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比我想得還有趣,可惜你只做一天,不然就多介紹其他人給你認識了。」
嘉穎靠在後車窗興高采烈的說。
我的外套因為剛才衝進鐮捲裡被碎石劃破了。
從破口鑽進來的空氣冷得我不自在,只能吃還有餘溫的肉包取暖。
我滿嘴食物含糊的說:「妳就饒了我吧。」
嗆伯在旁接話:「沒錯沒錯,這小子做事都不用腦袋,給他多見幾個人不就要往生?不要不要不要。」
我嚥下食物,忍不住反駁說:「明明不用腦的是你,旁邊那麼多人居然還唱詩打成那樣,萬一傷到人怎麼辦?」
他又露出這問題很蠢的表情,不耐煩的說:「不會啦,那些人比你想得還會閃。」
他拿著燒短的菸頭左看右看,我把裝包子的塑膠袋揮了揮,拿起排檔桿旁的礦泉水倒一點到裡面,讓他把菸丟進來,他含糊的道謝。
「而且你們這樣擅自唱詩,教會會過來懲處吧?」我說。
嗆伯又點一支菸,咬著菸歪嘴吐煙說道:「媽的,要罰也是罰他,是他先白目。我本來就不太能控制,他可以控制還先唱,那先出手的不就算是他?這樣關我屁事。」
這話聽起來像謬論,但又好像哪裡有點道理。
「所以能夠控制,又擅自唱詩的人才會被罰?」我問道。
在後車窗外的嘉穎回答:「要看情況喔,如果商哥沒有唱詩,被嗆伯抓住恐怕凶多吉少,所以那樣算是正當防衛,根據後果可能需要繳罰金,或是參加唱詩講習,最嚴重會被帶去強制閉關。」
我一臉納悶的側身看她:「妳為什麼那麼清楚?」
她眼神飄移,慢慢噘起嘴,後來乾脆整個人背對我。
「妳該不會是累犯吧?」
嘉穎沒有回答,只是哼著奇怪的曲調,說:「風好大喔,我聽不到~」
嗆伯打方向燈,哼了一聲說道:「省省吧,別想從她身上套到什麼話,她一天到晚神秘兮兮的,我們會裡到現在還沒有人知道她是什麼詩。她說話你大概信四成就好。不過她講的懲處是真的,有些人不是不能控制唱詩,而是控制不住自己。」
我看向破裂的後照鏡,嘉穎的紅髮在空中飛舞,還在哼著荒腔走板的旋律。
商哥說在他附近的生物都會生病或暴斃,這讓我不禁想到夏天的事件──李吉姆也是類似的猝死。
詩人的詩有些確實會像商哥那樣,帶來不顯眼卻嚴重的影響。
會不會李吉姆的死也是因為類似的遭遇,而我當時漏看了某些細節。
現在想想,他將房間鑰匙委託給我的時間,正好是在他過世前兩個禮拜,也就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要說這個時機是巧合,也未免太巧了。
簡直就像是他知道自己即將死去。
雖然使用鬼覺會縮短壽命,但無法預期確切時間。再說文獻上記載鬼覺的死因都是脾臟會不明原因破裂,因此不能排除是鬼覺致死以外的可能性。
我和李吉姆會認識,除了因為寫生和詩,也是因為理念相同──我們都希望能夠用自己的能力來幫助別人。
在我認識他以前,他就已經透過鬼覺改變過很多人的命運,但從沒聽過解詩協會找上他。
那難道是解詩協會以外的人做的?
是不是因為他幫助了不該幫助的人,還是他從畫中的鬼覺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
事到如今,李吉姆的遺體早已火化,他畫中還能活動的鬼覺已經寥寥無幾。
即使想要調查線索,首先還是得離開這裡。會不會李吉姆已經察覺了大量人數死亡事件,而鞠之晴畫上那條黑線是他留下的線索?
如果是,那條黑線究竟是什麼東西?
