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郵票的禮物(2)環遊世界的女孩

田中亞也。

二十七歲。

日陵大學短期大學畢業。

專攻人間綜合學科。

    短大畢業後，進入貿易公司工作，在職場發現自己大學畢業卻連英文都說不好。曾經試著一邊工作一邊進修英文，但是工作忙碌，下班疲勞，休假過度放鬆，導致學習成效不佳。補習班的學費高昂，小班制教學也得不到實戰經驗。意識到環境的重要性，她果斷離職到菲律賓讀語言學校。

    「菲律賓？」戴眼鏡的先生看著履歷表挑了挑眉。

    「是的，主要考量費用的部分。以我工作一年的經歷來說，菲律賓的留學費用比較便宜又含食宿。而且上課時數和歐美國家比更多，教學系統也很完整。」

    「確實有聽說現在很流行去菲律賓讀語言學校。比起那個我更好奇田中小姐留學一年後回日本再度就職，但是一年後又辭去工作到英國的機場免稅店打工度假兩年，接著又去世界各國打工換宿…但是打工渡假資格不是只有一次嗎？所以田中小姐的打工換宿是指…？」

    「打工換宿是用一般的觀光簽證，照各國規定待到簽證期滿為止，回日本後再去下一個國家。」

    「…這樣想必很花錢吧？」

    「是啊。存的錢都花在機票上了。」

    「……」

    面試陷入了奇妙的氛圍。戴眼鏡的男性在一片沉默之中打破僵局：「我的問題就到這邊。坂上經理有其他想問的問題嗎？」

坂上是現場面試官中的最高級主管，只是這位坂上經理瞪大雙眼嘴巴微開，滿目猙獰看著來面試的田中亞也。

「經理，您還好嗎？」

他人的叫喊完全進不去耳裡，直到身旁另一位下屬輕拍他的肩，他才觸電般驚醒，接著清了清喉嚨：「田..田中小姐，你在法國的時候是在...葡萄園？在葡萄園工作?是有什麼理由嗎？」

    亞矢興奮一答：「因為我喜歡喝酒！」

‧

    「今天也搞砸了!」亞也有氣無力的趴在咖啡廳的餐桌上。

     「結果都還沒出來，不用先自暴自棄吧？」回話的是日成子，是亞也從小一起長大、也是最好的朋友。

   「我沒有自暴自棄。我剛才可是聽到了！」 

事情發生在面試結束之後。

亞也在咖啡廳等待日成子，背後忽然傳來聽過但不太熟悉的聲音。她小心翼翼轉過頭，用不會被注目的眼光掃描人群，果不其然看到見過、而且只有一面之緣的人...是剛才幫她面試的其中兩位先生。他們點了外帶，等咖啡做好的時間便站著閒聊剛才的面試。

    「現在的年輕人…該怎麼說？活在當下嗎？那個一直出國打工的女生，已經不是應屆畢業生了，還沒有一個正式工作做超過兩年。」

       「臉上的了檯面就不好說了。你沒看板上經理，盯著人家看，看到下巴都快掉了。」

    「你不也是，在看履歷的時候就一直說好可愛嗎？」

就在店員喊著號碼，兩位男子準備伸手拿取咖啡的同時，其中一位輕藐的笑道： 「可愛歸可愛，像這種賺了錢只想喝酒玩樂的女孩子，還是去酒店工作比較合適吧。」

「不用太在意，他們根本不認識你，隨他們去說。反正你也不喜歡這份工作，不過就是求頓飯吃而已，再找就有了。」

亞也看著好友，很感激上天賜給自己一位完全理解自己的朋友，又在心裡感到很羨慕。

日成子在很小時候就對音樂萌發興趣，儘管大環境鼓勵的是讀書升學她仍暗暗進行音樂之夢。

讀書方面日成子努力維持不錯的成績滿足父母的要求，另一邊用自己的課餘時間研讀音樂，漸漸她原本認知的音樂世界不再只有旋律，她更享受創造耳朵能聽見的日常聲響，大學畢業後便跳脫本科系進入音效製作公司工作，待習得一定技能後再前往歐洲攻讀聲音工程，幾年前回到日本開設自己的音效公司。雖然公司還在剛起步的階段一切非常辛苦，亞也看著日成子熱衷事業的身影、想想日成子在國外為目標奮鬥的同時自己也在周遊列國卻一事無成，面試官給予的評價便一再浮現腦中———賺了錢只想喝酒玩樂的女孩子…

