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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敗的小說家|16|她口中的啤酒花並沒有答案

她又再一次要被郭家人拋棄以及佔便宜。
沒有任何主流媒體找上她;
沒有任何人關心她。
但她才是思婷每一個人生低潮,陪著她走過的人。
她是每一天為思婷照料一切,看前看後的人。
為什麼如此可笑呢?
她口中的啤酒花並沒有答案。
那時,全台灣的人也覺得這是一個笑話,
足以當作茶餘飯後的新配飯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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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覺得那是真的嗎?」范可欣的好友采恩正在看著周心禹的提醒,從65吋電視螢幕裡所傳遞出來的警告令人格外感到驚心動魄。

「應該只是電視節目的宣傳啦。」范可欣望著手中的彩繪指甲,但上頭並沒有任何資訊告訴她。她只是楞楞地望著。


「Come on,可是看起來很真耶,時間真的到數了。妳猜猜看這裡會是哪裡?」采恩立刻打開了網路上的直播畫面。

「這有什麼好玩的啦,我搞不懂。」


「萬一是真的怎麼辦?欣,那是妳可愛的寶貝女兒耶。」

「是真的的話,大概是她自己設局來陷害我的。」


「妳難道不怕嗎?」

「我要怕什麼?」


「思婷啊,她萬一出了什麼事。」

「她不會出事的。」范可欣打開了啤酒罐,倒下了滿肚子的憤恨。


她的孩子她最清楚了,

裝在那美好的皮囊內的靈魂究竟是什麼,

她最清楚了。


她幾乎把所有的一切都給了那個孩子,

連同爸爸沒能給上的份,都給了那孩子。

大約是從思婷三歲開始,

她與丈夫就開始準備打離婚官司。


冗長、互相指責、分化的過程讓她幾乎要喘不過氣。

為了不要讓爸爸在孩子的形象中破滅,

她努力地維持著郭總經理的形象。


為了思婷、為了家庭、為了郭家的形象,

兩人最後以分居作為調整,婚沒有離成,

但是接下來的日子才是惡夢的開始。


郭家的二房、三房漸漸地浮上台面,

在狗仔的瘋狂跟監下,她得要多次出面為自己的丈夫背書,

並且用著台灣好媳婦的笑容去沖淡質疑。


她是上一個時代的女人,

一個活在他人框架而無法輕易走出框架的人,

那些痛苦,不是思婷這一輩子的孩子可以理解的。

而她們的眼裡,只看見了母親的過度期許。


當郭思婷逐漸成為眾人皆知的女星時,

郭家人自然不會放過這個聚光燈,

許多宣傳、正式的或者非正式的,

Youtube、短影片、IG,

各式各樣的花絮都在說明一件事情。


她又再一次要被郭家人拋棄以及佔便宜。

沒有任何主流媒體找上她;

沒有任何人關心她。


但她才是思婷每一個人生低潮,陪著她走過的人。

她是每一天為思婷照料一切,看前看後的人。


而第一次昭告天下的方式,竟然是用愚蠢的直播實境秀?

難道現在串流稱霸的時代,節目已經難作成這樣了嗎?

或許這一切又是郭家人出的招也不一定。


為什麼如此可笑呢?

她口中的啤酒花並沒有答案。

那時,全台灣的人也覺得這是一個笑話,

足以當作茶餘飯後的新配飯工具。




那是曉峰的住所,簡陋的雜貨鋪二樓,天花板依然累積了漏水的痕跡。林很久沒有來到這裡,直到他的鞋子在木頭地板上發出巨大的噪音,才讓自己回想起來過去的感覺。


「你真的很會挑時間。」林聳肩看著曉峰。

「怎麼了嗎?」


「現在全世界都在看直播,你不看嗎?」

「我們現在討論的事情跟這個息息相關。」曉峰轉身看著林。


「那我可以把平板放在這裡吧?」

「當然可以。」


林將他的i-Pad放在一旁,停留在死亡直播現場,

倒數計時還有1小時41分鐘。


「接下來我說的事情可能會與偵察不公開相關,你要是在任何公開場合說出這些事情,有任何法律糾紛我是不會負責的。」曉峰說。

「喂,什麼事這麼嚴重?」林好奇地問。


「根據法醫報告結果,繁星小說中曾經出現的屍體並非是真正的屍體,而是某個被偷出來的屍體,被加工過後的結果。」曉峰說明。

「天啊。真的還是假的?」林似乎在思考曉峰想表達的意義。


「思考看看,這對大眾及我們會有什麼啟示?」曉峰反問。

「小說裡寫的內容與現實狀況不同?」


「沒錯。」曉峰點頭。

「但這代表什麼?」林一頭霧水地看著曉峰。


「你把這件事情跟現在你正在看的死亡直播來對比吧。」曉峰解釋。

「哦……」林不敢確認心中的答案是否正確,如果為真,或許會難以負荷。


「那不是所謂的綁架死亡直播,而是一場自殺秀。」曉峰淡淡地說:「兇手故意用一種輿論方式塑造出可能是極惡的綁架現場蹂躪直播,但真正展示在大家眼前的可能會是出自本人自願的一種自殺直播,或許還包含著更多煽動大眾價值觀的內容。等到那一刻來臨之後,警方可能會無法控制社會大眾及媒體所帶來的排山倒海輿論,他們的偵辦方向只會把自己打入更險惡的泥濘當中。然而,這一切有可能不會是終止的時刻。」

