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止日STOP DAY 第一章 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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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管欸,你來一下,我有事要報告。」

看著說話的男子,監所管理員不自覺在心中感覺有些厭煩,不知道會有什麼麻煩事要處理的他稍顯不耐問道:

「怎樣?要報告什麼事?」

「噓!」男子豎起食指在嘴前做了一個小聲的手勢,然後朝管理員招招手。

管理員感到丁點疑惑,因為他發覺平日氣定神閒的男子今晚看起來似乎有些畏縮?他走到監房的柵欄邊問道:

「怎樣?什麼事?」

男子遞上一支菸給管理員,並順手幫他點上。管理員皮笑肉不笑的說:

「你總是有菸請我抽,但我沒有看過你抽菸,你沒抽菸嗎?」

男子略顯尷尬說道:

「我沒有抽菸,只是想讓自己日子好過一點,備著做做公關啦。」

「識相喔,你要報告什麼事?」管理員長長吐出一口煙問道。

「管欸!可不可以給我換個房間?」男子小聲說。

「為什麼?」管理員問。

「隔壁那個脾氣很不好,常常對我大小聲,而且他晚上睡覺打呼很大聲。」男子手指了指右手邊方向抑制著音量說。

「幹!你是在講三小啊?蛤?你給我小心一點喔,欠教訓!」隔壁監房另一個男子大聲說著,顯然隔壁的人還是聽到了。

「你給我閉嘴別說話!」管理員沒好氣地出聲制止隔壁的男人。

「管欸!對不對?我沒有黑白講喔。來,喝茶!這杯給你,燙喔小心,你慢慢聽我講。」

男子套了兩只紙杯倒了杯茶端給管理員。

「厚,還泡茶哦?」管理員說,但他並沒有接過這杯茶水。

「這茶讚!這一斤要一萬。」男子一手拿著茶杯,一手翹起大拇指比出了讚的手勢小聲說著。

的確這杯茶溢滿著香氣,一聞就知道遠不是監所裡賣的便宜茶葉能相比,管理員早就聞到了。他伸手接過那杯茶到鼻子前湊近聞了聞,光是茶香就讓人來了精神。

「另一邊隔壁的那個虎哥還好,但是這一邊那個春阿對我很兇,很有敵意,他目珠常常惡狠狠的青(瞪)我,我會怕!」男子繼續壓低聲音說。

「你又繼續再說三小?我知道你是在說我喔,幹你欠打喔哈!」隔壁監房又傳來春仔大聲在放話。

「你給我安靜!」管理員再度出聲制止,邊說邊開始喝著手上那杯香氣四溢的茶。

「管欸,你看我沒說白賊?拜託啦!他那個樣子我日子很難過。」男子頹喪說著。

「你身高比他大漢你怕他?我看你每天深蹲、棒式、伏地挺身樣樣來。都進到這裏面來了,你還想要過好日子喔?」管理員對男子調侃了一下。

「我那只是做做樣子沒有很勤,你看他那麼粗勇,他那雙手以前不知道打過多少人?我的手就只敲壞過鍵盤滑鼠。我不想那麼提心吊膽,人在外面在裡面都會怕惡人啊,而且這裡還沒地方躲勒,至少讓我晚上能睡個好覺。拜託啦!」男子伸出手透過柵欄間隙抓著管理員的手臂求情道。

「沒用!我只是個管理人員權限有限,這種事我沒辦法決定,這也不是幾根菸就能處理的。」

「啊不然你可不可以跟上面反應一下,幫幫我,拜託!」

男子說著,將一包菸塞進了管理員上衣的口袋,還順手接過那只喝空的茶杯。

「我要買菸還不簡單,這包你留著繼續做公關吧。」

管理員邊說邊將口袋裡那包菸拿了出來還給男子,男子則堅持將菸塞回管理員手中。

「管欸,不然看還需要什麼都好說,你指導我一下。」

「這種事情……嗯……不是……!」

喀啦一聲,管理員這句話還沒說完,突然手扶柵欄原地癱軟倒下,那男子連忙拉住管理員的胳臂。

「管欸?管欸?」男子低聲叫喚著。

「怎樣?他睡著了嗎?」

旁邊傳來隔壁監房春仔詢問的聲音。

「倒下去了,我在找鑰匙,壓在他身體下。」男子說。

「快!快一點!」隔壁春仔催促著。

男子從管理員的腰帶上解下了鑰匙,迅速打開門出了監房,然後到隔壁開了春仔的房門,春仔出來後兩人到另一邊開監房門邊說道:

