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製夢所】《夢境》沈浸式發片專場

2022.11.12

一年前，我做了一個難以忘懷的夢。

大象體操發了新專輯《夢境》，辦了七場結合戲劇的專場，在淡水雲門劇場。宣傳時沒有說明太多體驗的內容，反正人過來做夢就對了。

搭公車到半山腰，在開闊的草地上遊走，來到集合地發現我是第一個到的觀眾。排隊等待時，忍不住望向柵欄內的道具擺設、衣架上一整排的綠色斗篷，還有戴著面具的工作人員。

時間到。柵欄開啟。我們跟隨指示進場，來到測驗桌前，「你想得到什麼力量？」根據自己的答案拿取卡牌；接著工作人員發給每個人一件綠色斗篷，並告訴大家待會做夢的規則：不能交談、不能使用手機相機等。

這場夢境將分為三個階段：潛意識、做夢、回到現實。

戴著動物面具的使者帶領我們往建築裡面走，爬上樓梯，經過走道，搭電梯，來到一個神秘空間。身著披肩讓大家更能入戲，彷彿正在進行某種儀式。一路上只有腳步聲的寧靜，讓人得以仔細觀察週遭環境，全心投入當下。

一、潛意識

昏暗的挑高房間裡，有數顆兩層樓高的巨大灰球。柔和的燈光照射其上，形成美麗的交錯光影。球的周圍有一些鋁製水盆，靠近可以看見自己融進水波中的表情。

背景音循環呢喃著「沒有睡眠的時光，怎麼會有清醒的概念」、「戰爭是人們在夢中挑起的」、「擁抱黑暗面的自己，才得以完整」⋯⋯等與夢相關的語句。房間裡沒有指標，動物使者也沒有指示，多數人帶著困惑在空間裡走動，觀察巨球和水盆，或找一處空地坐下。當多數人已停止走動，我仍持續在場內繞圈，試圖透過身體的動能去觸及潛意識的波紋。

突然場內燈光一變，大家好奇地打量四周——登！音樂是從上方發出的，所有人抬頭一看，無不驚呆：大象體操三人站在劇場的貓道鐵架上表演！連爵士鼓也放置其上！熟悉的樂曲從上方襲來，震驚之餘先趕緊找空位坐下、躺下，以此生以來最詭異的姿勢和視角觀看演出——不，或者該稱之為進入夢境。

兩首樂曲結束後，貓道舞台燈暗，隱約看見凱婷和凱翔匆匆離開；沒多少時間，就看見凱婷背著貝斯來到大家所在的平面空間，直接在我們旁邊開始彈奏！（這移動速度是變魔術嗎？）眾人加速移動到凱婷周圍，這時另一頭也發出了聲響，回頭看見凱翔站在平時應該是觀眾席的台階上彈奏吉他，四周是綠意盎然的植物。也許刻意將他們設計在對邊的位置，讓觀眾沒辦法一次看兩邊的表演——就像在看舞台劇一樣，有太多細節是你沒辦法在觀看時注意到的，不像影片可以按暫停，當下注意力擷取到什麼部分，就是你獨一無二的體驗。

音樂與燈光一同消失。接著，錯落在不同方向的三個門，分別亮起紅、橘、綠光，正是一開始測驗中三個選項的卡牌顏色。多數人快速理解，也在動物使者的指示下，前往自己拿的卡牌顏色的門，走向不同的支線劇情。

二、做夢

❶ 自然之夢

跟隨隊伍快步往前，我們繞了一些路後爬上陡峭的樓梯，側身小心地經過狹窄的不規則路徑，來到剛才貓道上的爵士鼓前。這裡被佈置成歡快明亮的叢林，我們隨地坐下，觀看嘉欽打鼓、長笛演奏者以及精靈般的舞者在叢林間嬉遊，好似一個熱鬧的春之嘉年華。

這個夢是輕鬆的、夢幻的。

❷ 生死之夢

夢境結束後，我們下樓梯，左轉右轉，走出劇場，來到戶外空間；與其他遊客對視的瞬間有點出戲（遊客視角：一群披著綠色斗篷的人魚貫前進），但我們仍堅守不交談原則，專注在夢裡。

我們來到柵欄旁，往地下一樓的庭院看去：一張鋪著白色桌巾的餐桌，餐盤上放著槍枝，黑白人物照片散落在桌上，多隻不成對的鞋子也散落在桌上與地上、樓梯上。演員兼樂手進場入坐，詭譎的怨懟與緊湊的追逐，呈現出戰爭爆發前的緊張感。

凱婷進入場景，掀開桌子尾端的桌巾——裡面居然是一台鋼琴！凱婷坐下演奏，我們如癡如醉地欣賞流暢的旋律；下一首開始前，工作人員拿來另一張椅子，凱婷就這樣躺在兩張椅子上，一邊唱歌一邊彈奏貝斯！扯出一個新高度！那畫面太美我難以直視！

凱婷優雅起身，離開庭園。槍林彈雨之聲響起，旁邊的灰色樓梯上出現一個女人，身穿黑色服裝，撐著一把透明的傘，緩慢且空靈地往下行走，每一步都走得令人心碎；也許每支鞋都象徵逝去的生命。她在鞋之間旋轉、跳舞，愈發激烈、瘋狂，最終回歸平靜。

這個夢是沈重的、痛苦的。

❸ 恐懼之夢

沒有做夢者會記得自己是怎麼來到第三個夢境空間的。開門、關門、上樓、下樓、穿越房間、左轉、右轉、天旋地轉⋯⋯有時還要小跑步才跟得上隊伍，簡直是以大地遊戲之姿參觀雲門劇場。

我們來到一間昏暗的排練場，上方縱橫交錯的繩子上掛滿了各種衣服，不知道是原本就在這個空間裡，還是因應這場表演才掛上去的；它們的存在增加了這個空間的壓迫感。

凱翔的吉他聲出現，從木吉他的輕柔到電吉他的狂烈；舞台的地板亮起紅色八芒星，一名表演者戴上VR眼鏡，住舞台上群魔亂舞，前方的螢幕出現科幻奇異場景，視角隨表演者的移動而改變，讓觀眾彷彿也進入異世界般。

吉他、薩克斯風和舞者在這詭異的空間裡狂放地施法，斬妖除魔，化險為夷，每位觀眾都是這異世界裡的最佳英雄。

這個夢是詭譎的、瘋狂的。

三、回到現實

三段夢境都經歷過了，三組隊伍從各自所在的夢境，回到一開始潛意識階段的空間：是我們熟悉的Live House配置！大家席地而坐，我們這組是最快進來的，因此很幸運地可以坐在前面的位置。

所有夢境中的表演者都出現了，一同在舞台上大放異彩；因為已經回到現實，手機相機可以拿出來使用，也可以交談了，大家的情緒被音樂點燃到最高點；凱婷甚至走進觀眾席彈貝斯，把大夥電得神魂顛倒。

夢境不真實又真實地結束了。脫下斗篷，看時間，居然才經過兩個小時而已（大地遊戲和最後的演出各一小時），果然全心投入當下的時間感和平時是不一樣的。這兩小時是我經歷過最特別、最有趣的演出了，只有大象體操能超越大象體操。

一年後的現在，大象體操發行了十週年紀念專輯《世界》。

感謝音樂為世界帶來更多美好， 感謝世界讓音樂製造更多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