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僧、阿呆、魚(05)

第三十六天。無可避免的，師徒之間最近將有一陣低氣壓。住持和阿呆相對而坐，兩人各自默默吃飯，沒有交談。秒針已不知繞了幾圈，這時阿呆才難過無比地開口：「師父，我以後不會再殺魚，也不會再殺雞或其他動物。」住持抬起頭看他一眼，隨後才點頭。阿呆：「因為殺生實在是太殘忍了。」住持聽完語重心長地說：「慈悲是不必學習的，是人自然而然就能從心中湧現，反而殘忍是要鐵了心才能學會它。」

第三十七天。心中還是存有矛盾的阿呆問：「師父，吃肉真的是一件錯誤的行為嗎？」「如果說吃肉是對的，當自己養的寵物死了，為什麼不煮來吃？埋掉牠豈非製造浪費？」「可能是人與寵物之間有感情。」阿呆說。「什麼動物把牠歸於有情對待，又什麼動物把牠歸於無情對待，會有這些分別，通常只為了滿足私心。」「嗯……不過似乎大多數的人，都習慣吃飯的時候碗裡要有肉。」住持：「人對於吃肉，已經習慣到像每天要看一下新聞那麼自然了。一條魚躺在盤中，誰曾在乎牠經歷過何等的痛苦，而且這些痛苦，卻沒有任何人希望發生在自己身上。我問你，光人類把魚撈離水面，你覺得這條魚會怎樣？」阿呆想了幾秒鐘：「呃……會喘不過氣，無法呼吸，最後很難受地死去。」「是的。這就像有人從背後綁住我們的手，然後拿著塑膠袋套住我們的頭。」

第三十八天。阿呆邊吃飯邊問：「師父，可是我又想，就算自己不殺，請魚販或雞販動手，其實殘忍的情況也是一模一樣。我們只是把這份差事或惡業，轉交給別人一起承擔。」「這次你說對了。」「那怎麼辦？」「最好的辦法是什麼，你的心中應該早有答案，所以也就不太需要再問過我了。」住持露出一絲微笑看著他。「嗯……吃肉這種事，明知是對動物缺乏道義的行為，但又做不到約束自己不吃。」阿呆苦惱地說。「覺得吃飯要有肉，是一種習性。修行，就是為了要改正習性，而非一昧順著原本的習性。當一個人認為別人的生命不重要，只有自己吃得開心才重要，那真是一件糟糕到不行的事情。總之，在煮菜掀開鍋子的時候，我們的慈悲心，不應該也被廚房的排油煙機給吸走了。」

第三十九天。「師父，為什麼有人可以做到不吃肉？」這個問題阿呆連想了好幾天。「因為他們能正視動物所遭受的苦難。」阿呆聽了無言以對。住持隨後又說：「前一陣子，幾位吃素多年的居士來拜訪我，他們也問：為什麼有人做得到把肉吞下去呢？」阿呆反倒難為情地笑出來：「那您是怎麼回答的？」「因為他們對動物的痛苦視若無睹，如此才有辦法吃得了牠。」

第四十天。阿呆問住持：「師父，植物不是也有生命，那吃植物算不算也是殺生呢？」「你真的覺得吃下一棵蔬菜，與吃下一隻烤乳豬是相同的行為？」「……」阿呆不知該怎麼答覆。「不然這樣說好了。我曾看見你家庭院種的李子，成熟之後掉了滿地，可是等動物長大了，我卻從沒看過牠的腿會自動掉下來。」

第四十一天。阿呆：「師父，吃素和吃肉哪一個比較營養？」「呵，這麼說吧！如果你把五穀埋進土裡，它們會長出一株株的小麥、小米、稻米、大豆、紅豆。然而，當你把一支雞腿埋進土裡，那麼結局就只會剩下腐爛。從五穀與雞腿所蘊含的潛能來看，你認為蔬食與葷食哪一個比較營養呢？」

第四十二天。阿呆今天的心情頗佳，但並不是因為他知道蔬食比葷食營養。他對小英說：「爸爸前陣子買的基金一直創新高，所以今晚為妳加菜慶祝。」小英：「謝謝爸爸。」住持聽阿呆這樣講，於是說：「哦，你的基金不斷地創新高？那師父告訴你一件事，地球每年的平均溫度也不斷地創新高。」「嗯。」阿呆問：「然後呢？這樣有什麼問題？還是我應該去買進冷氣公司的股票？」「不！我是擔心地球的溫度持續創新高之後，未來終有一天，世界上每一家公司的股票都要創新低，從此永永遠遠再也不復返。」住持意味深長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