看他们搞乱我们东港根本就是蓄谋已久的阴谋。”

 

“没错!还什么上城区下城区,我看都是神经病区!”

 

及岸听着电视里的高谈阔论,她家里摆的这台是从垃圾场找来自己修修补补接着用的,十几年前的老款,还得弄个桌子摆着,信号也是及岸弄了个锅盖并自己编了个程序装在屋顶收的。

 

撒湾纳吉这边确实很多东西比南城简单多了,就她自己弄的这个小玩意,绝对没法在南城收到任何信号,南城电视台的防火墙估计比撒湾纳吉军务部的都厚。

 

电视里评论家随意的倾洒对南城的不满,画面一切,南城基因东港分店欢迎您,正规国企,给您想要的一切,我们还提供基因修复手术,本地户口有优惠,南城上城区亲属优先服务,请扫码咨询或拨打98776652.......

及岸关了电视,看来这年头有钱还是能办到你想不到的事。

 

电视一闭,显出了及岸家里的清净,一层平房半围着木头的门廊,撒湾纳吉时常内涝,房子一般都是吊脚的,水泥柱子把房子撑起来,底下爱长什么长什么,地板铺了一层敷衍的木头,深深浅浅什么颜色都有,及岸一直居无定所,但今年她想了想,事儿要完了,也该给自己找个落脚的地方。房子虽然是拼的,地皮却是实打实全款买的。

 

她到处搜刮材料,一点一点把自己的屋子拼了起来,院脚摆的一台切割机和木工工具,还能窥见一脚从无到有的痕迹。

 

八月的萨湾那吉即便到了傍晚还是很热,高大的柚木在院子角落支起一片荫凉,昨天刚下过大雨,院子还散发着新鲜的泥土香气,两树九重葛种在跟前,盛大的紫红和淡雅的白色花朵簌簌摇晃,落红满地。

 

及岸身上的背心有些年头了,胸口印着七个字,南城建造十八局。

 

背心松松垮垮地挂在她的身上,露出一小块紧致皮肉包裹的蝴蝶骨,她肩宽比一般女孩都要阔些,一阵风吹过来,勾出她衣服下面精瘦肌肉的线条,她坐在门廊楼梯边,一只手里拿着一罐汽水,青筋血管虬结在手背上。

 

角落的电冰箱喀嚓一声开始制冷,发出费劲的嗡嗡声。

 

及岸灌了一大口汽水,青柠味沿着喉咙滚下来,汽水罐嗒的一声落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水痕。她站起来,182的身高笼罩了背后玄关挂衣架子,架子上丢着几件外套,盖着一个空空荡荡的大行李包,这包倒是很特别,看得出及岸自己加工过,随便地涂了几抹蓝绿,仿佛是对什么东西的印象如此,角落地上散着两双运动鞋,边上沾着黑色的泥,一只和另一只的鞋带纠缠在一起,很久没解开过。

 

黄昏炊烟升起,及岸回到屋子换上工装,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裤子,套上一双劳保靴,小马甲收紧腰线,一头黑色长发散落,她随手编着,胯轴顶着半人高的院门开门出去——

 

潮湿的海风与斜阳温存,棕榈树贴上金箔,环海大道像一条金子铺的路,从她眼前展开。

 

即便日日相对,她还是无言地站在门口看了一会海的尽头,手上倒是没停,把辫子编到底。

 

骑上随意斜在门口的摩托车,套上头盔,及岸开上这条金色大道。后背被太阳照得热,汗珠沿着脊柱线滚落下来,打湿了衬衫贴在身上。

 

及岸往前倾了一些,后背之间空出来一块,海风从里面灌进去分开衣料和滑腻后背,吹干了一路上晒出来的汗。沿海公路随着海的形状走了一个弧度,夕阳在海面粼粼发光。

 

开过这个弯,路边不再是独栋的小院,居民楼一栋栋挤在一起,各种各样的房子,高高矮矮堆在一处,椰子树和柚木从中间空隙伸出叶子来喘息。

 

东港是萨湾那吉的繁华区,及岸汇入车流,人群熙熙攘攘塞满了人行道,她立马失去了欣赏的耐性,找着空袭左插右拐。

 