「我覺得自己好沒用…」亞也拿著咖啡杯，雙眼無神地遠望。

「你才不是~你那麼美，光是存在就賞心悅目，對世界多有貢獻。」日成子拿亞也打趣卻也是真心誠意。

      天色開始變得昏暗。氣象報告有報導午後會起陣雨。隱隱雷聲尚未傳到兩個女孩耳裡，她們談論著近來發生的事，日成子言及希望擴大公司營運卻因產業不熱門沒有銀行願意借貸，暫時只能維持現狀。

     「如果有錢就可以解決很多事情了呢。」日成子感嘆。

     「對啊。有錢就可以不用急著找工作了。」亞也伸了伸懶腰，嘆了口氣附和。

     「如果有天從天而降1000萬，妳會先拿來做什麼？」

     「拿一半投資日成子的公司，剩下200萬給家人，200萬捐給慈善機構，100萬自己留下來。」

  「妳幹嘛投資我的公司啦!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好嗎？」

   —   —   —日成子的夢想就是我的夢想啊。   亞也在心中這麼想。

亞也明白自己何其普通，既沒有長才也沒有鬥志，或許一生就這樣賺了錢後出國遊玩，換取生活的小確幸平凡的活著。

日成子和自己不相同，她對生命充滿熱情，對夢想懷有膽識。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因此日成子所走的每一步她都看在眼裡。

手機鈴聲忽然作響。

「隆二嗎？我跟亞也還在川島百貨的咖啡廳…」

隆二是日成子的戀人，同時也是小有名氣的音樂製作人。他們相遇在錄音室，當時隆二對這位甫入行的菜鳥新人一見鍾情立馬展開猛烈追求。

日成子雖然說不上是超級大美女，但對工作的熱誠與夢想的執著，讓她渾身散發自信的魅力，她炯炯有神的靈巧大眼總是讓人一見難忘。

亞也和日成子從小一起長大，自她有記憶以來日成子身邊總是圍繞著許多人，青春期後更是不乏追求者。相較之下，只有相貌可取得自己個性無聊顯得十分膚淺。

雖然也不是說沒有人追求，可能是氣質比較柔弱？遇到的不是空虛寂寞冷的有婦之夫、要不就是想娶賢個妻良母回家當擺飾或傭人的自戀男子...種種爛桃花讓她對婚姻沒什麼嚮往，理所當然在戀愛這塊也沒有任何進展。

27歲，沒儲蓄、沒工作、沒(有很想要)男友...

亞也越想越覺得雖然沒成為社會負擔，也真是活的十分廢物。

時間來到下午3點。日成子還有工作會議要進行，兩人結束悠閒的午茶，到店門口等隆二來接日成子趕場。

天色越來越暗，在隆二臨停的引擎聲下日成子上了車。

就在此時一滴水降落，亞也向天空灘平手掌。水滴漸漸從一滴變成兩滴，接著整片毛毛地下了起來。

「載你一乘吧？」日成子敞開車門，等著亞也上車。隆二也探出頭向亞也點頭示意。

「你們這樣不順路吧。我自己回家就好。」雖然亞也見過隆二不只一次也知道他是個很好的人，但隆二的世界彷彿只有日成子一個人，即使在同個空間也總是說不上什麼話，感覺怪尷尬的。

日成子上車後，車子沒有馬上發動，日成子搖下窗喊了亞也：「不要擔心，你會找到適合自己的位置。」

她回給日成子一個微笑，然後望著揚長而去的車尾微微嘆了口鼻息。

走在繁華的街道上，擦身而過的人們個個撐起雨傘，越漸難行的道路恰巧反映她此刻的處境。

她見過菲律賓的大海、走過倫敦的大橋、被紐西蘭的羊群包圍、逗留在義大利的文藝復興、品嘗過最新鮮的法國的美酒....世界繞了一圈最後回到生長的日本，路卻沒有變寬，反而舉步艱難。

雨越來越大，她沒有帶傘，只好拿起公事包遮著頭頂向前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