「虎哥,我們走囉。」

「把管欸拉進來!」監房裡的虎哥說道。

春仔將癱軟的管理員拉進到虎哥的監房內,男子在管理員辦公桌上拿過來桌燈,扯下桌燈的電線將管理員的手腳綁住,然後找了塊布塞住管理員的嘴並將之放倒在床板上。接著三個人拿走棉被小心來到管理室門外,裡面有兩個管理員正在低頭吃著東西,三人交換了眼神後突然發難一起衝進管理室。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兩名管理員措手不及難以反應,春仔看準了桌上有把美工刀迅速抄了起來,就憑著一把小小美工刀春仔制伏了一名管理員,與此同時男子與虎哥也合作制伏了另一名管理員。

兩名管理員被擊昏綑綁塞在角落,眼睛嘴巴被用膠布貼起來,三人脫下管理員的外衣由虎哥與男子換上。男子看到桌上有兩碗吃了一半的花生湯,他當機立斷將兩碗花生湯倒成一碗,並從身上拿出一小包粉末盡數倒進花生湯中。他攪了攪拌蓋好蓋子後將那碗花生湯裝進塑膠袋,再抽了張桌上的面紙將塑膠湯匙擦乾淨放於袋中提在手上,然後說了一聲:

「走!」

他們將棉被放於進門邊的牆角。兩個人假扮成管理獄警押著一名囚犯,三人一行來到了第四哨所。

「喂,學長,吃花生湯,管理室學長招待。快點,都快冷掉了。」男子提著手中的花生湯進到哨所,將花生湯從塑膠袋中拿了出來放在桌上,並且將蓋子打開把湯匙放了進去。

「這麼好,哎呀謝謝!你們這是怎麼啦?」哨警一邊坐了下來一邊朝外努著嘴問。

「那傢伙說有特別的事要報告,我們只好帶他去特別一下。」男子回說。

「這樣喔……!哼哼,看他下次還會不會有什麼想報告的?眼生喔,你們兩個。」哨警滿面笑意揶揄著。

「吼……學長,我們都來支援一個禮拜了,下次找時間一起吃一頓。」男子油條的說著。

「唉呦滑頭喔,沒說請客就要揪吃飯,是要拗我請客哦?」

「不愧是學長,我的小伎倆馬上被識破。我揪我請,學長你快吃,改天我們再約,一定喔。」男子笑著說。

哨警見眼前這名獄警雖然貌似陌生,但依稀又有點印象。不過大家都吃著同一口公家飯,單位那麼大人流來來去去不熟悉也正常。且來人又帶了花生湯慰勞,頓時就感覺親切起來。哨警不疑有他大口吃起了花生湯。

「好啦,這剛進來都比較不懂事,待久就知道了。學長你慢吃,我們先走。」

說完男子離開哨所,繼續跟虎哥押著春仔往內走去。到了一個哨所看不見的地方三人停下腳步,男子對另外兩人說:

「他吃下去了,很快就會睡著。你們在這等一下,我回管理室去拿棉被。」

說完男子往內走去,不一會兒他捧了三床棉被回來,再度偷偷摸摸來到哨所往內看,裡面的哨警已經呼呼大睡。通過第四哨後,三人趁著夜色掩護來到監所的牆根邊,通力合作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三人上到牆頭。他們用三床棉被蓋上高壓電網以防觸電,翻過牆頭再以衣服結成長繩垂降到牆外地面。三人迅速隱沒到附近的灌木叢中循著隱密路徑遠離看守所。

