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波太夫以精神秘術控制了我,使我無法說謊。
他詢問我是否在荒山上出生和成長,有沒有其他人教授過武功給我,肯定是對我的來歷有所懷疑,擔心我和聖屬性的丞相那邊有關連了。
他為甚麼要考察我呢?我的事情該跟他無關吧?我該怎樣回答呢?我在腦海中轉過無數念頭,終於得出了合適的答案。
「稟告難波先生,自從我來到這個世上時,母親已經不在了。我的父親是個完全不懂武功的平凡人,而我一直都是在臨海城外的荒山上生活,從沒有見過其他人。當父親也不在於世,剩下自己一個人,我十六歲時才首次下山。」我盡可能避重就輕,使用特別的詞語來解答。「剛下山時,便遇上曾在淮揚軍當兵的方進方大哥,他是我除家人以外,這世界上我第一個見到的人。」
難波太夫對我的回答略感奇怪,往孫恩那邊望去,看到他並無異樣,便對我點頭示意,請我繼續說下去。
「我從方大哥那裡學到了初級治癒術,還有刀法、拳法和箭術。方大哥見我人品還算不錯,便答應把女兒方鈴許配給我。」我說罷往方鈴處望去,方鈴也甜絲絲地望著我。我借機會整理一下思緒,續道:「除了方大哥和方鈴,在我加入天師道前,就只有建康的嚴醫師因事態危急,教導了我中級解毒術,此外便再無其他人了。」
「聽說你和北府兵的劉裕以兄弟相稱,你們是甚麼關係呢?」難波太夫繼續以柔和的聲線對我問道,其他人肯定不會察覺他已把我控制住。
「我和劉裕初次見面,是在建康的冒險者公會內,第二次則是在我楊師伯的喪禮之上,他代表諸葛丞相和草蘆書院,意欲拉攏我過去,被我一口拒絕。」我以堅定的語氣說道。「除此之外,我跟所有的北府軍、草蘆書院及朝廷的人也沒有任何聯繫。」
當天在劉裕離去後,我曾和詩詩說過他只是為了詢問魔物的資料而來。然而後來跟孫恩接觸多了,又受了他贈藥施術,替我突破真氣的阻礙的大恩,下定決心不會再叛教而出,於是便向詩詩坦承當日劉譽曾被迫為劉牢之當說客之事,讓她把事情轉達給孫恩和盧帥。慶幸如此,現在才可以毫不擔心地說出來。
反正我和劉裕本來就沒有甚麼,如果隱瞞此事,他日被揭發時,那就更糟了。
我望了孫恩一眼,他只是微微一笑,並沒有感到訝異,果然是知道這件事的。而難波太夫似乎還在思考我所說的話,沒有回應,於是我續道:「我一來敬重他是個好漢子,二來希望從他身上套取一些對我們天師道有利的情報,所以才跟他稱兄道弟的。」
「原來如此,謝謝你的解答啊!」難波太夫笑了一笑,我忽然感到精神一振,看來秘術已經解除了。只聽他續道:「謝非小兄弟天賦異稟,又屢屢創造奇蹟,本人實在十分好奇,請別介意我剛才的提問啊!」
我看一看杏子,她也替我鬆了一口氣,向我眨了眨眼睛,表示讚賞。
「能蒙先生關心,是在下的榮幸。」我微笑說道。雖然他如此試探我,頗不客氣,但畢竟他是杏子的師傅,我也必需跟他保持良好的關係。「若無其他事情的話,在下便先返回自己的坐位,不阻先生用饍了。」
「稍等一下。」難波太夫對我說畢,又轉向孫恩問道:「請問天師能否讓謝非小兄弟到這席上安座?我還想跟他親近親近一下!」
甚麽?難道這次的試探,尚未完結嗎?
「當然不成問題!」孫恩回覆道。「阿非,你就坐到這裡來吧。」
雖然有點對不起方鈴,不過這幾天都沒見到杏子,能跟她坐在同一席也不錯。
正當我在考慮要坐在哪一個位置時,杏子卻忽然站了起來。
「這裡再加一個席位,恐怕略嫌狹窄,不如我的坐位就跟他交換吧!」杏子說道。「反正剛才我跟方姑娘頗談得來,我也想跟她多聊聊。」
咦?原來在我醒來之前,方鈴已經找上杏子交談了嗎?她們談了些甚麼呢?我曾經跟杏子說過,自己在臨海城有一個未過門的妻子,她應該知道就是方鈴吧?
方鈴對我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神色後,便替杏子拉開了椅子,歡迎她入座。
其他同席的師兄們看到杏子,也是雙眼放光,接連的自我介紹。這也難怪,杏子如此漂亮可愛,確實令人心動。
可惜我卻無瑕理會他們了,因為杏子跟我交換的這個座位,右邊坐的是個大胖子,左邊則是個板起了臉的中年大漢,使我坐得十分尷尬。
杏子平常就喜歡捉弄我,這次簡直是大整蠱了!