思考陷入了迷霧,車子這時也駛回市區。
商店從兩旁接連浮現,積雪使得路上有些塞車,我們四點多才來到目的地所在的街上。
嗆伯把車停在商店迴廊的盡頭,前方轉角就是石砌別墅般的詩人會所。
他把我放下車,拉下車斗的立板,轉身指著迴廊裡一間紀念品小店。
「好啦,把這些東西搬完你可以滾了。」
我看了看車上那些紙箱,又探身看了轉角的詩人會所,抬頭問車斗上的嘉穎:「妳說有個詩人……就是那個大小姐,她的情況變嚴重是嗎?」
嘉穎將視線從手機移開,興致盎然的盯著我說:「幹嘛?你很在意嗎?」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向她說道:「來都來了,我想看看有沒有我能做的。」
嘉穎揚起微笑,有這麼一瞬間,她的笑容有股難以形容的異樣,連眼上著相的光也變強,不過就只是這麼一瞬間。讓我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了。
「那當然好囉!啊,不過要先把貨搬完喔!」
她蹦蹦跳跳下了車,撐開傘幫嗆伯拿商哥的那些箱子。我們快速下完貨,趕緊前往詩人會所。
拱形的門口嵌著乾淨的玻璃門,裡頭燈光明亮,木造裝潢整齊乾淨,地板鋪著深藍色的地毯,看起來頗有質感。
嗆伯小心推開門,上前跟櫃台講幾句話。嘉穎撐著傘乖巧的跟在後面,櫃台人員完全沒有詢問她突兀的行為。
說起來教堂區外也有詩人會所,但一般被人稱作「詩人的精神病院」。
我以前外頭時也曾去詩人會所支援過幾次,裡面的管理方式就是和精神科療養院一樣,所以我挺好奇這裡對待詩人的方式是不是有什麼不同。在他們和櫃台談話時,我看了牆上的簡介,這裡的環境就像普通飯店。
每個房間門口不僅能夠上鎖,還附有獨立衛浴和簡單廚房,並確保採光良好。機能單位模仿街道設計,有食堂、健身房、圖書館、咖啡廳、交誼廳、花園,每個地點的都在呈圓的動線上,確保詩人的活動量,整體環境的植物造景也很講究,基本上就像個小型的度假村,很重視詩人的生活品質。
嗆伯和嘉穎熟門熟路的來到一間有落地窗連接院子的房間,嘉穎按了電鈴後,一名看來是國小高年級生的長髮女生警戒的只打開門縫,看到是嘉穎後表情鬆了一口氣,一口氣拉開門。
「姊姊叔叔,太好了,請你們幫忙一下,媽媽又不吃東西了。」
我們走進房間,室內是一房一廳,東西有些凌亂。
隨著小妹妹走到餐桌,我赫然發現一名女子躺在餐椅旁的地板。
我會嚇到不是因為她莫名其妙躺在地板,是因為她的膚色極為慘白。
她的嘴巴微張,血色盡失,頭髮烏黑,輪廓分明的五官微微凹陷,但看得出和小妹妹長得很相似,身材也很消瘦,穿著一襲連身白衣和黑色羽絨背心。加上她一動不動,我一時居然覺得她不是活人。
換言之,商哥說她很美,正是因為她像極了屍體。
這個混蛋戀屍癖……
嘉穎稍微蹲下,對躺著的大小姐說:「我們今天有新人來,換他來餵妳,起來吃一點看看吧?」
我盯著大小姐毫無生機的臉龐,發現她的虹線很短,著相的光卻很強。這是「靈」型詩的特徵。
大小姐的眼睛慢慢睜開,雙眼乾澀,眼神渙散又混濁。
她慢慢掃視我們幾人,然後就盯著天花板一動也不動。
我正要自我介紹,突然一聲響亮的咕嚕嚕響起。這是肚子餓的聲音。
過了一段奇妙的間隔,嘉穎笑笑的說:「那就交給你囉」起身到客廳去。小妹也轉身到流理檯旁準備食物。嗆伯則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就在沙發看電視了。