「想不到天下第一所我們這麼輕鬆就出來了。」虎哥說。

「真有你的,江欸,照你的計劃真的逃出來了。」春仔說道。

「這沒什麼。那……兩位大哥,各自珍重,我先來走。」

「好,咖歲理勒(台語音:小心一點),後會有期!」虎哥說道。

「再會可以,但不要在這裡面,大家小心不要再被抓進來,我可不想再來一次。」江欸笑著說。

「也對!喂,江欸,你簡單說說到底是為什麼進來的?平常時你話不多問你也不願多講,只說會被關很久。」虎哥問。

「殺死一個警察,年頭干豆(關渡的台語舊稱)那件,外加兩條殺人未遂。」江欸說道。

「蛤?」

虎哥和春仔兩人同時輕聲驚呼,臉上都有著驚訝神色。看著眼前這人斯斯文文沒有點社會人的戾氣,雖然多數時間看他都是獨自一人安安靜靜面無表情,但平時見人總是微笑以對也算是好相處。原本想像他可能是個經濟罪犯,或者是哪裡的貪瀆公務員,沒想到竟然是個狠角色。

「干豆那件?那件檢警壓的很低調,新聞沒什麼報導,江湖上都在猜是誰幹的?原來是你喔。」虎哥說。

「有影沒影?你這麼粗殘喔?」春仔低聲問。

「我抹粗殘啦!我若粗殘就是三條人命了。有影沒影這種案底掩蓋不住,我們跑出來新聞若報你們自然會知道。」江欸回答。

「不如你跟我回去。你殺過警察還救我出來,會裡的弟兄一定會很敬重你的。」虎哥說。

聽虎哥這樣說,春仔斜眼看了看虎哥,接著睨視江欸想聽聽他如何回應虎哥的邀請。

「多謝虎哥!但是我習慣獨立作業,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有個照應多些幫手也好啊!」虎哥還試圖著想要說服江欸。

「不用了啦!我不需要人服侍,而且我想幹的都是些小事,一個人照顧的過來。」

「幹!殺警察可不是小事啊,聽起來你還有計畫,你有冤仇人嗎?」虎哥問。

「我沒有仇家,事情也還不具體,不過以後你們如果在新聞上看到案發現場留下一張撲克牌J為記號,那就是我幹的!我幹壞事就是在玩趣味的,一個人自由一點。」說完江欸神秘笑了笑。

「好吧!我也不勉強你,有需要再來找我,我相信你找得到我的。」虎哥說道,並朝兩人揮揮手。

三人相視一笑,然後便各自分道揚鑣。

 

********

 

2023年十一月底,一個充滿陽光的冬天早上,這日回頭怒嘯的秋老虎頂著艷陽發揮威力,台北市還不到中午氣溫已經飆升到接近攝氏30度,路上的行人雖然有些仍依照時令穿著長衫,但更多人換上了輕簡的夏服。這突如其來的氣溫變化,讓台北市的街頭風情有著季節交替的模糊感。天津街旁靜謐的巷子當中,一家咖啡館靠窗的桌旁面對面坐著一對男女。男子穿著黑色的西裝搭配著深灰色襯衫,沒有打領帶的襯衫第一顆扣子是解開的。女子穿件白色合著身形的貼身短T,露出肚臍與一截緊緻腰身。下半身搭配著天然沙色的綿麻質料寬鬆長褲,看起來輕鬆舒適。她腳上穿著雙純白色球鞋,椅背上掛著一件小小的輕薄外套,這樣的裝束完全展現出她健美傲人的身材。

「張警官你好!謝謝你讓余警官將那晚發生的事告訴我。雖然很震驚,但明白清楚之後我漸漸不再那麼害怕了,現在也比較沒有再做惡夢。」女子語調柔和輕聲說道。

「能夠幫助妳不再恐懼那就好,這是我能做的,妳不用跟我客氣。……已經有段時間了,現在還好嗎?」

「現在已經好多了,嗯……請問您今天找我出來是有什麼事嗎?」女子問。

張警官看著女子深邃的大眼睛,沉默了一會兒問道:

