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失速列車-當我們對生命失去掌控

更新於 發佈於 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生命,就像一次單程的列車之旅。當我們上了車,就知道會有終點,我們預設列車的速度是穩定前進的,讓我們有足夠的時間好好欣賞每一站的喜悅與挑戰,並且努力地在站與站之間認真的生活。
多麼盼望能陪著孩子長大
這天訪視的病人,是一位罹患乳癌的母親,掀開門簾時,她正悲傷地盯著手機螢幕。
「我是病房的心理師,來關心妳治療期間的狀態。今天感覺如何?」我跟她打完招呼,她擦拭臉上的眼淚,輕聲回應:「覺得有點難過。」
「難過什麼呢?」
「孩子剛出生沒多久,我就發現得了乳癌。多麼盼望能夠陪著孩子長大,但我現在卻不知道能夠陪伴她多久!」說完,這位治療中的母親哽咽著又哭了。
「心理師你看,我女兒多麼可愛!」她出示手機裡滿週歲女兒的相片。
「真的很可愛,我想妳一定非常的不捨。妳願意跟我談談生病前的生活嗎?」
「在我生病前,我覺得生活都在掌控之中,工作與家庭都很順利,與同事相處得也不錯。第二個女兒出生後,一切十分美好,我真的很滿意這樣的生活。但是,發現有乳癌之後,我會因為未來有許多不確定性而感到不安,即使有具體的治療計畫,我仍然覺得十分慌張,無法形容那樣的感覺,就是很慌、很慌!」
很害怕突然就到了終點站
聽完她的傾訴,我試著用生活中的例子來說明:「如果把人生比喻成列車之旅,原本是在穩定的速度中行走,我們可以在每一站欣賞不同的生活,但這件事是不是讓妳感覺到列車一下子加速了,妳非常害怕突然就到了終點,而很多事都還沒有做?」
「對對對,我想抓住什麼,卻無法停下來。我覺得非常的恐懼。」她淚盈於睫,頻頻點頭。
當被宣判罹患癌症等重大疾病時,每個病人都會感覺生命的列車突然加速,窗外的風景突然變得模糊,眼前的風景似乎也突然消失,列車長有時會告知還多少時間就會抵達終點,有時則不會告知,不管有無告知,當事人都會感到終點站似乎已觸手可及,然而有好多的事還沒做,還想和親愛的家人多相處一下,對未來也有著很多的期待。但是,隨著這輛失速的生命列車,自己的人生也失控了。
這種感覺是旁人不容易體會的。當我們的生命節奏處於還能掌握的速度中,儘管面臨著大大小小的生活壓力與挑戰,卻也有著大大小小不同的喜悅與幸福。如果沒有罹患重大疾病,一般人很難體會那種生命列車加速甚至失速的感覺,而這就是死亡威脅所引發的焦慮。
心越安定越能減少失控感
愛因斯坦說過,時間與速度是相對的,每個人的時間感與速度感會因為不同的狀態而有不同的感覺。試著想像坐車的經驗,當我們越關注窗外流逝的風景,越會覺得速度很快,然而當我們關注的遠方的風景或是關注當下時,時間及速度感其實是會相對慢下來的。
中華電信有一句廣告詞非常好:「世界越快,心則慢」,在治療腫瘤的過程也應如此,當變化越快,越要提醒自己的心要更加安定,越要專注於遠方的目標或是當下的感覺,那麼心就越能安定下來,越能減少失控感。因此,我們可以這樣做:
‧關注更遠的目標:例如治療目標、治療期的生活安排、治療後的休養計畫、兒女的教養計畫等等。
‧活在當下:珍惜與家人相處的時光、在沒那麼不舒服時多活動、減少對未來不確定性的擔心等等。
坐上失速列車更要活在當下
生命列車持續向著終點前進,萬一生了重病會感覺到速度似乎變得加快,這時不免一邊抗拒接受這樣的狀態,一邊對未來感到焦慮,因而使得自己更加辛苦,除了承受身體的苦,還要承受心理的苦,那些對未來的擔心及對過去的後悔,都讓我們無法好好的活在當下,因而感覺更加慌張。
這時就要提醒自己,慢下來吧!即使列車加速前進,我們仍然有能力可以安頓自己的心,雖然無法改變列車的速度,但可以降低不必要的焦慮,減少陷入負面情緒的時間,用這些時間去做一些更值得做的事,例如與家人及所愛相處,以及完成未竟的心願。
在交談中途,她的5歲長女打電話來,她笑著與女兒互動,與剛剛沒有精神沮喪消沈的狀態判若兩人,我提醒她:「你與女兒互動時的狀態非常好,但回到病人的角色時,整個能量明顯不同,妳有發現嗎?」她也笑了。
我們無法掌握生命的節奏,但我們仍然可以在這樣的限制下,好好生活。
文:中國附醫癌症中心 臨床心理師 饒家榮 (本文已刊登於中國附醫院內醫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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