天色半沉,柏油路面聚起来一个个小水坑,靴子踏进浅浅的积水坑,夕阳下初初点亮的霓虹扭曲在水坑里,繁华脏成一团。

 

傍晚是东港夜市备货的时候,这个点来的都是上班的人。几个女人凑在二楼阳台,理也没理下面的人流,屋里紫色红色的灯顶着夕阳的余光努力地制造些氛围,奈何氛围的主角此刻还不是上班的状态,叽叽喳喳讲着八卦,瓜子壳扔了一地,乱七八糟的光源把她们还没上妆的照得模糊,苍老和稚嫩的面庞凑得近,却散发着一样的肉体香气。

 

站在边上的一位女性没凑伙吃瓜,她的素颜就是足够的大气漂亮,红色和紫色和橙色照在她深邃的混血轮廓上,浓烈的美貌和着她卷曲的发丝,加上曼妙的身材,调和出她浓墨重彩的风韵。她的手臂搭在阳台上,裙子因而撑开一片饱满光泽。没跟姐妹们凑在一堆,她只是盯着巷子入口,这会如愿见到了及岸的身影。

 

她朝及岸喊了一声,“哎”及岸抬起头,额角几缕头发滑到一边来,没有等到她的下一句话,便只是笑笑,又低下头向前走她自己的路。

铃铛撇撇嘴,每天都跟她打招呼,也听不到她多说一句话,装不认识也不用做到这一步吧。

 

叮铃——酒吧的门被推开,吧台后擦着酒杯的人眯起眼睛笑了“及岸。”

 

及岸冲他点头打招呼:“波哥。”一边走到吧台后面,穿上黑色的围裙。面前传来激烈的枪战声,是酒吧在白墙上投了一部电影,及岸手上忙活着收拾吧台,检查每一瓶酒里的存量。

 

及岸的肩膀平直的展开,她的体脂率很低,但你并不觉得骨感,肩头一层肌肉顺出圆润的弧度,女生要练出这样的肌肉线条,她一定是在此下过苦功夫,有些东西曾太过沉重地压在她的肩膀上,但她挣扎地扛住了,那东西就此长进了她的铜皮铁骨。

 

收拾停当,及岸后腰靠着料理台,目光虚虚地笼罩酒吧,墙上投影了一部老电影,是部科幻片,蒸汽弥漫在电影每一帧的造景里,荒土黄沙半掩埋了高大的造物,主角在构图中央孤独地前行。

 

及岸看着黄沙掩埋的雕塑,手指动了动。

 

附近人都知道酒屋有个不爱说话的及岸,调的一手经典鸡尾酒,尤其是古典,烧糖的动作利落干脆,时机恰到好处。酒量更是无底洞,不管你是来闹了,让她陪着走一圈B25,还是失恋了没人陪着喝酒,整上3杯长岛冰茶换你厕所呕吐加安眠在马桶边缘,她都能面无表情地全单招收,喝完没事人一样收拾卫生,抱小孩一样扛起人,大手一张兜着人家屁股,不管是男是女,让人八爪鱼一样挂在胸前,一辆改色的深绿本田摩托就把客人团在身前送回家,第二天公事公办的在微信里要小费。

 

那劲儿,啧。

 

阿波凑过来搭着她的肩膀,不同于及岸一身严实规范的穿着,阿波衬衫敞开着,马甲也没穿,小麦色的皮肤在酒吧的灯光下有蜜糖般的光泽。

及岸微微躲开了点,大体上保持了容忍,阿波问他:“及岸,你喜欢看电影吗?”

及岸点点头。

 

阿波把额发撩上去,上下打量了及岸几圈,笑道:“我看你一个姑娘,这个劲儿是真的够,帅的我都有点甘拜下风,最近就流行这种狮系的,南城基因来撒湾纳吉开分店,好多人都去整了肩宽,你这都是天然的,说不定哪天就有星探找来了,还有你这不说话的劲,” 阿波啧啧有声,朝着电影里的男人一努嘴“就像那他种的。”

 

及岸面无表情道:“夸我晚上收档你也得打扫卫生。”

 

阿波顿了一会儿,又笑着起来,下巴往幕布的方向一点,继续道:“知道知道,怎么把我说得别有所图,哥哥真心夸你,这东港让我也认帅的可不多.......哎,你看这群南城人拍打戏,总是两分钟就要摸枪,要是东坪人拍呢,又会变成半天不摸枪一直打,有枪不用,非要肉搏。”

 

及岸做着手上的活,问他:“波哥喜欢哪一种?”