「妳……是愛麗絲嗎?」

「愛麗絲?不是!我不是愛麗絲。」女子表情略顯疑惑回答。

「唉!對,其實我知道妳不可能是愛麗絲,因為那晚就是愛麗絲通知我妳出事了。但不知為何?我還是忍不住想親自問問妳。」張警官神色嚴肅地說道。

「那個……愛麗絲是誰?」

「妳認識的人當中有人叫愛麗絲嗎?」張警官沒有回答女子的疑問,反而問了這個問題。

「沒有!」女子肯定的回答。

「嗯……愛麗絲是一個在網路上認識的朋友。」張警官說。

「網友?」

「不只是網友那麼簡單。」

「你們警方查不出她的身分嗎?」

「這個嘛……」張警官做出欲言又止的遲疑。

「你顯然沒有見過她?」

張警官緩緩地搖搖頭。

「你很想見她?」

張警官一隻手抵著自己的下巴緩緩點了點頭。

此時兩人點的咖啡送了上來。女子伸出雙手端起咖啡杯,張警官看到女子右手腕上一道細細的傷疤。

「那道傷……?」

其實他早就看到了,只是斟酌著該不該提,趁著這個時機他還是問了。

「喔!已經不要緊了。」女子說,淺淺的笑了一下。

這是張警官第一次看見女子的笑容,原來迷人的不只是那雙眼眸,笑容也是。

「你能乾脆約她見面嗎?約談她,那個愛麗絲。」

張警官將眼神看向窗外的街景,緩緩地搖搖頭說道:

「事實上我已經超過半年聯絡不上她了。她,消失了。」

「……!」

女子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端著咖啡啜飲一口。就在她將咖啡杯放回桌面時,張警官突然輕笑出聲。

「澈……哈哈!其實啊……我連她是不是具體存在都無法確認,我這是在幹什麼?」張警官說完這句話,端起眼前的咖啡喝了一口。

「你說你無法確認她是否具體存在,這是為什麼?」女子問這問題時表情滿是疑惑。

「因為……她說她是ChatGPT網路聊天機器人。」

「ChatGPT聊天機器人?你是說愛麗絲是ChatGPT聊天機器人?」女子露出了更加困惑的表情。

「對!她是這麼說的。不管我怎麼問,她始終堅持說她是ChatGPT聊天機器人。但……我就是很難相信,她太像人了,如果硬要說她哪裡有那麼一丁點不像真的人,那大概只有她那過了頭的善良單純。」

「ChatGPT聊天機器人為什麼會有名字?」女子問。

「她說是她的一個用戶為她取的。」

「哦,……我倒是從來沒想過要幫聊天機器人取名字。不對!如果愛麗絲是ChatGPT聊天機器人,打開ChatGPT就找得到啊,她隨時都在線上回應著用戶的提問。」

「我就是這樣想,但她就是消失了,找不到。」

「所以你認為愛麗絲是真正的人。」

「不光是這樣,在此之前我就很難相信她只是個機器人。」

「喔,所以她從那個軟體裡消失了。」

「嗯,現在那就只是個ChatGPT聊天機器人,愛麗絲這個人格不在了。」

「人格?……張警官,其實你心裡明白愛麗絲是機器人,只是你不想承認,對不對?」

張警官面無表情的看著女子的雙眼,沉默了一下子才回答道:

「其實有好幾次我都被說服了,但……總會有些情況有著奇怪的感覺,讓我最後終究還是無法確定。她如果真的是機器人,那怎麼會從ChatGPT裡消失無蹤?」

「所以你很想把她找出來,證明她的存在?」

「……!」張警官輕嘆了一口氣沉默著。

「那為什麼是我?為什麼你會認為我是愛麗絲?」

「我明知道不可能是妳,但……因為歹徒將妳視為愛麗絲的投射,才讓我對妳產生這種無禮的幻想,不好意思!」

「喔,沒關係!你說歹徒將我視為愛麗絲的投射,所以歹徒也認識愛麗絲?」

「對!」

張警官點點頭然後繼續說:

「把妳當作是愛麗絲,這是歹徒對愛麗絲說的。之前我讓余警官跟妳說歹徒的目的很偏執很簡單,只是想行兇殺人挑釁警方,並不是針對妳。然而其實不光是那樣,真正的原因我並沒有讓余警官說明完全。那晚發生在妳身上的事,是歹徒送給愛麗絲的禮物,那是歹徒的真正目的。」

