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堂裏的先生只有一位,叫做張景林,而且學堂裏授課也都是由先生一個人教的。
旁人都覺得先生厲害,什麼都懂。但任小粟一直都有疑問,都說術業有專攻,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所以張先生也不可能全知全能吧?
任小粟與旁人向來都不太一樣,他看問題的時候很喜歡反思,後來聽張先生講課才知道,這叫辯證的看待問題。
顏六元有時候很疑惑,因爲任小粟經常反駁張景林先生的觀點,卻依然會有空就跑來聽張先生的課……
下午上課的時候任小粟專門帶着顏六元去慶祝了一下,不爲別的,就爲他以後可以在院子裏聽課了。
平日裏蹲在牆頭距離教室太遠,終究是有點聽不清楚的。原先張景林喜歡講課的時候把門窗關嚴,這是害怕外面的動靜影響到學生,導致大家分神。
可後來他發現任小粟在偷聽之後,就會留一扇窗戶。
現在呢,乾脆就把任小粟給叫到院子裏來了。
很多孩子家長身處這亂世,把孩子送來學堂並不是爲了給孩子長學問,而是送來這裏方便孩子以後婚嫁,尤其是上過學的女孩通常都能許個好人家。
這年代,看書識字、會三位數的算術就已經很不錯了。
大家都忙着生存,飯都快沒得喫了誰還會管你有沒有文化?
所以大部分家長送孩子來上學並不是有多麼長遠的打算,這小小的集鎮裏也有窮人有富人,有人的地方就會有攀比。
顏六元看着任小粟去雜貨鋪買了一根帶過濾嘴的煙,老王還專門得意的說自己這的煙絕對沒有加什麼大料,安全的很。
一根20,物以稀爲貴。
顏六元疑惑問道:“哥,你買菸幹啥?”
“你們先生讓我進院子裏聽課,我不交學費就算了,總得表示表示吧,”任小粟笑道的說道:“我知道這位張先生喜歡抽菸。”
在任小粟看來,別人表達了善意,自己就要回報。
倆人趁大家午飯的時候去了學堂的後院,張先生正喫着炒白菜呢,任小粟主動笑呵呵的把煙遞給張先生。
張景林也沒推辭,而是讓顏六元離遠點:“你正長身體呢聞着煙味不好。”
任小粟感謝道:“謝謝先生讓我進院子裏聽講。”
“呼,”張景林拿自家生火做飯的火柴把煙點上,然後美滋滋的吐了一口煙氣:“現在像你一樣愛聽講的學生不多了,想聽就聽吧,你以後就站在門口,但不許進教室。”
“好嘞,”任小粟應和道:“先生我有個問題。”
“你說,”張景林大概是難得抽上一支菸,現在任小粟問什麼他都不介意。
“先生你說過,災變之前的人類有很多科技,我們人類又沒有死絕,爲什麼現在卻不見那些科技重新出現呢?”
張景林看了任小粟一眼:“災變之後的那段時間,人類自己都沒有精確計算過大家到底苟且了多少年,每天能活下來就不錯了,哪有做學問的人?”
“但我們應該還保留了一些資料吧?學習一下不就能很快重現文明嗎?”任小粟好奇。
“斷代了,”張景林有些可惜的說道:“我問你,我現在給你一套製造飛機的資料,你能造出飛機來嗎?”
“我又沒學過,雖然有資料能節約很多時間,但我也是從零學起啊,”任小粟說道。
“對,現在大家都是在從零學起,”張精靈看着自己只剩下一半的煙,感覺有點心疼,像是在猶豫抽還是不抽。
他想留下半根以後再抽,可在任小粟和顏六元面前這麼做會不會有點沒面子……
任小粟還是疑惑:“難道那些年,就真的沒人克服艱難困苦,繼續做學問嗎?”