 

“我?”阿波歪着头思考,“都不错,都很酷。”他说着,手指比画着枪的形状:

 

“砰。”

 

阿波把问题扔回来:“你呢?”

 

及岸答:“我都不喜欢。”

 

叮铃——

 

酒吧门被一群女士推开,珠光宝气托着精致的脂粉,香气一下子把所有空气掠夺:“阿波及岸!我们来看你们啦!”

阿波马上扬起一个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大概是一下子集中了注意力,阿波后颈出了一层薄汗,旷野的味道萦绕周身,像一只猎豹圈住了地盘,阿波双手撑着柜台,跟她们攀谈起来。

 

及岸对阿波的社交能力怀着一种纯朴的崇敬,她安安静静地按照下单开始调酒,开了冰柜挑出来一块老冰,利落地修理。冰好了杯,酒液滴在虎口上方,及岸正要吮,早早来了一直托着腮看她的乐可把她手腕捞过来,顶着及岸古井无波的眼睛:“是我的酒。”给吮掉了,及岸也没什么很大的反应,只问他:“成吗?”

 

乐可翻了个白眼,他这招要是给隔壁那个识趣的酒保使,怎么着也能捞着两句调笑:“成!你调的教父,怎么不成,喝完就是马龙转世!”

 

及岸假借洗杯具把手搓了搓,抬头看他:“承你吉言。”

 

忙碌一晚。

 

凌晨两点,及岸把桌椅归位,阿波已经坐在门口的摩托车上等他出来锁门:“明天见。”阿波越过车子把及岸揽过来亲亲热热地拍了一回肩,及岸点了点头。

 

阿波无视及岸身上一点也不弱小的气息,从她来的第一天就莫名的照顾她,这感觉让及岸很新奇,她于是也软了软岩石一样刚硬的外壳,对于阿波的接触癖保持了一定的容忍。

 

凌晨的萨湾那吉,即便是东港这样夜生活热闹的地方,街道也已经安静了下来,空气中有一股凉意,及岸调整了自己的呼吸,冷冽的水汽冲进鼻子里,但这温度和她的家乡比起来,并不算得什么。

 

及岸摸出刚才店里客人给的纸条,两只手指一抖就展开了,她垂着眼睛读完,便转过酒吧后门,从僻静小路往港口慢慢走去。

 

及岸往那边走,一只手解开顶端的衬衣扣子,紧了紧后腰的马甲抽绳,又把袖子挽上手肘,一手把头发撸到后面一卷,松散的扎起来了,两缕头发搭在及岸的眉骨上。

 

与酒吧街到处都要用霓虹的风格比起来,入港处的照明用的都是大功率的白灯,远远地就看到港口把海面都照亮了一片,及岸脚尖一转,她又转进了与港口隔着一道电网墙的居民楼里。楼群左右都是黑洞洞的巷子,错综交织在一起,像蜘蛛的老巢。

 

及岸对这里了如指掌,她目不斜视地找到自己的目的地,长长的居民巷角落,堆栈着几十个水果店塑胶箱,上头盖着帆布,及岸注意着周围,帆布下面,箱子里面,藏着一只黑色的包。

 

像一只敏捷的动物,及岸一溜烟窜上旁边的铁门,身上挂着那只黑包,铁门发出一阵克制的响声,翻过铁门,又从旁边一栋居民楼的逃生梯继续向上攀爬。

 

她爬到楼顶,找到之前定好的位置,探头出去,居民楼是港口旧宿舍区中的一栋,另一边就可以看到港口接驳处。

 

探照灯把入港处映在她的眼里。及岸把头收回来,天台的水泥已经被风化了,踩上去传来轻微碎裂的声音。及岸把箱子放到地上打开,里面放着几套衣服,掀开夹层,一把M98A1躺在中间,黑色的枪身上流光一闪而过,及岸把枪拿出来,在先前踩好的点位架好。

 

瞄准镜的十字对准了戒严的7号泊船口,东港治安官王安的脸。

 

及岸的视线集中在王安的嘴上,看他笑着念出一个人的名字:“康裕!”

