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9-09|閱讀時間 ‧ 約 26 分鐘

《澳洲不思議》第四十九章

和朋友會合後她帶我去參觀城市裡最著名的地標,親眼見識後我心裡一驚,不是被那壯觀雄偉震懾,是原來近看時那滄桑的年代感,根本不如我以為的華美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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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不是常常被自己的想像騙了?」


沿著地標旁的河道走一小段有一個市集,遊客駱驛不絕。我很愛逛市集,興奮地以為能在這裡好好認識這座城市,可逛一圈下來沒有任何東西讓我印象深刻,幾乎都是大量批發且粗造濫製的觀光紀念品,地上到處亂飛的傳單更讓我心生焦躁。


隔天回到工廠上班,最資深的那名同事被老闆叫出去講話,再進來時臉臭得沒人敢問。


下班前,我們做著最後的打掃工作,他突然冷冷地對我說:「你害我被罵了一頓,老闆看到你帶千層回家了,以後老闆會查得更嚴,大家沒有這種福利了。」說完他轉身就繼續洗器具。


我被指責得百口莫辯,明明每天回去的時候老闆全家都睡了,那天我甚至是在黑暗中把蛋糕冰進冰箱,而且我萬分確定從外觀絕對看不出來那是顆千層,除非是掌管冰箱的老太太…。


雖然擅自帶走公司產品並不可取,但上班時不被同事尊重就算了,竟然連住在老闆家都沒有隱私可言?我心裡不由得一陣憤怒。


隔天上班前,妹妹傳訊息告訴我,家裡養了十多年的老狗狗,走了。我當下心裡一陣悵然若失卻不知該作何反應,照常一邊準備出門。


發生千層事件之後同事們幾乎不再和閒聊,我一個人分蛋、切水果、煎薄餅、打鮮奶油倒也毫不在乎。我默默重複這些機械化動作,不停琢磨心裡一種空空的感覺到底是什麼?怎麼會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


下班回家我洗完澡即就寢,關燈躺下眼睛閉上之後…,感覺眼角漸漸濕潤、淚水慢慢滲出。


我眨眨眼,在黑暗中盯著天花板還感到有些困惑。


此時淚水越流越快、越湧越急,在快要嗆到之前我倏地從床上坐起,一口噎住的氣從咽喉咳出的瞬間,我哭了出來。我哭得不能自己,好幾次快要不能呼吸,拭淚的速度遠不及流淚,我索性任由止不住的淚水滴了滿地。


難道是因為台灣和澳洲距離太遠,飄洋過海的慟才來得特別緩慢嗎?


我意識到這場哭泣面對的不是普通的失去,這是心裡某一個地方正在一片一片剝落,直到形成一個巨大崩壞的黑洞讓人措手不及。


這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洞叫做死亡,更殘酷的是,世界上沒有任何力量可以抵擋…。


長大離家後我在腦中預想這般情景不下千百次,所以夜裡手機從來不敢關靜音,就怕漏接一通最重要的電話。可如今我遠在天邊能怎麼樣呢?而就算我…,近在咫尺又能怎麼樣呢?


「在死亡面前我們永遠都束手無策的呀。」


我一夜沒睡,回過神來已天色大白,我傳訊息向老闆請了病假,那一整天就在房裡斷斷續續哭泣著。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我躺在床上朦朧之際,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我。


外面老太太叫喊著,「你可不可以去幫我接孫女下課?今兒她爸媽都不在。」我沒力氣理她也沒心情理她,裝睡不回應。她繼續在門板上大力拍了幾下,「你在不在呀?」接著我聽見她轉動我的門把企圖直接開門進來。


我嚇得坐起來!幸好我平時就算人在也習慣鎖門,但她這舉動讓我忍無可忍,我對著門外的她吼了聲「我不舒服!」她還不死心:「你真的不舒服嗎?真的不能去接我孫女嗎?」


我堅持不開門,僵持好一陣子她才走,一邊嘟嘟囔囔,抱怨我計較、幫個忙都不願意。


真的待不下去了。


隔天上班前又有人來敲我門,這次是老闆,他說有事要和我聊一下。


下樓後我正想開口他卻先說,「我覺得你好像不太適合這個工作…。」我激動得差點大叫!我非常確定這是我和老闆唯一有共識的一刻。


他接著說,這是你上週的薪水,你點一下。我接過錢一眼都沒瞧就急著問他,那我今天還要去嗎?「不用,離開時把制服放在房間裡就好。」他說得篤定,似是怕多在我身上多浪費一分錢。


我三步並兩步地小跑上樓,立刻進房打電話給L。他剛起床沒多久,聽起來半夢半醒。


「我跟你說噢,我被開除了!」我興奮地大喊。


「蛤?」他以為聽錯了。


「我被開除了,今天就不用去上班了,耶!」


「被開除你還那麼開心?那你之後怎麼辦?」他保持一貫的理智和冷靜。


「我…我想去找你…可以嗎?」我怯怯地問,瞬間紅了眼眶。


「可以呀,可是這裡什麼都沒有很無聊噢,你想清楚再自己決定。」


傍晚我約了朋友進市區吃飯,走在令人眼花繚亂的騎樓下,那股紛擾、喧鬧、壅塞、急促,使我感覺自己與這座城市格格不入,也再度證實這裡的確不是屬於我的地方。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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