「你認真?你手邊有什麼確切的證據嗎?還是單純只是臆測?」林非常清楚沒有實證的推論是無法立足的,這一切都有可能只是曉峰的臆測。


「先說說高以柔綁架案,警方所偵察的所有路邊監視器完全沒有畫面,若說是巧合那只能說機率低到比中彩券還要低。」曉峰攤在桌上的第一份文件是從袁世宗那邊提供的偵察內容影本。

「你這數字什麼意思?」


「監視器數字,高以柔服飾店所在的春水街周遭的監視器,全在6月22日晚上全數失靈,不是壞掉、電路系統異常、沒有存檔、影片格式損毀。」

「這是科幻片嗎?譬如說一個時間裂縫造成了強磁場導致。」


「這種愚蠢設定不會只專攻監視器,ok?」

「我當然是開玩笑的,哈。」


「另外,當高以柔失蹤後,歹徒的動機幾乎無法被定義。假設是綁架,或者是蓄意傷害,多多少少都有蛛絲馬跡。而歹徒給高慶祥的通聯記錄幾乎只有做到『告知』,連勒索都稱不上,在幾度交涉過後,警方根本還沒帶著高慶祥行動,然後高慶祥就消失了。另外,關於繁星屍體是找另外一個體型極度相似的屍體所製造出來的。不確定那死者確切被害狀況。而目前高慶祥下落不明。」

「警方為何不公開這些資訊?高家人應該很著急這些結果吧?」


「他們當然求援了,甚至也找上了記者,也找了議員。你也清楚現在這個節骨眼所有人的眼光都在哪裡吧?」

「死亡直播。」林點點頭。


「不是沒有新聞,只是那能見度低得可憐,目前警方對這件事還是保持拒絕正面回應。目前驗屍結果已經出來三天了,仍然還沒塵封在檔案櫃裡。」

「這是對的嗎?」


「警方的說法是這一旦拋頭露面,隨之而來的問題就會如雨後春筍一般,譬如說被掉包的屍體身份,究竟為何而死?然後還有高慶祥假設沒死,那現在究竟在哪裡?」

「嗯,完全就是另外一個戰場。」


「他們的確有另一群偵察團隊正在調查,但目前沒有任何線索。另外你知道高慶祥跟王培鑫之間的關係嗎?」

「他們有關係?」


「王培鑫在一間中小企業『東機工業』擔任專案經理,高慶祥算是他的上屬。而高慶祥的為人的確被同公司的多數人所不齒,原因是濫用職權不停地非禮女性員工。」

「所以他們之間的關係算是不好?」


「就東機工業的員工而言,說法眾多。唯一一個共同就是高慶祥的確遭人非議,但一直以來都沒人將他給換掉,也許是高慶祥本身在東機工業核心團隊中是一個重要的職位。」

「你講的『職位』指的是『裙帶關係』?」


「是的,但怪的是在高以柔綁架案之後,隔了幾天,東機工業的高層就讓王培鑫暫代高慶祥的職務。過去的高慶祥不是沒有請過長假,在高以柔綁架案發生時,面對媒體也沒有特別的失言。」

「這的確詭異的令人感到奇怪,你有去探訪東機工業的人嗎?」


「有。多數的人沒有特別的黑歷史背景,因此較難在短時間內透過特殊問話的方式找出答案。」

「警察們也是嗎?」


「一樣,他們正在努力,但就以現在要查明真相的時間來說,趕不上接下來會發生事件的進度,也就是趕不上繁星連載的速度。而且我從另外一個例子給你做參考你就知道往下挖掘意義不大。上禮拜天的時候,我當時在搜查一個地方勢力龐大的老大,也就是娜娜背後的老闆,想試著從中間找出負責人再往下挖掘,他對我們的調查非常地不以為意,我們吃了很大的閉門羹,是有生命危險的那一種。所以我才覺得這一切的事件可能跟我們想的不一樣。」

