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年前,我讀過谷崎潤一郎的《陰翳礼讃》(1933-1934)一文,但是因閱讀速度太快(囫圇吞棗),對這部名作幾乎沒留下什麼印象。前日,可能是谷崎兄顯靈吧,強行讓我接受他的暗示,他希望我再重讀幾遍,評點一下他在建構和復興日式空間美學的努力。說得也是。故人特地從遠方來囑託,正直的人豈能不從?所以,我就暫時放下手頭工作,重新走進了《陰翳礼讃》的世界。
事實上,《陰翳礼讃》這部文化隨筆不長,全文31112字,共16小節,這次,我放慢閱讀速度直到深夜還在閱讀。坦白說,我認為不諳谷崎的行文風格修辭的讀者要吃很多苦頭,加諸不曾在日本生活過,從未親身探訪過日式住居空間(結構),僅憑一級日能檢定的助力,終究無法深入其宏旨的肌理。因為解決了這個難題,才能評價谷崎此文的動機與寫作策略,一個以終身寫作為職志的作家,他應當不會止步於世俗成就的面前,總會砥礪自己在走入墳墓之前,及時開創出新的格局和天地,這樣的人生才不枉然。
基於這個原理,如果讀者只是要了解《陰翳礼讃》的內容,快速吸收谷崎文學與日本生活空間的知識,通讀卓越的中文譯本,不失為一個好方法。不過,假設這是故人託付的任務,受託者就不能有絲毫馬虎,就要像隧道挖掘機那樣,一寸一寸地推進。昨夜,我關掉客廳的電燈,依附在孤獨的檯燈下,朝著《陰翳礼讃》的灰暗深處推進,豈料不到二十分鐘,我大感眼力吃不消,連續打了9個哈欠,只好回床上睡覺了。所以,我決定再讀原文第三次,才有資格回應谷崎丟來的問題,有時候是美學何處尋,有時候則要行所當行勇於開創自己的美學論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