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吹,驚蟄雷,陽光和煦楊柳垂……
江南有個桃花郡,郡外有座山,山上有個觀,觀裏住着一羣老道人……
雁蕩山位於桃花郡外向南五六里的地方,因主峯雁湖崗上有着結滿蘆葦的湖蕩,年年南飛的秋雁棲宿於此,因而得名“雁蕩山”,山腰處人眼可見的地方到處生長着野生的桃樹,恰好驚蟄時分,漫山遍野奼紫嫣紅,真可謂“人面桃花相映紅”,從遠處看去就像一條蜿蜒十里的粉色綢帶,故山腰處那段被蜜蜂環繞的一段路被稱爲“十里畫廊”。
而那座聞名整個江南的長嶼觀就位於主峯雁湖崗上,因觀內有一株生長了千年的柏樹,又被那些外來香客叫做靜柏觀,道觀面積不大,約摸着佔地僅有幾畝地,比起那座天下皆知香客絡繹的“真武廟”,靜柏觀就顯得更加的不值一提,相形見絀,但好在觀內所解的姻緣頗爲靈驗,所以每逢初一十五總有些年輕人不惜山高路陡前來此處燒香求籤,更有那富家子女前來還願,久而久之的也給觀裏帶來些香火氣。
靜柏觀內住着幾位鶴髮童顏“平”字開頭的老道人,常年穿着深藍色的破舊道袍在此爲人奉香解籤,也會傳授香客一些呼吸打坐之法,向來是與人爲善,而在離主觀不遠處的幾座草屋內則是年輕一點的道士所住之地,他們不僅需要每天去主觀學習功課,還要打理着房前種的菜圃,糧食,他們可不是觀內的真人,顯然到不了辟穀的境界。
……
此刻的十里畫廊處,一名青衣女子正喫力的趕着路,少女此刻有些惱火飛來飛去的蜜蜂,嗡嗡嗡的在耳邊不停的聒噪,她折下一根帶着花葉的桃枝不停的驅趕着這羣煩人但又不蜇人的小東西,嘴裏還不停的嘟囔道:
“真煩人,跟那個傢伙一樣,大早上的就撞上他,害得本姑娘上山求籤的大好心情都沒了,路上還得被你們吵鬧,果然他就是掃把星,遇上了準沒什麼好事兒……”
這位此刻有些怨氣的青衣少女看身材只有十幾歲,雖然臉蛋兒上還帶着未曾褪去的一點點嬰兒肥,不過依舊可見其天生麗質,相貌出衆,尤其是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再加上長長的眼睫毛更是讓人心生愛憐,沉醉其中,正是在青瓦巷口撞上正好打水歸來的商堯的那名青衣少女。
原來今日是每月的初一,已經情竇初開的少女是上山求姻緣來了,哪個少女不懷春,又有哪個少女沒有夢,爲了能趕上最早的那一隻籤她早早的就起牀,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上了只有逢年過節才捨得穿的漂亮羅裙,拿着好不容易纔從零食上省下來的十幾枚銅板就這樣興沖沖的跑出了家門,然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就連那十幾枚銅板也只剩下三個了,實在是街上賣的大肉包子太香了,沒忍住多喫了幾個。
少女有些垂頭喪氣的蹲在地上,那隻被她隨手摺下的桃枝也被她丟在路旁,拍了拍有些喫撐了肚子,又抬頭望了望高聳入雲的雁湖崗,顯然已經在打退堂鼓了……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卻說那商堯回到家中換了身乾淨的衣服,從竈房某個牆洞內掏出了一個巴掌大的小布袋,他有些糾結的從其中挑出了十幾個看起來不是那麼光滑的銅板,沉默了片刻,又放進去了幾個,隨即重新把布袋塞進牆洞內,小心翼翼的用土把洞口塞嚴,然後就重新提着桶又出門去了。
桃花郡本來只是個無名小鎮,本地人並不多,婦女老幼加起來也就三百餘戶,不到千人,但每年都會有很多的外來人口來此觀求籤、燒香,而本地特產的桃花釀尤其的清香醇厚,很受各地的人們喜歡,於是便有了詩情畫意的名字,桃花郡,久而久之的就流傳了下來。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雖然桃花郡人口不多,但該有的東西是一樣不缺,在與離青瓦巷隔着一條街地方,有家木匠鋪,此刻商堯正提着一隻破桶站在門口,不是他不想進去,而是那位姓蔣的店主不讓,他只得站在門外,努力的前傾着身體把那隻破桶連同着手中握着的十幾枚銅
板遞向店主,那名身材高大的粗獷漢子接過銅板數了數,又扔回來兩個,有些不耐煩的開口說道:
“桶放下,趕緊走,別在這兒耽誤生意,兩炷香後過來取。”
商堯放下桶,稍微有些猶豫,但還是把那兩隻銅板放在門檻上,隨後轉身離去,那名姓蔣的中年木匠看了看放在門檻上的兩隻銅板,望着逐漸遠去略有蕭瑟的少年背影愣愣出神……
那一年,大雪紛飛,在青瓦巷最深處的那座小院裏,一個姓商的男人領着另一個姓商的稚童在雪地裏一遍又一遍的寫滿了一個名字——“蔣柔”!
……
重新提着一桶水的商堯回到家中,在那扇吱呀亂響的木門上寫下了密密麻麻的一行小字:“修繕木桶,共計十六文。”周圍密密麻麻寫滿了顏色深淺的小字。
處理完這些瑣碎的事物,商堯纔想起那本意外得到的?太上感應?,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本原本注滿經文的書竟然變成了白紙,一個字兒都沒有了,而他也隱隱約約的感覺到了腦子裏邊好像有什麼東西像要鑽出來一樣,尤其是眉心處脹痛的厲害,隨着時間的流逝,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
於無聲處聞驚雷,突然商堯就好像聽到一陣響徹天地的春雷聲,聲若洪鐘,他整個人似乎已經被這聲巨響給震的癡傻,呆滯在原地,他的腦海中彷彿有一柄錘子在肆意的敲打着,那種痛苦是深入靈魂的,每一息之間就像是跨過了千萬年那麼漫長,更關鍵的是這個時刻他竟無比的清醒,每一次敲打他都真真確確的感受着,彷彿是經過了無數年之後,已經被捶打無數遍的商堯逐漸的陷入了昏迷……
而在一次又一次的錘鍊下,商堯的腦海中逐漸的出現了一尊“神”,這尊“神”不過寸餘高,緊閉雙眼,寶相莊嚴,每一次的呼吸彷彿蘊含着某種規律,而在繼續昏迷的商堯也在無意識間呼氣,吸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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