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蘭特斯

　　一樣的不起眼辦公大樓，裡面已是不一樣的人員陣容。

　　反AI陣營聯盟原本就在製造假消息攻擊市政府那一段時間裡，聲勢與知名度已是水漲船高，隨後更在演說會的當天攀至高峰，徹底進入智慧城每位市民眼中。

　　現在更是到了連原本不清楚、不熟悉、不關心的路人，隨便也可以說上兩句對於反AI陣營聯盟的評論或見解的地步。

　　除去拉蜜塔事件帶來的效益以外，更多虧了一個人。

　　如今的聯盟負責人，蘭特斯。

　　事前準備、臨場反應、事後改進，他掌握住一個非常優秀的切入時機，不僅完完全全的將拉蜜塔事件與聯盟的關係斬斷，更大打悲情戲碼，再藉由埋藏好的網路伏兵製造聲浪，將自己打造為新的聯盟神主牌。

　　從助理一躍而上成為老闆。

　　從幕後順勢轉變走至幕前。

　　從默默付出被埋沒的辛苦人才再到發光發熱照耀市民的無私聖人。

　　蘭特斯的故事激勵感動許多市民，紛紛響應加入反AI的大旗下。

　　如今。

　　仍然是一樣的會議室之內，這裡剛剛結束一場會議，但與會人員已沒有過往付出的那些熟悉面孔，他們如今因為參與拉蜜塔事件的關係，或多或少被蘭特斯抓住把柄，只能成為活動招牌義務幫忙。

　　雖然曾有人想要不顧一切的揭發並反抗，但後知後覺的他們這才發現，蘭特斯一直以來都有所準備，從很早很早開始，就已漂亮的將自己身影從整個事件裡抹去。

　　世事如棋，一步錯步步皆錯。

　　大權在握、聲勢極高，坐在主位上的蘭特斯，看向眼前空蕩蕩座位，他開心的笑了笑，很滿意拉蜜塔為自己搭建好的舞台，這狀會是一個可以和市政府談判奪權的好籌碼、好跳板。

　　只不過，人不可能總是永遠順利。

　　前陣子他從蕭功舉那位小公主的口中得到一個消息，想要繼續暗中合作並更進一步，需要展現足夠的自我價值給市政府看，目標就是弄倒戴新梧。

　　這頭喜歡到處攀關係、套交情、拉人脈的瘋犬，近來為了表現自我給派系高層看見，正不斷無所不用其極的攻擊反AI陣營聯盟，就算邁出門用左腳戴新梧也會有意見，這讓蘭特斯感到頗為厭煩。