「你是誰?」
大小姐看著我,卻也像是沒看著我問道。
我簡單自我介紹。
一直蹲著讓我大腿傷口很不舒服,我索性盤腿坐在她旁邊。
當小妹端著香噴噴的飯菜到她身邊放到地板,她慢慢轉頭看向餐盤上的食物,眼睛逐漸睜大,突然像是看到恐怖的東西,驚嚇的往旁邊退開。
「拿開!快拿開!」
她尖聲揮手驅趕,打翻了盤上的沙拉,生菜和水果掉得滿地。
小妹妹一臉委屈,說:「可是……」
「爸爸呢?他人在哪?爸爸不在休想叫我吃!拿走!給我拿走!」
我觀察了一下大小姐的虹線,雖然短,但和著相的光一起看就能看到若有似無的人形。這有點麻煩。
我轉頭問小妹妹:「妳媽媽是不是吃東西會不舒服?或是不能自己吃東西?」
小妹妹跪在地上,一邊收拾被打翻的碗盤,對我的推測並不驚訝的說:「啊……對,她不能自己吃東西。說食物像長刺一樣,吃了會痛,每次吃都會吐出來,只能別人餵她吃。但我們餵她她又說燙得像燒紅的鐵塊,只有爸爸餵的雖然沒有味道,但至少不會像烙鐵,所以……」
我看了一下餐盤上剩下的食物。有紫米五穀飯、滷蘿蔔牛肉、蔬菜濃湯、煎鯖魚、和一小碗蘋果泥。所有搭配不僅顏色漂亮,營養也很均衡,看得出來相當用心。
嘉穎從旁邊的沙發突然探出頭,雨傘的尖刺差點戳到我,她補充說:「她之前還可以吃原型食物,但現在連原型食物她都說有很重的金屬味又很燙,為了營養大家還是逼她吃,但她常常吃到哭,你有什麼辦法嗎?」
我看回小妹妹,她一臉泫然欲泣的模樣,說:「爸爸前天去出差,媽媽因為這樣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今天早上暈倒後就一直躺在那裡,我想拉她去床上但不知道為什麼重到拉不動。哥哥你可以幫我把媽媽搬到床上嗎?」
「哈!這還不簡單!」嗆伯突然起身大叫。原來他有在聽啊?
他興致勃勃的走來要幫忙,我伸出一手阻擋他。
「最好不要,她現在處於完全唱詩狀態,太重就是其中的異常之一。靈是特別容易影響的詩型,你們兩種詩撞在一起難保會出什麼問題。」
嗆伯歪起嘴,一臉不服氣說:「那……你要怎麼辦?」
我看向大小姐,她還在吵鬧,嚷嚷著:「出什麼差?還不是去找女人?以為我不知道嗎?都把我送到這裡來不就是受夠我了?我就是沒用啊,吃飯都要人餵,做什麼都一團糟,幹嘛不讓我死一死,大家都輕鬆?」
氣氛突然變得很差。
我打破沉默,出聲請小妹妹重新裝一碗沙拉,嗆伯也到外面抽菸。嘉穎靠在沙發靠背上看著啜泣的大小姐,表情哀傷的問:「你知道這種詩嗎?」
我點點頭,一腳屈膝開始說明:「這是『靈』型詩,是最常見的一種。靈型詩在五型中比較特別,它又分成有靈詩和無靈詩。有靈詩是指有意識的詩,也就是一般所說的『中邪』或『附身』。無靈詩,就是沒有意識的,模式像是靈,其實只是單純的現象。兩種的解法各有不同。但她這樣子應該是兩種的混合。可能是無靈詩的『食針』受有靈詩意識操控,才造成這種現象。」
「我不是要問你解法。有沒有讓大小姐能吃得下,又能吃到味道的辦法?」
我不禁皺眉看向她。
「妳這不就是要馬好又要馬不吃草?再說除靈不是我的專門。如果只有『食針』到還好,但牽扯到有靈詩,情況就很複雜。要是我那位除靈專門的同事在就好了。」
嘉穎把兩手枕在下巴,問:「不能問問那位同事嗎?」
我想了想,也不是不行。只是不知道她會不會及時回應。
我將情況簡述給多里德,讓他給姚凱唯發去訊息,小妹妹這時又新端了一碗南瓜沙拉來。我捧著沙拉將醬汁攪拌均勻,大小姐這時已經冷靜許多。
