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長總編輯及其聲量.. 《岩波茂雄傳》

昨日晚間8點10分，感性紛飛的春雨剛剛停歇，廖為民兄已來到茶行等候，而我也於他落坐五分鐘之後疾步趕來（正如前述，我徒步至台北紀伊國屋換卡買書）。彼此相識多年，我省下多餘的客套話，直探他具體的寫書進度，原來他早已備齊資料，表示隨時可動筆開工。在談話中，我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凡是熱衷於出版事業的男人，他總會散發出強烈的企圖心，讓旁聽者都感受到他為寫書發狂的氣息。不僅如此，這種快意與對話彷彿具有魔力一樣，輕易地就把時間的捲軸拉得更快了。他分享了近日參加編輯講座的心得。他表示很欽佩H出版社的R總編輯，因為他儘量不依靠外譯書籍的方便，專心企劃本土自製書，與作家之間的互動親切友善，這一點殊屬難得。

R總編輯認為，出版社與作家屬於合作的關係，不應是我出資你代工的商業交易。此外，他還轉述並肯定R的專業態度。例如，作家在初期階段，儘管只寫出了500字，R不嫌少而且都會認真參與討論。在出版同行看來，這就是作為出版人應有的精神姿態。一個插曲：R曾經為了出版某作家的作品，等待了十年之久。我想，僅只R這十年苦候一本書的耐性，就是出版界足以稱道的美談了。不過，在這美談背後中，也存在著一個疑惑與悖理：在台灣出版界有多少像R這樣的總編輯？總編輯有那麼大的權限嗎？他們可以越過出資的老闆社長頭上貫徹自己的意志嗎？

談到權力行使的問題，我必須援引在日本擔任科技大廠社長的朋友X的證詞。我向他開門見山問道，要怎樣辨別真正的社長（老闆）和受薪階層的社長？他沉吟了一下，露出神祕的微笑，但基於我們多年交情和邱氏強勢提問風格，X不得不回答：好吧，簡單講，當廠商上門推銷產品或與之進行議價的時候，能夠當面做「決定」的男人，他才是真正的老闆，不論他的頭銜是社長或總經理，最後都得他點頭同意才算數。我只是「領薪」派駐日本的社長，如上述那些重大決定，我得立刻向總公司老闆回報，等候「社長」的明確批示。我問，如果廠商拜訪剛好是午餐時分，你這個看似位高權重的社長，難道不會招待舟車勞頓而至的廠商？邱兄，你愛說笑，我社長的薪水不多，頂多只能請他們喝杯咖啡，接下來，他們如何處理午餐，就與我沒有干係了。

嗯，我認為X說得真好，他是有情有義的人，寧願委屈自己為我破除了所謂社長之尊的幻象。所以，在此我引證X社長朋友的說法，旨在提醒廖為民兄，按照這個邏輯推論，R總編輯就是幕後老闆，就是出資者之一，否則他就會當下展動行動，直奔主題與你討論具體的出書事宜了。當然，一樣米養百種人（十人十色），出版界還是厲害的角色，他們善長運用社長與總編輯身份的互換，要你的書稿時，他是友善謙沖的總編輯，當你跟他談起版稅報表的時候，他卻支吾其詞了，把中秋節說成了元旦，卸責給公司裡那位經常失蹤的會計小姐，要不就讓新手編輯來背黑鍋。總而言之，我的結論很簡單，如果作家付出很大的努力，仍然無法與有實權的社長或總編輯洽談，可能就需要上廟燒香祭改補運，如若不行的話，還是花點小錢請算命師疏通命運的阻礙為宜。（2024年3月24日）

延伸閱讀：

十重田裕一《岩波茂雄：低く暮らし 高く思ふ》（ミネルヴァ書房，201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