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好朋友?!18

「我覺得好突然，不太明白為什麼一覺醒來卻果我們全變了樣？」

這是書豪開口的第一句話，在我們初次遇見的誠品咖啡裡，初次遇見的老位子上，當我跟他提出分手的要求之後，我們延續方才在河堤邊的飆真心話比賽。

「不，其實並不會突然，而應該說是這段時間以來的累積，累積到了一個爆點，然後、這一切都再也假裝不下去了。」

「假裝？」書豪看起來很困惑的樣子，「我們有假裝什麼嗎？」

然後我就笑了，笑得心都累了。

我一直為了你而假裝，但到頭來你卻以為我真的就是那個樣子？

「就好比這裡好了。」

「這裡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就出在這裡，我其實並不喜歡誠品咖啡，它貴死了，又經常客滿的擠死了，講話太大聲、笑得太放肆我會很不自在，我只是偶爾來這裡喝杯最便宜的咖啡，為的只是感受一下這裡的氣質、我沒有的氣質。」

我知道我不屬於這裡，我知道。

「我其實真正喜歡的是便宜的茶店，在那裡我很自在，而且通常星期四就會有最新的壹週刊，花幾十塊喝杯大的百香紅茶還能看到七十九塊的壹週刊我覺得很划算，不好意思我就是這麼小老百姓的愛貪小便宜。」

「不，沒問題，我也喜歡貪小便宜，每次買車的時候我也會和sales殺價的。」

然後我又笑了，笑得心都累了。

「但我真的以為妳也喜歡誠品咖啡，因為連續兩次都在這裡遇見妳，所以－－」

「不，真的是我該道歉，因為我一直就想要告訴你，可是我一直提不起勇氣說，我真的怕你把我當怪胎，在你面前我一直就沒有辦法自在的做自己，越是想要自在的做自己、越是事與願違的彆扭。」

「告訴我什麼？」

「告訴你真正的我，在你面前我隱藏起來的那個我。」

我每個月只有三千塊零用錢，因為薪水都要幫家裡繳房貸，我嘴邊嘔得要死，但其實心底覺得這是應該的，因為那是我們的家，而我們都很愛這個家。

我每個月只有三千塊零用錢，一開始我覺得林媽有夠狠，但後來我明白我付出的永遠追不上她為我而犧牲的；林媽是個工廠的作業員，二十年來準時上班連來颱風也捨不得請假是因為怕會被扣全勤，二十年來這麼辛苦的工作著但她的薪水永遠只有一點點，少到不夠買個破錶她手上的包，但其實林媽是可以不用這麼辛苦的，要不是因為有了我，她是可以繼續混黑道當大姐風光有錢還神氣的，可是她覺得那樣子不好，對她的女兒不好，於是她收手退出江湖從大姐頭變成作業員，收入只有原先的零頭，可是她覺得很值得；還有林爸也一樣，他們失去了江湖換來個小小的家而且還沒有裝冷氣，我們嘴上都不提，但其實我們都覺得很滿足。

我每個月只有三千塊零用錢，遇見你的時候剛好是月底，如果月底三千塊還有剩那我就會犒賞自己在空班時去誠品喝杯咖啡，那是我生活裡最大的奢侈，但對你而言卻是每天的生活習慣，對吧？

