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花蓮的告白書

他們說，花蓮的土會黏人。

一批大學生湧入花蓮。我在北上的人群中一點都不特別，像是湯姆熊的推幣機，那些被大量丟進機器裡的代幣。一年一年過去，看著新的代幣進來，推阿推的，不知不覺來到了最前排。

雨季之後是畢業季，搖搖欲墜的代幣們離情依依，他們說要去城市打拼，要回到現實、面對有競爭力的環境。花蓮四年的栽培，兌換一個前途無量的人生。

而我是那枚，明明到了邊緣卻不知是卡住還是怎樣，怎麼投怎麼敲都掉不下來的代幣。

一直以來都生活得像個浮萍，沒有方向沒有目的。我不介意，身旁的人倒是費煞了心勸我規劃、替我決定。我相信生命的可能性，也知道我不想要什麼樣的生活，我以為這樣足矣。

來到花蓮前，我對於地方是沒有什麼認同感。從小在北中南各地住校讀書，地名對於我而言只是個知道絕對位置在哪裡的工具，產生不了連結，地方創生更是無感的詞彙。所以離不開花蓮是完全意料之外的事。「想在花蓮生活」的念頭一旦出現，便一發不可收拾:都市的鮮豔色彩瞬間變成了牆上的蚊子血，那些被說成很空白很無聊的鄉下生活也成了白月光。

比起瞭解花蓮，是花蓮理解了我。花蓮有屬於自己的步調，不需要去跟誰比較。沒有誰追趕不上誰、沒有誰落後誰。美好的事依然發生，失落亦然。

像我一樣。

從我的延畢的決定，到我整個人的形狀，人們品頭論足，不會停下。花蓮接納了我，像他接納每一條河流。花蓮沒有對任何人說不，在大城市裡感受到的格格不入及疏離感也總能在回到花蓮時被溫柔地撫平。數不清幾次那些心煩意亂的時刻，一抬頭看到山的瞬間，熱淚盈眶。

花蓮承載著的美好與破敗，在我眼裡是最赤裸的告白；擁抱山海的日常是最貼近生活的本質。人跟人的距離拉遠了，心卻終於相見。

他們說，花蓮的土會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