在我也要了一杯熱咖啡後,手機發出了提示聲。多里德將姚凱唯的回應轉貼給我。
除靈的環境很重要。要誘靈出現,需要氣味或一定頻率的聲音。如果已經和無靈詩結合,一般會先解除有靈詩和無靈詩之間的連結,詩人的症狀就會改善,之後再分別進行除靈和解詩。
多里德還在下面跩跩的加了句:「廢,這下懂了沒?」你是又知道什麼啦。
姚凱唯的建議很有道理,要切斷連結我做得到。
我把沙拉放回到餐盤上,挪動到大小姐旁邊,伸手從餐桌抽了幾張衛生紙給她。
她沒有擦眼淚,只是將接過的衛生紙握得緊緊的。
我捧起濃湯碗說道:「吃一點就好,不管妳是要等妳先生回來,還是要臭罵他一頓,妳都需要體力。妳不為自己,也為妳女兒想想,妳的身體現在不是妳一個人的而已。」
大小姐顫抖著雙唇,幾縷頭髮因淚水黏在臉上,我伸手將她的頭髮撥到兩旁。她的表情看來相當痛苦,就像要面對受刑般害怕。
「十秒就好,請試著讓食物留在嘴裡,我需要讓詩顯現得更明顯,才有辦法調整,應該有辦法改善妳的困擾。真的不行就吐出來。」
大小姐淚眼汪汪,虛弱的看著我說:「……真的嗎?」
我點點頭,盡量表現穩重的說:「我保證。」
她轉頭看了泛著淚光的小妹妹一眼,總算是像是下定決心般,點點頭閉上了眼。
我舀起一匙濃湯餵她,她的牙齒在觸碰到湯匙時發出顫抖的喀喀聲,小心翼翼喝下湯後兩手馬上摀住嘴巴,左右翻滾發出非常痛苦的唔唔聲。
我抬頭看了大小姐上頭的有靈詩,果然正微微發光進行著唱詩。
我放下湯碗,根據她的情況,選了《香霍古詩經》第十一版的128章以一定旋律背誦出來:
絮雪映惴光,
入夢引思見。
浮鷺舞翩翩,
近問何遮面?
揭應果是君,
舉袖挽其芳,
花月和愷靜,
落獨鷺羽傷。
嗆伯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在後頭納悶的問:「這像布袋戲登場詩的東西是怎樣?」
我沒有理他,專注盯著著相的光和有靈詩之間逐漸隱約浮現的詩眼,伸手擺出除靈式的「半手」,盡量將線攬在一起,再握住融化。有靈詩這時慢慢變淡,在我的心裡發出一聲怨恨般的嘆息聲便消失。
大小姐終於忍耐不住,掐著脖子歪頭將湯吐了出來,裡面參了些血,不停喘著氣。小妹妹趕緊拿布過來幫母親擦拭嘴角。
完成後我也吐了口氣。
「這樣暫時就改善了,妳再吃一口看看。」我說。
大小姐一聽趕緊搖頭,緊緊握著小女孩的手,崩潰的說:「不要……好痛我不要……」
我拿起湯匙和湯碗。
「這次應該不會了,再試一次看看吧。」
「不要!」
她揮開了碗,湯和料潑了一地,湯碗扣在地板發出骨碌碌的旋轉聲。
小妹妹終於堅持不住了,雙手掩面哭了起來。
看小妹妹這樣哭,我有點不高興了。
「妳在意自己沒用,又不提出勇氣嘗試,就算是家人,他們也有自己的生活和人生,妳想一輩子一直這樣給他們添麻煩嗎?他們可沒欠妳。」
大小姐突然生氣吼說:「我又不是自己想變成這樣!能做的我都做了!這輩子我一事無成,至少我嫁了人,生了孩子,我爸說這是我唯一的功用!我已經不欠這世界了,到底還想要我怎樣?」
嘉穎過來把哭泣的小妹妹拉到旁邊,我也將大小姐扶起來,嗆伯直接幫我把沙發搬來讓我將她抱到沙發上。
我端來餐盤放到她腿上,壓好餐盤兩端。
「好好看看妳女兒多用心製作妳的食物,妳感激過嗎?妳好好看過她嗎?妳口口聲聲說妳先生不要妳,那他為什麼要大費周章送妳來詩人會所?妳以為這裡很好申請,費用很便宜嗎?妳真的清楚他的想法嗎?」