「對，但妳其實可以告訴我的，我並不會因此而瞧不起妳，因為我愛妳。」

而問題就出在這裡。

「你愛我我愛你，可是我們在一起真的不快樂，我們的懸殊太大、我們的嗜好不同，我們只是相愛除此之外我們沒有交集，我們只會越來越不快樂，所以、請甩了我吧。」

「但是我很快樂啊。」

「問題就出在這裡，我為了你的快樂而改變自己於是很不快樂，而最不快樂的是、我還得假裝這樣的我很快樂，這麼說、你懂我意思嗎？」

「我、我不知道妳不快樂。」

「對，我不快樂，這不是你的錯可是我真的因為你而變得很不快樂，我變得討厭自己，我看不起我的家人，我甚至不順眼我最好的朋友！」

「那個庭羽？」

「那個庭羽。」

我最好的朋友，林庭羽。

「他就是妳想要和我分手的爆點嗎？」

「他是個導火線，但不是全部的原因，一段感情沒可能只因為單一事件就結束，就像你和她一樣。」

「她跟妳說了什麼？」

「說了你們。」

「……」

「嘿！你沒有資格怪她離開你，你懂嗎？」

「我不懂。她傷害了我們的感情，她讓我覺得自己很沒用，我是沒有強烈的企圖心而且還很怕累，可是那並不代表我這個人就只是個有錢的垃圾。」

「她其實並沒有這麼看待你，她可能只是不懂得怎麼正確的表達，但我相信她只是希望你別浪費自己的才能，這樣子而已。」

「我的才能？」

「你是個很有才能的人，要不幹嘛你每天光是泡咖啡館卻還是一缸子人捧著錢想找你幫他們規畫開店？」

「嗯。」

「你只是不太懂得怎麼正確的愛人。」

「我不懂？」

「你不懂。」真的不懂。「就像是我的臉。」

「妳的臉怎麼了？」

「我的臉腫了，昨天我媽打我巴掌，現在還沒消腫，大概是因為我媽的斷掌的關係，所以她手勁大的很。」

然後他就笑了，笑裡帶著苦。

「那麼，可以給妳前男友一個建議，教他怎麼正確的愛人嗎？」

「眼底不要只有自己。」

「嗯。」

「浪漫比不上實際的關心。」

「嗯。」

「尊重，而不是自以為是的給予。」

「嗯。」

「傾聽。」

「嗯。」

「還有，對不起。」

「嗯？」

「我們的咖啡館，對不起。」

「妳要退出了？」

「嗯，我還是比較習慣當服務生，比較喜歡在一家小老百姓也能消費的餐廳工作。」

還有，這樣我才好意思儘情的躲在廚房偷吃pizza而且還不用心痛。但是結果我還是不好意思這麼說出口。

「還有溫泉旅行，沒能去成，我很抱歉。」

「沒關係，我還是可能約她去，如果她願意的話、當然。」

「啊？」

「因為昨天我們三個人見面之後，我才真切的明白到原來她還是很在乎我的。」

「……」

「嫉妒是愛情裡最好的感情催化劑。」

「所以你從頭到尾真的只是在利用我？！」

「沒錯，還有、我們的咖啡館也不用道歉，因為那本來就是我和她的夢想，而她真的比妳適合當老闆娘，而且我們就是那種勢利的有錢人，怎樣？」

「你！」

「還有，當男朋友在親吻妳耳垂的時候，妳真的不應該笑。」

我氣得臉都綠了，但結果書豪卻樂得笑了，開懷笑著的書豪習慣性的揉了揉我的亂糟糟短髮：

「開玩笑的啦！我只是故意說了這些話想讓妳恨我而已。」

「什麼鬼！」

「因為我是真的愛過妳。」

「你到底在講什麼鬼啊！」

嘖！還是這樣子的說話方式比較自在。

「因為讓一個人恨你，這樣她會比較容易記住你。」

「我－－」

「可是原來被恨並不好玩。」打斷我，書豪誇張的伸了個懶腰，說：「嘿！給我妳的銀行帳號吧，我好匯這個月的薪水給妳。」

「不用了啦。」

「不用客氣啦，那點小錢我不在乎。」一說完，書豪立刻察覺到自己的失言，他快快的改口：「不，我的意思是、那是妳該得的，我－－」

然後我就笑了。

「真的不用了啦，你已經給我太多了。」

「可是－－」

「而且有些東西是用錢也買不到的，例如感情，還有回憶。」

「……」

「我想要和你的回憶是無價，所以我不想要拿你的錢，這樣你懂我意思嗎？」

「謝謝妳。」

謝謝你。如果我們之間只剩一句話的緣份，那麼，我想說的也是，謝謝你。

「謝謝你，讓我這麼平凡的人生裡能夠遇到王子，然後讓我明白原來我不適合當灰姑娘。」

「原來我是王子啊？」

「No doubt。」

No doubt。

在走出誠品的時候，雖然覺得有點破壞這美好而又和平的分手氣氛，不過真的很耿耿於懷的、我還是決定不吐不快。

「對了，所以你會跟她復合嗎？」

「我是打算努力復合的，而她接不接受的話就不知道了，怎麼問？」

「唔……是想說、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幫我為她收回一句話？」

「什麼話？」

「關於今天早上我說她屁股很寬的那句話，我是……唔、我、很想收回這句話。」

笑到抱肚子的、書豪上氣不接下氣的說：

「妳完了妳，她會因此而記住妳一輩子的。」

「為、為什麼？」

「因為她最恨別人攻擊她的屁股寬。」

我完了我，希望她可別像我也是黑道之後。

「嘿！我們來個最後的擁抱作為結束如何？好朋友的那種。」

「好啊。」

最後的擁抱，在擁抱的最後，書豪說：

「你們，要幸福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