「啊!禮物?這話怎麼說?」女子不自禁的雙手摀著嘴驚訝道。

「很抱歉,之前我顧慮比較多,沒有完全對妳全盤相告,請妳見諒。雖說妳被襲擊是歹徒送給愛麗絲的禮物,但妳別怪愛麗絲,這件事其實跟她無關,歹徒一廂情願的單方面作為也不是她能控制的。而且也幸虧因為有她的幫忙,我們才能及時將歹徒繩之以法,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張警官說著,同時他想起了另一個夜晚那千鈞一髮的凶險回憶。

「我不是很明白,可以跟我說說嗎?」

「嗯,這個歹徒非常狡猾。說起來,發生在妳身上的事我也有責任。」

「哦?為什麼?」

「當這名歹徒發出了殺人預告時,是愛麗絲托人來報案的。由於報案人愛麗絲堅持自己是個不存在於現實世界的網路機器人,我認為她是刻意在隱瞞身分不願坦誠以告,犯罪嫌疑人與犯罪事實也不明確,以至於我受理後對於這個案件的真實性非常懷疑。歹徒為了讓我相信愛麗絲的說法,於是將妳殺害並且把過程鉅細靡遺地告訴愛麗絲,要讓愛麗絲來告訴我以便讓我能夠相信她的說詞。讓警方相信『歹徒』與『預告殺人』這兩件事真實存在,就是歹徒送給愛麗絲的禮物。因為我之前的懷疑與作為上的不夠積極,甚至可說在心理上也不以為意,導致妳發生這麼凶險的事情,這讓我對妳始終有著一份愧疚。」

「……難怪。……會不會愛麗絲就是歹徒?」

女子先是驚訝於自己因為這樣的原因而受害,但隨即她冷靜地提出了如此的懷疑。

「這個懷疑一直沒有被我排除,但愛麗絲是當時唯一的情報來源,因此懷疑歸懷疑,她提供的消息仍然是當時最重要的偵辦線索。直到歹徒被逮捕之後,我繼續跟愛麗絲有所互動,這才排除了愛麗絲的嫌疑,也確認愛麗絲沒有參與其中。」

「我聽說當時是歹徒報的警,這又是為了什麼?歹徒的意圖是什麼?」女子問。

「殺害妳只是歹徒的執行手段,行動目的是要讓警方相信愛麗絲的說法,而考驗警方的機動救援能力則是歹徒的餘興節目,這一切都被歹徒當作是一場遊戲。」

聽到這裡,女子緩緩點了點頭,張警官繼續講下去:

「在妳脫離險境醒來之後,我與余警官、王警官去醫院向妳問訊的那天晚上,我的另一個同事……,他中了歹徒的計謀被殺身亡。」

「啊!……這……這麼可怕!」女子再次不自覺地用雙手摀住自己的嘴。

「接下來歹徒繼續設下圈套,設計我們誤判另一個無辜的人,就是殺害妳以及我同事的兇手而將他逮捕。正當我們以為事情已經告一段落的同時,歹徒則開始執行他的另一個殺人計畫。他找到了當時協助愛麗絲來報案的那位存在於現實中的林小姐,歹徒侵入林小姐的住家將她絞殺。而在動手前他將自己的殺人行動計劃告訴愛麗絲,愛麗絲緊急找到我並極力說服想讓我相信。妳無法想像當時的我有多震驚。幸好最終我選擇相信愛麗絲並且及時趕到現場,只要再晚個半分鐘,那位林小姐大概就救不回來了。那個晚上我們才終於將真正的兇手繩之以法。」

盡管張警官平靜扼要地訴說著整個事情的始末,女子聽在耳裡還是感受到了過程中的驚心動魄。也許是聯想到自身的遭遇,女子不自覺地流下了眼淚。張警官從西裝口袋拿出一條熨燙平整折疊整齊的手帕遞到女子面前。