　　不過，令蘭特斯更感到不爽的是，蕭功舉那高高在上自以為是的指使態度，他又怎麼可能會不知道自己被當作打狗棒來用了。

　　若真的要說，比起這些滿腦肥腸、尸位素餐、豺狼之吻的市政府人員，蘭特斯要更加喜歡拉蜜塔那種只顧自己、只看著終點、只一心想完成目標的人。

　　為此，他決定給過往的老闆一個機會。

　　「小花，時間差不多了，麻煩妳幫我請拉蜜塔小姐進來。」按下室內通話按鈕，蘭特斯用令人信賴且穩重的聲音說著。

　　「是......是......可是您真的要跟那個精神病惡女見面嗎？聯盟好不容易有如今局面，公投就剩沒幾天了，蘭特斯先生，我們是不是再慎重一點好呢？」

　　聽著這擔憂又小心的提醒聲音，蘭特斯內心相當的愉悅。

　　因為，他覺得很好笑，非常非常的好笑。

　　沒有思考能力被欺騙的人猶如鬼遮眼，只會傻傻的請鬼拿藥單，甚至還要替鬼感到擔心，真是太可愛了。

　　「小花，沒有拉蜜塔就沒有今天的聯盟，雖然她走錯路使用不對的方法，但我們要有一顆大愛包容的心，給犯錯者一個能夠改過付出的機會，這樣才可以讓智慧城變得更好。」

　　「不要被怨恨蒙蔽了心靈，好嗎？」

　　室內機傳來振奮聲音，道：「嗯！蘭特斯先生說的對，我不該有偏見，這就請她進去。」

　　幾乎是通話才剛結束，外邊敲門聲音就已經響起，顯然等待的人剛剛就站在對話者旁邊，而那位秘書小花方才卻是毫無顧忌的通話，顯然完全沒把客人放在眼裡。

　　對此，蘭特斯倒也不意外，狂熱者大多腦殘，不過只要控制得當還是相當有用處。

　　重新坐正擺好姿態，他輕聲道：「請進。」

　　門被打開，拉蜜塔走了進來，她神色平常的站在會議桌之前。

　　熟悉的人，不同的位子，一樣的場景，主位與從位已是互換。

　　蘭特斯也沒有特意想要羞辱人的想法，對他來說那是低俗不已的趣味，只是客氣笑道：「拉蜜塔，有陣子沒見了，請坐，以我們這幾年共患難的交情，不用這麼生疏。」

　　拉蜜塔從善如流，拉開椅子就在長桌主位的對立面坐下，語氣平淡的道：「共患難太誇張，我們之間的關係用不上這個詞，說是共事過比較妥當。」

　　「也是，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有幸身為妳的精神病友，認識超過二十年還能保持往來，聽說......他現在的危險程度好像又被調高一個層級，是吧？」

　　對於前老闆，蘭特斯一直都有在關注，以防不必要的萬一出現。

　　市政府的AI真是一個好東西，能隨時掌握大量資訊，若不是精神病院的內部禁止電子產品的使用，他還真想聽聽兩人的對話內容在說些什麼。

　　而這段話也不是想用來羞辱，更多的是一種掌握大局的表態，是可以為之後談判取得更多籌碼的手段。

　　看著眼前被靈所深深影響而不自知，依然在為自己聰明才智沾沾自喜的前助理，拉蜜塔心若止水，不見動怒也不隨之起舞。

　　拉蜜塔過去想要藉助「正常人」的力量來戰勝靈，但這條路走到盡頭時才發現，原來自始自終能夠陪她走完這條路的人，僅有小飛、坂井先生等寥寥數人。

　　對世間而言，她和他們是不正常的人，那就走好自己的路就好。

　　「謝謝關心，前天我才和小飛見過面，他狀態很好，或許不用太久就可以出院，蘭特斯先生，我想你的時間很寶貴，我們還是談談我今天的來意吧。」

　　油鹽不進，難以翹動情緒就難以找到突破口，蘭特斯眉梢微挑，發覺這位前老闆似乎比以前更難纏了，但表面仍是不動聲色的詢問著。

　　「說到這個，之前接到妳的電話時候真是令我感到訝異無比，妳......確定要參加最後一場演說會？」

　　拉蜜塔微微點頭，道：「是的，蘭特斯先生，請給我一個機會，我還有沒說完的話想要讓市民知道。」

　　「嘶......這可真是令人頭痛呀。」

　　邊說著，蘭特斯邊站起身，神情好似真的很為難。

　　「拉蜜塔，妳應該清楚自己現在是被判緩刑的身份，可以說是一名確確實實的犯人，而妳居然說想要在聯盟所舉辦的最大也是最後的演說場合上台？」

　　嘴角忍不住微揚，不經意流露出一些鄙視笑意，蘭特斯雙眼突然盯向對方，道：「妳覺得我會讓這種事情發生嗎？」

　　「會。」拉蜜塔斬釘截鐵的回答。

　　「為什麼？」如此肯定的態度和語氣，倒是讓蘭特斯有些好奇。

　　「你是一個只在乎得到什麼的人，誰付出、付出什麼、後續如何都不在你的考慮範圍內，雖然我不清楚你的最終目標，但反AI陣營聯盟也不過是你的墊腳石，更不用說公投了，你並不在意這些。」

　　蘭特斯有些意外，原來前老闆其實很了解自己的員工嘛。

　　「喔......假設，我是說假設，如果妳說的都是正確，那我能從讓妳上台這件事情之中得到什麼，才願意冒險讓一個犯人參加演說會呢？畢竟如妳所說的話，沒有好處的事情我不會做呀。」

　　聞言，拉蜜塔看向那張溫文儒雅臉孔，語氣平淡的說著。

　　「我不知道。」

　　這個答案讓蘭特斯愣了一下，不過很快他又聽到。

　　「我只是一個提供自己的資本，唯一要求就是上台演說，你想要用來像剛剛那樣欺騙外面的年輕人也可以，你想要當作與市政府討價還價的籌碼也可以，又或者把我踩得更低讓自己更上一層都可以。」

　　「要怎麼把籌碼發揮到最大益處，這不該是你的工作嗎？」

　　「想要什麼就靠自己去爭取，不要總是問別人有什麼好處。」

　　同樣的嘴角微揚，即便坐著矮人一頭，拉蜜塔的清憐面容上卻是充滿藏不住的不屑鄙視。

　　「你說對嗎？蘭特斯。」

　　「啪！啪！啪！」

　　鼓掌聲音歡快響起。

　　蘭特斯回以大大笑容，十分贊同。

　　「妳說的沒錯，老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