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天下群英傳－建功立業】

卻說李元吉受命往山東應戰，但無意深入，只命史萬寶輔佐原鎮洛陽的李道玄出兵，自己則坐鎮洛陽指揮。

「當前敵軍動態未明，不過，劉黑闥肯定著意奪回樂壽。」李道玄如此認為。

樂壽是過去叛軍首都，在李世民的授意下，即使數度遭到攻陷，仍是維持舊觀。

李道玄又道：「自洺州而上，轉下博入樂壽，布置防務，穩定軍心，自可轉被動為主動。」

史萬寶對於河北地理並不熟悉，只道：「河北諸縣對我大唐並不十分忠誠，若長驅直入，恐怕遭伏。」

李道玄橫眉一豎，道：「先前秦王恩威並施，降伏河北，總不致輕易便反。」

史萬寶輕輕嘆了口氣。

這淮陽王年方十九，要論沙場經歷，那是拍馬也及不上史萬寶。但偏生，他卻是大唐建號以來，最關鍵大勝的首功。

少年得志，那是啥也聽不進了。

不過，史萬寶並非官宦人家出身。道上出來混的，也不是那樣輕易低頭。

「今日就怕因秦王未至，這些跳樑小丑才敢起來造反。」

李道玄聞言怒盛：「你豈不知，東都之戰能勝，便是由我代替秦王在明，牽制竇夏數十萬大軍？」

史萬寶道：「既如此，淮陽何不故技重施？」

東都之戰的細節，史萬寶確實不知。他的意思，只不過是要李道玄打著李世民旗號，來震懾群小。

但聽在李道玄耳中，那是分外的不是滋味。畢竟，李道玄「牽制」竇夏的方式，便是做為階下囚。

李道玄怒道：「今日出征，誰主誰從總要分仔細了。將軍若是害怕，便督軍繼進，由我來打先鋒！」

史萬寶才不理他發什麼少爺脾氣，只覺未嘗不是個法子。就算真有埋伏，也能靠後軍接應。

計議已定，大軍前後開拔而行。

不幸的是，果然被史萬寶料中。

唐軍遍尋不著的劉黑闥等叛軍，早已得到接應，進入樂壽城中。

聞知唐軍拉長了隊伍，劉黑闥便下令在下博截擊唐軍先鋒，不施殺手。待到史萬寶派軍支援被困的李道玄，本陣卻遭到了襲擊。

最終，李道玄戰死下博，全軍盡沒，僅史萬寶輕騎逃回洛陽。

大敗唐軍後，劉黑闥隨即亮出旗號，河北諸縣城又一次聞風而降。

戰況傳回長安，李淵更下令李元吉出兵。

李元吉卻是諸多推拖。

要打落水狗，他還有幾分把握。主動出擊？一無良策，二無良將，李元吉實是不敢輕舉妄動。

戰局緊迫，李淵只好求助戰況漸趨穩定的北疆。

建成與世民，又是一番商議。

按道理，劉黑闥是李世民手下敗將，自該由世民出擊。

但李建成提出了三條理由。

第一，世民所熟習的路線，是由南往北。劉黑闥肯定早有防備。

第二，世民身邊並無謀主，兼之大將尉遲恭主守太原，不宜抽調。

第三，此去必須有洛陽方面的後勤支援。若是世民前往，就怕元吉不能聽命配合。

反觀李建成熟稔太原往幽州之途，從北側襲擊，定是大出劉黑闥意料。

文臣武將，建成手下一應俱全，加上數月以來養精蓄銳，正適合急行。更不要說元吉奉建成若神明。

李建成負責討伐河北叛軍的勝算，顯然要比李世民高出許多。

李世民並不反對。雖然他隱約可以感覺到，這樣的發展，似乎從兄長抵達太原時，就已經規劃好了。但可以的話，李世民也沒有那麼想要打仗。尤其是他檢視了李道玄陣亡的戰報。

身先士卒。

李世民自己過往，也多採取這種先登打法，對於士氣的鼓舞效果，不言而喻。但背後的風險呢？李世民發現自己從未去估量。

這些年來，他總覺得像有隻手推著自己，拚了命的去完成父親的想望。彷彿只要一退縮，一停步，就會被甚麼東西給吞噬掉。

但李建成拉了他一把。

艱難的任務跟責任，李世民不再需要一肩扛起。

商討既有結論，便由李建成這邊遣使回報李淵，自請出兵。

面對即將到來的惡戰，李建成的頭號謀主魏徵，也早已準備好了對策。

「屠一城，降十城。」

建成不解：「此前世民施恩河北，迅速平定。為何不照章辦理？況且你不是說我欠缺仁義之名，因何出此下策？」

魏徵答道：「非常之時，需顯非常手段。秦王的路數若是有用，劉黑闥就不會成功逃離，更不可能捲土重來。」

李建成雖是態度高傲，但骨子裡卻是優柔寡斷，對於他人的意見，只要言之成理，便不會一意孤行。

略為思索，李建成點頭道：「繼續說。」

魏徵道：「此乃魏武定徐之策。首策為荀彧所出，以大義之名令討不平，未收其效。後改採戲志才策，若非後方反叛，徐州已定。」

這故事李建成當然知道：「可誰人不知，魏武曹操因而背負一世臭名？」

魏徵昂首道：「敢問太子，這是後世人給的臭名？還是當代人皆因此反曹？」

若當代因而反曹，那麼，曹操又怎麼可能建立三國第一強大的勢力？

「亂世要表現出來的，在仁德跟美名之前，更重要的，便是力量。」魏徵朗聲道：「首先，要讓那些投機者知道，在我們面前，沒有僥倖。再次，屠城劫掠，可振軍心士氣。最終，當縣城逐一降伏，我們養出來的虎狼之師，只剩下劉黑闥一個目標，屆時戰力，將是無可估計。」

李建成閉上了眼。

魏徵說得沒錯，但他仍難以衡量其中的得失。

見此情景，魏徵續道：「若能擒殺劉黑闥，那是秦王也辦不到的功績。不止山東諸將，關中群臣，也必對太子另眼相待。」

李建成嘆了口氣：「多所殺戮，終究非我本意。」

魏徵點點頭：「太子仁善，百姓之福。不過，太子可知後漢光武，手下頭號大將吳漢？」

「光武劉秀乃一代聖君，手下雲台二十八將，吳漢只能排上第二，便是因其殺業過重。」李建成答道。

魏徵又道：「太子可曾想過，為何吳漢可以屢屢犯錯？」

李建成知道，魏徵想要說甚麼了。

魏徵道：「欲成霸業，一手仁德，一手屠刀，缺一不可。仁者非霸主，屠夫亦非霸主。霸主，是能駕馭一切的真命天子。」

李建成不置可否，只問：「可有人選？」

做此建議，魏徵當然早有腹案，便答：「幽州名將薛萬徹，可為先鋒。」

薛萬徹與竇夏苦大仇深，亦曾長期與劉黑闥對峙，更是能以少勝多的萬人敵名將，擔任先鋒是再適合不過的人選。

最重要的是，一年多前，李建成在最巧妙的時機，救援幽州，早讓薛萬徹奉李建成若天神，立意跟隨。

只要建成下令，哪怕是水裡來火裡去，薛萬徹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李建成再無異議：「好極，那麼一切便交由愛卿去辦。此戰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幾個月前，還是直呼其名……

魏徵對於這個發展，十分滿意。

仁君你去當，屠刀也有人拿。

運籌帷幄，稱霸天下，終究還是需要一個諸葛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