“沒有,都餓死了,”張景林說道。
“難道現在那些知識都已經斷代了?”任小粟不甘心。
張景林這次認真的看着任小粟,意味深長的說道:“它們被掌握在少數人的手中。”
……
“行了,”張景林站起身來說道:“這事就別問了,該上課了。”
任小粟纏着問了張景林最後一個問題:“先生,咱們這避難壁壘的牆是什麼時候建好的,幹嘛建這個牆啊。”
“災變之後野獸橫行,據說很久以前還鬧了一次蟲潮,人類迫不得已建造起了高牆來阻隔危險,”張景林解釋道。
“可是大部分的野獸其實哪怕進化了也並不會主動攻擊人類啊,”任小粟好奇,猴子還是喫素,麻雀也依然愛喫穀物,它們並不主動喫人啊。
如今113號避難壁壘身處人類生存範圍的‘圈內’,大部分更加兇猛的野獸其實都被排斥在了‘圈外’。
序列號越高的避難壁壘越危險,例如傳說中的178號避難壁壘年年因爲驅逐野獸而死傷不少人。
而113號避難壁壘,其實已經算是‘內地’了。
仍舊有不少危險存在,例如狼羣,但並非不能克服。既然如此,這麼大的一個人類聚居地爲什麼還有聳立高牆。
張景林笑道:“只要野外還有危險,那麼流民就只能依託着避難壁壘生活,這時候避難壁壘就有了大量的廉價勞力。你以爲避難壁壘背後的那些財團們沒有實力徹底肅清野外的那些危險嗎?人類的熱武器比你想象中的還要厲害,但他們爲什麼要肅清呢,又威脅不到他們。”
任小粟聽到這裏的時候就已經陷入沉思了,他雖然少年早熟,可有些事情他沒有接觸過,就註定不瞭解,這也是他渴望知識的原因。
張景林繼續說道:“他們不會把牆推倒的,牆裏的既得利益階層怎麼可能會放棄這種天然的階級壁壘?”
說着,張景林去換了身衣服,任小粟好奇道:“先生你換衣服幹嘛,剛纔那一身也沒髒啊。”
張景林整了整自己的領口說道:“剛纔那身沾上煙味了,學生們聞到了不好。”
顏六元肅然起敬,而任小粟忽然有點不樂意了:“那我聞就沒事了嗎,先生剛纔你也沒讓我離遠點啊。”
張景林思考了很久:“滾。”
這時候,任小粟忽然聽見自己腦海中那座宮殿再次發聲:“任務:渴望知識從來都不是一件壞事,但學到的,要教人。”
任小粟愣了一下,他硬是沒明白這任務到底是要讓他幹嘛。
……
下午上課的時候學生們都感覺很新鮮,門外站了個比他們大好幾歲的任小粟,以至於好多學生都回頭去看他。
張景林敲了好幾下黑板才止住了這些學生的好奇心,他說道:“今天下午上生存課。”
這就是這個時代,學堂的獨特之處了,它不僅要教文理,還要教生存。
不過這節課一直讓張景林很頭疼,因爲他也沒有怎麼去野外生存過,生下來就在這113避難壁壘外的集鎮,如今生命走過了三十多個春秋,小時候靠父母,長大了成爲教書先生,對野外生存真的不怎麼擅長。
所以大部分時間只能通過以前保留下來的資料來照本宣科。
張景林看着教室裏的學生:“專心聽講,不要覺得危險離你們很遙遠,現在有父母庇護你們,等你們成年了,就要學會自己庇護自己。今天我們講,如果你們在野外遇到了狼羣該怎麼辦。”
臺下的學生其實最喜歡聽的就是生存課,其他課程對他們這個年紀來說還是太枯燥了一些,生存課聽起來纔有意思。
這時候教室裏鴉雀無聲,張景林看向靠着門站着聽講的任小粟:“來,你說說,野外遇到狼羣了該怎麼辦?”
任小粟想了想說道:“應該儘量選擇一個山坡,四周都有樹的位置,因爲這樣選墓地風水比較好。”
張景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