「你意思是深究在東機工業、春水街監視器懸案、娜娜負責人,這幾個是沒有意義的?」


「不,不是沒有意義。」

「是趕不上繁星的速度?」林總算清楚了曉峰的觀點。


「對。所以我們才會在這裡,就以現在的我們,你跟我並沒有能力阻止這一切,但是我們可以做出讓主導者無法忽視且又無法預測的事情。」

「等等……曉峰,我喜歡你的故事、你的推理,但是我真的不懂,這跟我有什麼關係?」林納悶地問。


「王培鑫、高慶祥、高以柔,他們之間都像是有一條線連著。你覺得呢?」

「你覺得是我?但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我知道這些都與你無關,但是你是一個很重要的因子,可以幫我回憶一下,那一天是哪一天嗎?你去了Y軸樂園的那一天。」

「我回想一下……」林打開手機,試著想從記帳軟體、電子郵件、App、Google地圖時間軸中找出些什麼。


「那一天真的很熱,我記得很熱。」林開始思索。

「有嗎?」


「我找一下。」林不停地翻閱手機App,接著恍然大悟地說:「啊,是6月21日。沒錯,我甚至還有跟人聊到關於夏至的事情,那天是夏至沒錯。然後我電子發票記錄是這天沒錯,我在自助洗衣店隔壁買了一杯手搖飲,有夠難喝。」

「接著,你在那天向那群人說了王培鑫的名字,對吧?」


「是,怎麼了嗎?」

「你有印象那一天除了你以外的新人,他們有提到任何自己不滿的人嗎?」


「老實說我完全沒印象了,我只記得我很想要躲在酒吧的最角落,不要讓面具男Cue到我。」

「再回憶一下。」


「這個啊……」林仔細思考著當時的畫面,試著找出那些在海馬迴內已經變得零碎的記憶碎片。他緩緩地說出:「我只記得有銀行業務員、有保險業務員、有老師在自我介紹,若有說有什麼值得注意的話,我真的記不住他們說的。」

「之所以讓你記不住,是不是根本就沒有什麼記憶點?假設他們真的說了什麼值得讓你注意的話,全場觀眾跟面具男的反應應該不會讓你忘了吧?」


「等等,你想說什麼?」

「除了你之外,有其他人說出自己討厭的人嗎?」


「抱歉,我真的想不起來。」

「我的猜測,你是那一個唯一說出自己討厭對象的人。」


「你要確定欸?所以說這到底跟我有什麼關係?」

「那應該是第一天。」


「什麼第一天?」

「整起連續事件開端的第一天,從那一天之後才有高以柔綁架案、高慶祥失蹤但卻被移花接木地變成繁星屍體、郭思婷的死亡直播。」


「從我開始?」

「你的過去可能就是我們找出真相的機會。」


「我完全想不出來有這種可能。」林感到困惑,他自認自己永遠是人群之中最隱沒的那一個。

「好吧,那我繼續問了,你對王培鑫的認知究竟是什麼?真的只是在文學獎抄襲你這樣而已嗎?」曉峰認真地看著林的雙眼。


「王培鑫嗎……」林露出幾乎像是斷片的表情。

「你真的沒有印象了?」


「對,我跟他之間真的沒有任何交集,我只是每次落選的時候,都會去看得獎的作品是誰,順便看看評審老師的評論。所以當我看到王培鑫的作品被評審老師極度稱讚時,我才發現那傢伙只是一個剽竊仔,我也因此才找出他許多發表在網路上的作品,進而知道這不是第一次,他總是去剽竊那些日本小說家的常用手法。」

「所以你們高中時,完全沒有交集?」


「高中?為什麼這麼說?」

「你跟他讀同一個高中。」


「什麼?」

「我查過了,你們都是大興附中的學生。」


「我真的完全沒有印象。」

「你有參加你們學校的比賽嗎?文韻獎。」


「沒有。所以他有參加嗎?」

「有,而且他都有得名。」曉峰回應。


「我當時沒有寫小說,大概是到了大學才寫。」

「所以你還能想出更多共通點嗎?」


「等等,你現在要找出的方向該不會是──」

「我看你的表情大概是猜出來了?」


「不,這不可能。我想不到任何理由。」

「是的,我也想不出來,所以我現在才需要你大腦裡的記憶。」


「這……」林搖搖頭,接著說:「你意思是果腹犬有可能是我們高中同學?這一切亂七八糟奇怪事件的主使者是我們大興附中的校友?」

「那是目前我覺得最有勝算的可能。」


「但你不覺得這樣的推理算是很牽強嗎?只因為我是拱出王培鑫這個名字的人?如果我當時選擇不這麼做,不就沒有接下來的串連性了嗎?」

「也有可能是各自獨立的。」


「什麼?」

「如果只是由你做為起點去串連所有案件的話,不可能能順利將所有案件有條不紊地完成。所有事件都需要有前置期,我只能說這是一齣縝密的連續事件,他們手中的劇本或者備用選項足以支撐起這個已經跨越兩個禮拜的事件,但是為什麼從你作為開頭是一個讓我很在意的點。」


「我能幫你什麼?」

「幫我找出你的高中畢業紀念冊,或許果腹犬就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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