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陪著母親在星空下

上個月末，隨朋友組團到馬來西亞的沙巴旅遊。飛機降落斗湖時，天色已近黃昏，接著轉乘巴士，向仙本那進發。很快地，闃黑的天幕籠罩了大地，一路上，車窗外只見兩側棕櫚的暗影綿延不斷，除了短暫經過小村有稀微的燈光之外，道路兩旁並無路燈陪伴，周遭漆黑一片。

[梵谷]畫作{星空} (圖片取自網路)

把眼睛再往上抬，忽見滿天又大又亮的星星，宛似神仙將滿桶的水晶、碎鑽拋撒到整個天空。平常居住於臺灣都會區，夜晚明亮的地面光，使天空的星子總是寥寥可數，不夠亮的早已黯然消失。而此地毫無光害，空氣也非常澄澈，所以星子們搶著露臉，特別多也特別大，以致令我感到陌生，然而內心卻無比的興奮與悸動。

這般景象牽引我的記憶跌回小時候在農村的從前，那時的夜空一樣有數不清的星星在頭頂上眨呀眨。接著懷想起陪著母親共沐星光的那一晚。

在我高中聯考完畢，等候放榜的某一個晚上，媽媽吩咐我跟她去田裡為水稻灌溉。之所以選擇晚上，是因為比較不必跟別人爭水，不會被上游截流。本來這工作是爸爸做的，但當時父親為了多掙點錢改善家計，出外打工去了，所以農事便須由母親完成。

兩人各騎一輛腳踏車，約莫十分鐘後，轉入農路，頓然陷入深深的黑暗，差不多真的伸手不見五指了，彼時農路尚無路燈，旁邊也無人居，只能依靠手電筒了。這時我才明白媽媽找我一起來的用意，讓兒子幫她壯膽。

我協助媽媽打開灌溉渠的進水口，並利用渠底泥土在下游堆高，以擋住水流，加速渠水進入稻田。水慢悠悠地流淌著，在平整的田地上緩緩擴散。等待期間，媽媽在田間巡巡看看，拔拔雜草，我則閒坐岸上吹著涼風，並體驗著夏夜田野的音聲景致。我仰頭，滿天晶亮的星斗，正如前往仙本那途中那種感覺，隱約還看得到銀河，原來星星這麼多，這麼璀璨。媽媽不識字，當然也不知道關於星座的事，她指著頭頂上移動著的光點，說那是「人造星」。不曉得她從哪兒知道人造星會移動，卻把會移動的都當成人造星了。 

大概經過一兩個鐘頭，田水逐漸注滿，秧苗間的水面倒映出天上的星光，隨著水流搖曳著。我們便堵上進水口，挖開擋水泥土，在更加夜闌人靜的時刻披著星輝返家。

媽媽已回歸天國。有些人寧願相信，天上的眾星裡，有在天國的父母的眼睛。不知道那屬於我父母眼睛的星星有沒有被光害與空汙遮蔽了。腦中不禁響起了一首兒歌：

美麗的美麗的天空裡，出來了光亮的小星星，好像是我媽媽慈愛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