 

康裕从他的船上下来,脚上踩的铁板嘎吱一声,这个破烂走私港真是十年如一日!一双眼真诚地看向不请自来的王安:“王长官!哎哟喂你怎么来了,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还劳动您过来跑一趟!”

 

王安咧开一个笑“康先生每次过来都是一笔大生意啊,你的消息,东港从来都很重视!给贵客好好招待,才能让你们以后多想着我们东港嘛!哈哈哈哈!”

 

康裕大笑:“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还需要您说!东港从来都是我的第一选择!”

 

王安笑着伸手向一边来,康先生,我们备了翠西庄园的好货,预祝你在东港大赚一笔。

康裕拍着王安的肩膀,“破费了,破费了!”

他顺着王安的指引往前走了一步,后背转了过来。

 

砰!

 

从高处而来的子弹贯穿了康裕的脑袋。王安脑子里一根弦随着枪声绷断了,他额角爆出青筋,猛地回头——左手后方的楼顶晃过一点闪光。王安拔出枪来大喊:“操他妈的,是谁他妈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动手——”他挥手大喊,“那边,给我追!给我追!”他一脚踹上卫兵的屁股,气极了似的,喘了一口气,接着吩咐“让那边把街封了,居民区多几个人进去,阴沟里的老鼠就喜欢在那边转!”

 

人命就在眼前,他却在这几秒的流逝中抬眼看向半截没在黑暗中的商船,低声道:“把康裕的船和人先围起来。”

 

及岸拎起枪在天台上起身就跑,她跳下天台,黑色的发丝软软地拂起来又被风刮倒,拉索把及岸高速地向前扯远。

 

街区警笛和汽笛响成一片,这贫民住的腌臜地方,巷子小到车都开不进来,东港自卫队两个小队编制的人冲进了巷子里:“这边!”

 

及岸看了一眼逃生锁接点的方向,直觉让她中途解开了身上的卡扣,卷扬机一下子减少了负重,逃生索更快地到达终点,空的卡扣打在楼沿砸出来一片碎屑,碰巧发现的自卫军骂了一声,冲着对讲机大喊:“滑得很!跑了!”——这不是预设的落点,及岸砸到一栋楼的天台上,顺着惯性滚了一圈便赶紧爬起身,黑包硌得她生疼,及岸龇牙咧嘴,不能耽搁,她把包甩到背后,手枪从腰间拔出上膛,像一只矫健的猎豹,猫着腰窜过天台、房顶、挡墙上沿,最终跳过两栋楼之间两米多的空隙。

 

动静并不很大,但还是引来了人朝着这个方位过来查看,及岸正趴在二楼的逃生梯上,就在他们头顶,她一跃而下,大腿夹住一人的脖子就是一拧,还未落稳又扬起手来把包甩在另一个人脸上。左右两边都传来脚步声,及岸把两人拖到巷子深处的一边墙角,手脚并用抓着着小巷墙面的水管往上攀了一人半高的距离。

 

左边巷子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巷子里没有照明,楼房的阴影笼罩了大半条巷道,他们对视一眼,掏出枪和手电筒慢慢地走进巷子,及岸按兵不动,像一直等待猎物上钩的猛兽,直到他们即将照到地上的两人,及岸翻手掏出手枪直中两人眉心。

 

及岸把几个人堆在一起,短暂地为自己争取到一个无人区,她掀开下水道栅栏把衬衫和裤子扔在里面,换了衣服,黑箱子一并扔了进去。

转了两个弯道,及岸从后门的消防梯进入一家开在居民区的小旅馆房间里。

 

及岸进屋就把门一锁,窗帘拉上,只留着一条小小的缝隙,外面警笛大作,蓝红光在夜里的烟雾里转,及岸看了一会,确定计划没问题,一切都这么顺利地结束了,她便后退,这房间没插卡,电器却悠悠闪着红光。

 

及岸进了卫生间,两手撑着台面,硝烟和血的味道还没从她的鼻尖散去,她打开水龙头简单地洗了洗手,低头卸下了黑色瞳片,盛起一捧水扑在脸上,水流滑落,蓝色的眼睛清澈见底。

她呼出一口浊气,茫然与麻木一点一点地从她周围拥过来。

 

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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