「謝非小兄弟,讓我簡單介紹一下。」難波太夫對我說道。「我身邊的是我三弟難波三成。」
「謝兄弟,初次見面,幸會,幸會!」難波三成跟我握了握手,微笑說道。
這難波三成的身型相貌,跟難波太夫頗為相似,不過略顯隨和一些,不會給別人太多的壓力。可是他的內家真氣亦非常深厚,實力看來也跟盧帥相差不多。
「這位是我的大弟子藤原信康。」難波太夫接著替我介紹我左邊的中年漢子。「他早前也曾到過建康,替我派送帖子給盧循兄。」
「謝非你好。」藤原冷冷的看了我一眼,隨便說了一句話,眼神中還隱含敵意。
若我沒猜錯的話,這傢伙應該是喜歡杏子的吧?他看到杏子跟我要好,又交換了座位,自然心生不滿了。
不過憑我的偵測分析,也感覺到他的實力確實是相當強,肯定遠在徐道覆之上,而盧帥也曾說過,他跟自己是伯仲之間。
「最後這位是大谷和男,是我同輩的小師弟。」難波太夫最後介紹我另一旁的大胖子,續道:「別看他長得胖胖的,輕身功夫可真是第一流!」
「謝兄弟,你別聽我師兄說笑,我可還差得遠了。」胖子大谷笑道。「若不是其他師兄們要留守我們倭國的忍者村,哪裡輪到我來這裡參加比武呢?」
羽黑流作為倭國仁德天皇建國的最大功臣黨派,地位超然,理應是沒有敵人的,可是卻仍需要派一些頂級高手留守派內,恐怕在倭國內的局勢,也並非太理想。
酒席開始後,雖然我很想知道方鈴和杏子在談些甚麼,不過一來人多嘈雜,我們坐位又相距較遠,聽不清楚,二來我也不得不留心孫恩和難波太夫的對話,以免被叫到的時候回答不上。
席間,難波太夫和孫恩所交談的,大多是兩國的風土人情,社會和民生狀況等等,對比武之事隻字不提。
正當我想找個理由先行退席時,難波太夫忽然把視線轉向了我。
「所謂英雄出少年,我原以為杏子已是世上百年難得一見的絕世天才……」難波太夫微微笑道。「沒想到漢朝裡也有你這麽耀眼的新星,不但擁有聖屬性體質,而且有過目不忘的本領,能越級施法,更曾一劍斬殺奇異魔物,實在令人驚訝!」
「難波先生過譽了,我只是運氣好而已……」我連忙謙讓幾句,然後惋惜道:「當時我只不過是在魔物身受重傷時補了一劍,還因為我思慮不周,害得一位師伯為保護我而亡。」
「在我們倭國,魔化的動物遍布全國,我們長年與之對抗,也損失過不少的好手,我的二弟次郎,當年就是被魔化白虎所殺死的。」難波太夫嘆道。「魔化動物已是這麼厲害,何況是兩隻奇異的魔物呢?謝非小兄弟不必太自責了,只要好好遵行那位長輩的期昐,就是最好的報答。」
「謝謝難波先生的開解。」我拱手感謝道。
「以我們多年來的研究,倭國的魔化動物如此猖獗,恐怕是因為曾經連年征戰,各處都是屍橫片野,血流成河。當逝者的死氣和怨念,轉化為暗屬的氣息,再感染到動物身上所致。」難波太夫說道。「再加上數百年前被神子消滅的魔王有即將復活之傳聞,相信魔物在倭國的出現,也只是早晚的事了。」
這個說法雖然是我首次聽到,不過似乎也頗合情理。在我們漢朝裡曾出現魔物的地方,都是在人口密集,戰巿頻繁的大城巿附近。特別是先後出現了兩次魔物的建康,當年蜀漢的劉備和諸葛亮滅了魏國後,舉了全國的兵力和吳國交戰,花了一年時間才迫使孫權舉手投降,當時的戰況自然亦是十分激烈,傷亡慘重。
再談了一會,酒席也是結束的時候了。羽黑流的各人住在徐州城東的大信客棧之中,孫恩、盧帥等人親自送客,也叫了我一同隨行,可惜因為人數眾多,我找不到機會走近杏子身邊。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到達了大信客棧,孫恩和難波太夫握手道別後,跟盧帥說了幾句耳邊話。
「你們先回去道觀吧,我跟小循有事要出城一趟,晚一些再回去。」孫恩說罷,便和盧帥往東城門方向去了。
正當我和其餘師兄、師叔們準備回去時,忽然看到杏子從客棧中走了出來。
「喂,謝先生,現在時候還早,你陪我四處走走好嗎?」杏子對我眨一眨眼,俏皮地說道。
杏子居然在這麼多的人前,主動來邀請我?難道因為方鈴跟她說了甚麼嗎?我當然連忙答應她了。
在所有同門羨慕的目光下,我便跟著杏子一起離開了。
一路上,杏子卻似乎頗為警戒,檢查有沒有被人跟蹤著,令我頗感奇怪。我跟著杏子,不知不覺就出了城外了。
「杏子,妳要帶我到哪裡啊?」我忍不住問道。
