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情有可原也罪無可逭│小丑2：雙重瘋狂 Joker : Folie à deux (2024)

總結：想探討角色與觀眾的關係，至少該使用自己原創的角色

電影聯想：#阿姆斯特丹 #超時空愛殺 #紅色房間

本篇影論重點：

本片的「後設」是什麼意思

從歌仔戲來看本片音樂元素使用

如何用區塊鏈解讀本片招來的負評

「雙重瘋狂」瘋的是誰

就像想去試圖欣賞一個不討喜的人也有優點，才發現懂得「體諒」對方的不討喜已經功德無量了，更別說<小丑2：雙重瘋狂 Joker: Folie à Deux>還擺明耽溺自己的不討喜。

尤其對於現在動不動超過2小時的電影感到不耐煩，蠻懷念老電影大概1個半小時就能把故事說得精采的能力。<小丑2>2小時18分鐘的長度看似還行，但體感足足多了一倍，讓我想到2022年大衛歐羅素（David Owen Russell）的<阿姆斯特丹 Amsterdam>之痛苦（2小時14分鐘），看的時候一直在想「有完沒完啊」，有趣的是在這之前看的<超時空愛殺 La Bête>有2小時26分鐘，體感是等倍的漫長但看起來蠻舒服的，差別在於<超時空愛殺>三段敘事裡彼此呼應的元素，同時細節安排精緻，縱然也是部蠻吃頻率的電影，但當迎來最後結局時仍會感到前面鋪陳都為了此刻的滿足。

<小丑2>恰恰相反。有影評提到這部根本不該有的續集是為了打臉喜歡第一集的影迷，是一部後設的作品；講人話就是：這部片想討論「觀眾的角色認同能到什麼地步」，目前大量的負面評價證實了「我們其實根本不在乎這個角色」，而這個結果理當導演陶德·菲利普斯（Todd Phillips）早就知道了，否則他不會以音樂劇呈現「以一句話足以說穿結局」的故事─在阿卡漢精神病院的Arthur/小丑獲判有罪。

訪談中提到音樂劇的形式是為了呈現小丑的內心世界。先不說亞洲觀眾對於音樂劇接受度普遍不高，歐美觀眾也難以欣賞這部電影對音樂的使用─說個可能沒這麼恰當的比較：歌仔戲裡的曲目往往兼具敘事性和抒情性，但本片的音樂只是在既知劇情下強化角色情緒，不同曲目也一直繞不開「渴望被愛、沉浸愛河的喜悅」，讓音樂元素顯得多餘、冗長、甜膩，不斷重複渲染Arthur的表層情感而沒使我們一步步接近他的內心深處。

當我們對Arthur、Lee又開金口、又陷入幻想而開始不耐煩─瓦昆·菲尼克斯（Joaquin Phoenix）、女神卡卡（Lady Gaga）的好歌喉已經不是重點─也證實導演所想的：觀眾其實沒有多大興趣了解Arthur，也許這個角色就是需要漫長的篇幅才能走完接受審判的整個心理過程，也許他就只是極度缺乏愛的靈魂而沒有更多層次，也許他的罪行也就只是反應他自己並不代表哪些群體，觀影的失望、煩躁都來自我們只看到了Arthur，而沒看到我們的自我所投射的小丑。

所有曲目中最重要的就是”That’s Entertainment”，點出Lee對Arthur/小丑的愛、這場審判和這部電影本身的「娛樂性」。首先，我們對娛樂化的世紀庭審早就不陌生了，再看到導演給了Lee幾乎與Arthur同等的比重（甚至壓迫到小丑的出場）卻削弱了她的背景、動機，讓這個「女主角」實際上只有催化劑的配角重量，她給的愛不過是供其所需的娛樂表演，呈現了「投市場所好」的愛情電影能夠歷久不衰的原因，而本片刻意反向操作不給觀眾期待的小丑（不管我們以為這部續集要演什麼），也在對電影娛樂本質提出疑問，特別是面對串流衝擊、AI挑戰、多元娛樂興盛，電影和觀眾相互成就的關係是否只剩下單向滿足才能避免被觀眾厭棄？

這正是很難單純用好不好看解讀<小丑2>的原因：陶德·菲利普斯的企圖遠超過了「說好一個故事」，使這部大卡司、高成本的電影有種<紅色房間 Red Rooms, 2023>的實驗性，讓這部片的正面、負面評價自然發酵，以理解一部電影、一個經典角色的誕生究竟是它們本當如此還是必須得順應大眾想像中的定義。

「沒有小丑就只有Arthur」的結局是陶德·菲利普斯的硬氣，想尊重一個角色的純粹、還原必經的歷程，但即使他也是集體的受害者仍舊無可推諉是唯一的犯罪者，不論你我有多想要加點戲劇性的分裂人格、挑戰政治正確的威權反動，Arthur就只是Arthur，不必假借分身而還給他人生主權包含所有的痛快與承擔，或許才是對這個角色真正的憐憫。

好萊塢當然不可能能砸大錢拍部實驗電影，我也不認為<小丑2>有意打臉、挑釁觀眾，創作者去思考創作環境、角色可能性沒有什麼問題，甚至以音樂劇處理也不是最大敗筆，真正的問題是這個角色不是一般角色，而是經典形象已活在漫畫迷、影迷心中自成生命的「小丑」。嚴格說來編導陶德·菲利普斯和演員瓦昆·菲尼克斯（也包括過去、未來演繹這個角色的人）並不擁有這個角色真正的「改編權」，所有經典角色的「改編權」早已是去中央化而像區塊鏈透過不同副本保存在每個漫畫迷、影迷心中，所以不難預見大幅背離角色期待的更動會帶來排山倒海的質疑，或許創作者的自我探索更好的作法是，自己去原創一個角色，用任何方式說你想說的故事。

<雙重瘋狂>可以是Arthur/Lee，可以是Arthur/小丑，也可以是小丑/觀眾，但如果後設到底是否也能是導演和華納的雙重瘋狂？

同場加映：

將愛進行到底<超時空愛殺>

懸疑總在電影後<紅色房間>

瘋狂真相<蝙蝠俠>

和觀眾共謀的鞭屍之路<死侍與金剛狼>

適者生存的髒話<蘭花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