大小姐仔細盯著餐盤上的食物,慢慢將手放到餐盤兩端。
「現在還不遲,好好重視妳自己,也珍惜重視妳的家人。」我放開手退開。
大小姐緩緩地拿起一塊南瓜,眼淚又開始流了下來。
外頭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大家看向門口,一名長相樸素的男子慌張的衝進門。
「爸爸!」
小妹妹衝去男子身邊。男子的頭髮和肩膀還沾著雪,喘著氣拍拍女兒肩膀,手上提著一袋外賣。
他望著大小姐說:「還好嗎?聽說妳都不吃,我跟公司請假回來了。」
大小姐站起來的瞬間我將餐盤抽開。
她生氣的說:「你不是說有重要的會議嗎?回來幹什麼?」
男子一臉疑惑:「什麼幹什麼,老婆的情況不好,回來不是很正常嗎?」
大小姐更生氣的說:「我不是說過,我不想當你的累贅!我自己可以處理,你去忙你的!」
男子不滿的吸了一口氣,但抱持冷靜的說:「自己處理?這裡這麼多人在幫妳,妳也讓妹妹擔心成這樣,為什麼就不能坦率尋求幫助?這沒有什麼好可恥的。我們都是一家人,教會也是家人。家人幫助家人沒什麼奇怪的,不是嗎?」
小妹妹不安的看著母親,大小姐只是垂下眼沉默。
男子走到大小姐身邊,露出笑容說:「肚子餓了吧?來,先吃飯,大家都來吃飯吧,我買了一些外賣。哇,妳看妹妹今天準備得這麼豐盛,以後可能會當米其林廚師耶!這是南瓜嗎?妳看妳最喜歡吃的。」
男子拿起大小姐手中的南瓜,輕觸她的嘴唇。
大小姐盯著男子的眼睛,猶豫一下,總算慢慢開口吃進去。
她渾身用力,緊閉著雙眼小心咀嚼,接著突然睜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摀著嘴,回頭盯著我。
我點點頭,說:「雖然還有點刺痛,不過應該稍微有味道了。」
大小姐眨了眼睛,眼淚慢慢潰堤,開始雙手握拳揉眼睛,嚎啕大哭起來。男子抱住她,一手不斷輕拍她的背。
嗆伯和嘉穎都露出微笑。
我簡單向男子說明經過,並提醒他多讓大小姐唱頌詩歌,多到戶外走走,有什麼問題可以聯絡首倫大學,那裡也有一些解詩以外的建議。
男子熱情的邀請我們共進晚餐,但我們都婉拒了,剩下的時間留給她們一家人吧。
離開詩人會所,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嗆伯去開車時,我和嘉穎站在路邊。
她撐傘看著仍在飄落的雪,冷淡的對我說:「希望你不要介意,她只是太寂寞了。」
我也抬頭看雪。
路燈的燈光令雪花形狀相當清楚。我吐了口白煙吹開雪片。
「妳明天有事嗎?」我問。
「幹嘛?」
「我今天陪了你們一天,明天換你們陪我。」
嘉穎露出壞笑。
「看來這裡也有怕寂寞的人。」
我苦笑了一下,看向她:「就當作是吧。我無論如何需要有個熟悉這裡的地陪,妳願意幫忙嗎?」
她嘟起嘴思考,但沒有猶豫很久。
「好吧,看在你幫了這麼多人的份上。」
嗆伯的車燈遠遠照得我瞇起眼。嘉穎已經退到旁邊,沒一會就跳上車了。
嗆伯拉下車窗,喊道:「真的不一起去嗎?晚上我請你吃消夜喔。」
我搖搖頭,抬頭對嘉穎說:「明天在雷赫米真崇寺。」
嘉穎露出「OK」的微笑,嗆伯沒趣的呿了一聲,叼著菸開車揚長而去,手伸出車窗朝我揮了揮。
我往商店迴廊的方向回教堂。路上才發現我剛才根本忘了跟嘉穎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