「剛才,我憑著順風耳的天賦,聽到你們天師和盧循說,跟某人相約了在六合亭,要談論關於你的事情。」杏子神色凝重地說。「我覺得事情不是那麼簡單的,以前我來找你時出去遊玩時,就察覺常常有人跟蹤著我們,所以這次想帶你親自去看看,到底天師道是否隱藏了甚麼重大的秘密。」
「咦?過去一直也有人跟著我們嗎?為甚麼我不知道的?」我奇道。「是天師派出的人嗎?他為甚麼要這麼做?」
「謝先生,我跟你又不熟,怎知道哪麼多詳情呢?」杏子一邊急步走,一邊嗔道:「我曾試過在我們分別之後,反跟蹤那個跟蹤你的人,看到他大模斯樣的走進道觀大門,肯定是你們天師門人。要不是你武功那麼差,一直沒有發現,我也不用這樣多管閒事了。」
「可是妳還是決定要管了,看來妳也挺關心我的。」我笑道。雖然我也因為孫恩的舉動感到不安,但還是不想放過調侃杏子的機會。
「因……因為你是我在東國最早認識的人嘛……」杏子有點尷尬地說道。「而且我們是來自同一個世界,這只是同鄉之誼而矣!」
杏子說罷便提高了速度,我光是追趕就幾乎用盡了氣力,再顧不上說話了。
奔跑了一會,來到距離六合亭約莫半哩的距離,杏子才停了下來。
「這亭外四周並無遮擋,雖然是晚上,但以天師之能,我們再靠近的話,恐怕會被發現。」杏子皺眉道。「可是這個距離的話,我也無法聽到他們的對話啊!」
我施展了天賦的五感強化,再輔以我的半先天真氣,也不能比杏子聽得更遠,不過倒是勉強能看到跟孫恩他們相約在此的人是誰。
與孫恩他相約密會之人,居然是方大哥的上司,淮揚軍的朱希將軍?他來這裡做甚麼呢?為甚麼不光明正大的到城內天師道的分觀去?
只見他們談了一會,朱希便先行離去了。孫恩似乎正在沉思著,離開亭子,信步走往懸崖的邊沿去,盧帥自然安靜地跟隨著。
我看到他們所站之處,距離我跟杏子初相識見時不遠,便想起一個辦法來。
「杏子,還記得那魔鳥的洞穴嗎?」我輕聲問道。「我們可以從草叢那邊進入,走近懸崖邊去偷聽。」
杏子連忙點頭,我們便往草叢那邊進入,再從洞內的通道,悄悄地走到懸崖邊去。
我們各自運起天賦,隔了一會,孫恩才開始說話了。
「經過多番測試,本來我對謝非已無懷疑。」孫恩有點猶豫地說道。「可是剛才聽了朱希的報告,我卻又擔心起來。」
「我看天師還是過慮了,謝非這個人,以我和詩詩,楊師伯等跟他的相處所知,他確實是一個天性純樸的少年。」盧帥說道。「雖然朱希憑方進所言,在他們初相見之山區,派出數百人搜索了一個月,也遍尋不獲有人居住過的痕跡,不過也可能是謝非他和父親的住處太過隱蔽而已。剛才難波太夫以測謊秘術試驗,不是能証實他所言非虛嗎?」
原來天師道一直對我有所懷疑,還派人調查我的出身來歷。不過這也難怪,因為我的出現和天賦,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
「嘿!說起來,我最初還以為羽黑流這是前來,是不懷好意的。」孫恩笑道。「我來到徐州,拜訪了他們派來東國潛伏的人,才知道難波太夫這次是借比武較量,想暗中跟我們結盟,一同推翻劉氏的漢朝。」
我望一望杏子,她只是攤一攤手,輕輕的搖頭,示意並不知情。原來天師道果然一直準備發動叛亂,不過掩飾得太好,使我完全沒有察覺。
但他們既疑心我是丞相派來的人,當然要極力在我面前隱瞞了。
也難怪孫恩來到徐州城後,對羽黑流忽然敵意大減,還默許我和杏子來往。
「這確實是天大的良機啊!我們跟荊州的桓氏,雍涼的苻氏有約定,半年後的六月初一,同時起義,並且互不侵犯,誰先攻下洛陽,便是新朝代的王。」盧帥說道。「近年來,苻氏借防備匈奴族為名,大量招兵買馬,囤積糧食,又和北國暗中勾結圖利。而桓氏盤據荊蜀等富裕地區,並取得雲天澤的幫助,更有大司馬桓溫這在朝裡為官的人,他們的聲勢和實力都在長期應付南國海盜的我們之上。」
「沒錯,如我們能得到羽黑流和倭國之助,兩面夾攻,兵力和糧食兵器等都不足為懼了。」孫恩說道。「而且他們所求的三件事,亦不難辦。第一,待事成之後,永久停止向我國的每年朝貢。第二,借助我們天師道創立新朝代之威,迫使倭國的仁德天皇讓位。第三,是要借用謝非到倭國生活兩年。」
借用我到倭國兩年?為甚麼呢?難道是要做人體實驗,嘗試抽取我的聖屬體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