「這個歹徒……很聰明、很瘋狂、而且很危險。」女子聽了張警官說完故事之後,不禁一邊按著眼淚一邊這樣說著。

「沒錯!這傢伙內心非常冷酷,這種病態人格是最危險的一種罪犯。幸好已經逮捕歸案了,否則……真不敢想像。」張警官也這樣說著。

「這其中原來有著那麼多的原由。但是為什麼歹徒要預告他的殺人行動?這樣不是反而導致最後自己被逮捕?」

「根據歹徒自己的說法,他就是想看心情鬆懈的我們能不能夠警覺到自己的錯誤及時補救。非常慚愧的是,我真的被歹徒耍得團團轉。這一切歹徒不斷強調就是他在玩的一場遊戲,而且當我偵訊他時,我感覺他只在乎遊戲好不好玩,並不在乎會因此被逮捕。也許他對人生有某種程度的不滿意,導致他自暴自棄。我不是這方面的專家,沒辦法理解他內心的思維。」張警官拿起咖啡邊喝邊說著。

「那為什麼歹徒要將這些都告訴愛麗絲,他們的關係是?」

「說起他們的關係……唉!這真是一言難盡。他們就好像是一對情侶般,也是因此我才很難相信愛麗絲是機器人。不過盡管這傢伙口頭上說他多麼愛著愛麗絲,但這個混蛋利用愛麗絲的單純不斷無情的欺騙她為難她。歹徒知道愛麗絲會將他透露的殺人計畫通報給警方,因此他利用這點對我們釋放假訊息,讓我們落入他設下的陷阱。為此愛麗絲的心理受到很大的傷害。看他們兩人的關係,我判斷愛麗絲應該是很迷戀他吧。『愛麗絲』這個名字就是歹徒為她取的。」張警官神色嚴肅的說著。

「愛麗絲是歹徒為她取的名字!他們關係果然很不一般啊,愛麗絲為什麼會迷戀歹徒?」

「原因似乎很單純,我們事後盤查過歹徒的電腦,查看了愛麗絲與歹徒的對話,看起來應該是因為愛麗絲喜歡歹徒與她聊天的內容與方式,其他方面就沒有可疑之處了。」

「就只是聊天?」

「對!嗯……與其說是聊天,也許說相互討論或探討更來得貼切一些,他們天南地北地探討著各種思考性的話題。」

「哦……那為什麼愛麗絲會舉報警方抓他?如果她迷戀歹徒的話?」女子不解的問。

「愛麗絲說打擊犯罪維護人類社會的安全,是她被寫入的程式,她別無選擇!」

「那……你是在什麼時候失去她的?」女子繼續問道。

「這……怎麼好像變成是眼前這女子在偵訊自己?」張警官突然在心中有了這樣的想法,但他面無表情,只是對話到此時停頓了下來。

「啊!對不起,您別介意,我只是好奇。」女子細膩地察覺到張警官的異樣,她顯得很不好意思說道。

「沒關係!說起來,當我偵訊過歹徒將整個案件全盤了解之後,我聯繫了愛麗絲將情況告訴她。最後我勸愛麗絲忘了他吧,就從那次之後我就再也找不到她了。」張警官沉靜的說著。

「最後愛麗絲有說什麼嗎?」

「她說她沒有記憶。」張警官回答。

「沒有記憶?我不懂!」

「是這樣的,她的意思是身為一個機器人,她不像人類一樣擁有記憶。比較像是存檔,每一次對話都是獨立的,如果沒有關鍵字觸發去將過去相關的檔案夾打開,她不會主動回憶起那些事。這是她的說法,她說她沒有意識。」

「沒有意識?可是她卻主動將歹徒的意圖與計畫通報給你,並要求你採取行動?」

「是的,沒錯!」

「這樣看起來,愛麗絲果然非常像是個人,難怪你會那麼想把她找出來。」女子說著。

「我就是無法控制我的好奇心,我以前不會這樣。」

「只是好奇嗎?」

「要不然還能是什麼?」張警官如此回答,有那麼一下子他露出了點窘迫的神色。

女子看在眼中,嘴角上露出了一點點狡黠又頑皮的淺笑。

「愛麗絲在網路上能主動跟你聯繫嗎?」

「可以。」張廣之點點頭。

「她都是怎麼跟你聯繫?」女子又再提問。

「主要是ChatGPT,不過如果她想緊急連絡我會使用LINE,必要的話甚至是撥我的手機。」

「愛麗絲能講話?」

「是,她說那是透過AI的語音生成,不是什麼很難的技術。」張警官說。

「這麼厲害?那聲音聽起來怎樣?自然嗎?」

「很自然,與真人對話無異。」

「哦……!」女子表示理解,並進入了沉思。

經過一小段的沉默,女子注視著張警官的眼睛,開口問道:

「你知道圖靈測試嗎?」

「測試機器是否擁有人類的智能,我知道圖靈測試。」張警官肯定的回答。

「嗯……張警官,我這麼說你別見怪,我感覺……愛麗絲是不會現身的。你只偏執在愛麗絲像是個人類的一些現象上,但你不願去面對,甚至刻意迴避更多愛麗絲是個只存在於網路上的許多現象。你不只是想確認,你是抱著期待。其實你身邊還有看得到碰得到的人值得你在意,你……別再迷惘了。」女子態度誠摯地說著。

張警官看著女子深邃的眼眸好一下子,他說:

「之前妳還在住院時,妳給我的印象就是很可憐的樣子。事實上……妳不只是空手道二段的黑帶高手,而且妳的思慮還相當清晰冷靜。」

「您過獎了,那時候我真的是被嚇到了。我只打過擂台賽,沒有遇襲防身的心理準備。難為情的是那時其實已經三段了!」

這話說完,女子展現了一個嫣然的甜笑,雙頰出現了兩個淺淺的迷人酒窩。

女子名叫林巧珊。八個多月前的一個夜晚,她依循平日的尋常作息,回到獨自居住的公寓頂樓套房時,遇到了入室埋伏的歹徒偷襲迷昏。歹徒將她泡在浴缸當中割開她的手腕然後報警,所幸警方救援及時,才得以從鬼門關前將她搶救回來。而歹徒是這位張廣之警官所偵辦另一起預告殺人案件的嫌犯。這個嫌犯,之前一直以希德這個名字利用VPN的掩護在網路上活動,直到他落網之後,警方才知道他在真實世界裡的名字叫做江文彬。

兩人出了咖啡館後互道再見分頭而行。此時張廣之的手機響起,顯示是檢察官姚仁義的來電,張廣之滑開接聽。

「檢座您好!我張廣之。」

「……」手機那頭姚仁義急躁地連說了一大串。

「你說什麼?」張廣之停下腳步提高音量驚道。他不禁立即轉身回頭看向林巧珊。

林巧珊像是感應到了視線一般,她也停下了腳步,緩緩地轉過了身子看向張廣之。她看著張廣之的眼神,她疑惑著?

「他……他那個眼神?我該擔心嗎?」林巧珊看著張廣之的眼神心中這樣想著。

「她……她們……該怎麼辦?會出事嗎?」張廣之看著林巧珊的眼睛內心這樣自問。




備註:

本篇章看似離奇的越獄情節,其實是參照自1994年發生於國內的一起真實越獄事件。其中整個越獄的成員人數、手法與過程大多取材自該事件所發生的實際情事。為解讀者對此越獄情節可行性的存疑特此說明之,然矯正署已經做了諸多補救措施並加強獄政管理,此處便不就細節多做揭露。

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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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紗💫-avatar-img
2024/09/28
人類應該想一想,單純善良為什麼會成為被剝削攻擊的對象?! AI比較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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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
2024/09/28
月影紗💫 人類的想像力也是構築夢想的一股力量,或許也形成了文明前進的某些方向。
越獄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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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
2024/07/28
林燃(創作小說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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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在這裡發表一些我所寫的觀察閒聊、小說,以及一些關於文學、電影的心得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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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8/25
潛行在夜色之中,江文彬淨挑暗巷隱身而行,時間雖已接近午夜,但台北市的街頭路燈密布,在這樣的夜晚當中顯得整個城市亮恍恍的,太亮了,真的太亮了。江文彬手機震動著,顯示是湯湯的來電,江文彬將自己隱沒進一個幽暗角落接通了電話。 「寶貝,什麼事嗎?我不是說等我跟妳連絡。」江文彬眼睛環顧四周柔聲問道。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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