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9-02|閱讀時間 ‧ 約 0 分鐘

才剛二十一

至少那一刻,我看著熠熠生輝的斜陽照映著樺樹的葉,然後那一刻,我真的想活下去。想活著。 想狂奔,想大喊,想痛哭流涕,想狠狠擁抱我自己,想在風大的日子裡奔上空無一人的高原,而風呼嘯而過的聲響將掩蓋我的喘息,寒冷的空氣將填滿我溫熱的肺,我將對著晴朗卻不湛藍的天穹大聲尖叫:我愛你!我愛我自己!我好想死!但我也好想活下去! 我要尋找神明,我要找到神明,我好想找到神明。祂會在終點處等我嗎? 我會在這場幾乎脫去我一生世俗衣裳的愛裡找到神明嗎?你會在盡頭等我嗎?我沒有一無所有,我沒有雙手空蕩,我沒有沒入無邊的黑夜深處。我在這裏,在崖邊,在岸邊,在風裡,在一處只有我的山頂上貪婪地大口呼吸。幾千光里外的星星炙熱地燃燒著它們的一切,擁抱著我的軀幹,擁抱著我赤裸的靈魂。 為此我感到我無比踏實,縱使我和今日早晨毫無區別,縱使我看似只是虛度了一日的光陰。可是我在以我自己的方式朝聖,在哀悼逝者與慶祝新生之間,在悲傷與幸福之間,在微笑和哭泣同時的那一刻。這是我的生命,我是自己的女兒,我是自己的母親,我是自己的崇拜,我是我自己的景仰與愛慕。 擁有的同時我也在失去,在活著的同時我也在死去。 那我要如何去明白生命的意義?我太渴望看清,太想要知曉這個世界的真理。太想明白世界的出生與毀滅,太想望穿人一生的苦難與昇華。我想去到世界的盡頭,然後寫下一首詩。 我站在你身邊仰望著你,不曉得是出了神還是移不開視線,過一會你像是感受到我的視線般,停止了與他人的對話低頭凝視著我。我們相望著,然後你伸手輕輕讓我的頭依靠在你的胸膛。你撫著我的肩,我低下頭,只是靠著你一語不發。 「你現在很難過嗎?」你看著我直白地詢問著。 「不...」我違心地回答著,卻感受得到內心對於這個回答的譴責與被問題牽起的情緒。 「你為什麼難過?」你看出了我在說謊,你很確定我很難過。 「不...我不難過...」我下意識撇過了頭,望向一邊的港口。晚風吹動著我的髮絲,蓋住了我的神色。 「為什麼?」你還是想得到答案。 我又重新望向你,無力地一笑。我要怎麼告訴你,因為我知道我輸的很徹底呢?我要怎麼告訴你,因為我知道我只能愛你呢? 你看出我不想在其他人前面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只見你從口袋掏出哨片,對著我吹了起來。 我笑著問你從哪裡找來這個的,嘗試掩蓋自己無意透露的哀傷,並從你手裡接過哨片,想就此打住。 不管我說實話還是謊話都不是最好的答案。 而你為什麼總在某個瞬間,流露出一種寵溺的神情,即使我是如此地恐懼你只是氣氛使然。為什麼總是有那些時候,讓我相信我好像能獲得從靈魂深處想要的那一種愛情。 像你把果汁放在我頭頂,我笑著讓你放手,然後嘗試著頂著那果汁走路。你笑著說這是什麼亞洲人的天賦嗎?我說這是什麼很沒用的才華,簡直一點用都沒有。然後果汁要掉了,你接過果汁,摸了摸我的頭,讓我靠向你的胸前,而我沒料到。 像我們坐在餐廳吃飯,你坐在我的左邊,問我要不要吃你碗裡的生菜,而我問你要不要吃辣椒。我看著你說話,看著你笑,看著你手足無措,看著你疲憊的神情。你的手掛在我的椅背上,打電話給你一個朋友,說就是那傢伙上次在義大利教你說中文的,問我還記不記得那些語音訊息。我笑著說我竟然要遇到罪魁禍首了嗎? 我記得好多事情,記得有的事情不止是慾望,還有想被愛的渴望。記得你絕望地看著我,點煙,想要被拯救。然後到今天,你戒菸了,也不怎麼提到前女友了,卻有陣子我們之間只剩下性慾而沒有過多的談話。然後我開始覺得我是不是太有把握我能接受任何一切的結果?這樣的我們是不是個錯誤的決定?我是不是太傻了? 但這是第一次,我愛上一個人多於我自己,我第一次不是先選擇自己。不像我十五歲那年,為了自己放棄了我深愛的,而我一直活在這種譴責,一直。 那我會幸福嗎? 你說,你希望神會找到你,我說,我希望我會找到神。 失去的恐懼讓我喪失了理智,而僅僅兩次的約會就讓我明白我什麼都不需要,我終於平靜地接受命運。我們聊到凌晨兩點,直到我慢慢睡去。 你說你變幼稚了,我說我以前沒怎麼和你說話所以感覺不出差別。你說對啦,可能還會再幼稚一下下,但不會幼稚到三十。然後我說,想像我們十年後再見,而彼此依舊像現在的話,我會想哭。你說,我們不會弄丟自己現在的模樣。 我有時候,都會忘記你要離開我。而你會回來嗎?回來時我還會在嗎?我不敢去想,也不敢問你,更不敢提這件事。因為我會難過,而你會感覺到,然後你也會難過,但我不想要你難過。 所以這是愛情了嗎?所以我們能好好相愛嗎?我們可以相愛嗎?你這次會又墜入深淵嗎? 我不曉得自己會被這份愛拯救,為了愛你我把自己給拯救了,如今的我坐在教堂前,心底平穩地像是前所未有。像我從未如此確認過我的存活,像我從未如此堅定過。 那天導遊說著一個傳說,而我感到無法言語的難過,幾乎哭了出來。臨海城鎮史賓尼克的一個古老傳說,一個貴族女孩深愛著平凡的窮小子,而所有人都反對他們的相愛。於是他走了,只因無法看著心愛的女孩牽著他人之手走入教堂,他離開了。但瘟疫爆發,死的死,走的走,這個城市奄奄一息。女孩掛念著心愛的男孩,她虔誠的跪在教堂立下了誓言。 神啊,只要讓瘟疫停止,我會餘生入教,在本篤會過完一生,再也見不到親人,終生不嫁,從今開始我的生命奉獻給上帝。 不曉得是否是她這份純粹的愛打動了上帝,蔓延的死亡停下了,而男孩也終於回到了故鄉。在他聽聞女孩的事蹟後,也決定終生不娶。所有人在每年的五月之前都不會結婚,為了紀念這愛情。 你是最好也最壞的人,也是我最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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