扼殺希望的火苗
盛從小在漁港長大,進入小學前都是和祖父母生活,在他的童年記憶中,家附近的溪流是水上樂園,一旁的蘿蔔田、桑葚田則是運動中心,在泥地裡打滾,順便摘幾個蘿蔔回家煮排骨湯;騎著腳踏車,前往漁港看著漁船進港,也會和攤販們要幾條魚回家;與自然的連結讓他在這片土地上留下了珍貴的生命經驗,直到他被父母接回市區,盛的生命歷程也漸漸產生變化...
初來乍到都市的盛對於一切都感到好奇,與過往不同的是這裡看不到農地及海洋,只有遍地的高樓及高速公路的匝道出入口,路上也多了一些金髮白面孔,說著聽不懂的話。看著眼前的父母,盛不免感到陌生,住的地方從三合院變成公寓第13樓;坐的車從吉普車變成休旅車;去的地方從農地漁港變成學校及安親班;小學時期的盛在低中高年級三個階段分別有不同的綽號,低年級被稱作「舞王」。因為很喜歡在康樂時間或是晨間集會時走到最前頭跳舞,成績也始終前三,面對大家的稱讚,讓這個本就外向奔放的孩子認為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看著數不清的獎狀,似乎是證明自我「價值」的證據,於是盛決定更加努力,希望能出人頭地,因為他知道,只要拿滿分,拿前三名,父母就會煮好吃的菜給他吃,其他叔叔阿姨也會稱讚他是好孩子;也因此,盛認為生命中最重要的事便是取得好的成績,讓大家開心。
「我不想讓這些稱讚消逝,如果沒有好成績,我會讓身邊的人失望的,我喜歡被稱讚,建立在滿足他人期許的稱讚。」
中年級,盛的成績稍稍走下坡,但也還在前5-10名間徘迴,但面對第一次接觸的英語,感到無比陌生,於是被送去英文補習班;看著眼前的金髮大眼睛,對盛來說又是一種新鮮感,漸漸的對語言產生興趣,日後也取得第二個綽號:「英王」;然而,沉浸在語言卻讓盛對數字漸漸產生排斥,原因是盛發現比起數字與公式他更喜歡文字,更喜歡與人交談,用不同的語言;漸漸地,數學成績一落千丈,某次考試,數學乘法表考了20分,回到家迎接盛的是突如其來的責罵:「為甚麼考20分而已?九九乘法表很難嗎?會英文也要會數學,不能只會一種阿!!!這麼簡單的東西為甚麼不會?你是不是變笨了?」這天,盛的生命軌跡產生了改變,對於自我的努力產生懷疑;更糟糕的是,因為成績下降,在學校及安親班遭受質疑,安親班的老師因為成績開始對盛進行冷落,甚至嘲笑外型微胖會打擾其他想認真的學生,要盛離開這些「資優生」。面對突如其來的壓力,盛開始用暴飲暴食及暴力的方式去回擊那些質疑他的人,身形日漸橫向成長,也常常和隔壁班學生打架。就這樣,這位曾經對於很多事情都充滿好奇的少年,迎來他人生第一次轉折,也是他至今為止仍然擺脫不掉的敵人-自卑。
「我又何嘗不想做好事情?做自己喜歡的事錯了嗎?為甚麼我要被責罵與質疑?我真的喜歡英文阿,為甚麼沒有人要嘗試理解我?」
「稱讚都消失了,為甚麼我做不到了?我真的這麼弱嗎?不,我很厲害...我很厲害...其他人都比我遜,我是最強的...是他們剝奪這一切。」
升上高年級的盛,漸漸成為小霸王,但實際上他的內心,是畏懼;使用暴力只不過是武裝自己的方式,他嘗試找人訴說,但找家人,被體罰,責罵脆弱;找師長,被當作問題人物,一直被貶低價值;想透過遊戲紓壓,卻無法像其他同學一樣,玩楓之谷、跑跑卡丁車;也無法看終極一班或是不良笑花;想辦法拿到好成績似乎變成唯一的意義;好在此時,音樂找上他,戴上耳機,聽著Michael Jackson和Elton John的歌聲成為他內心的小圈圈。一天,盛找上父母,說想學吉他,卻被認為浪費時間,最終卻擅自強迫盛去學鋼琴,並用威脅的語氣說道:「不想練就甚麼都不要學!!!」這天,盛迎來和父母的第一次衝突,母親發現了藏在盛抽屜的發洩字條,充滿著汙言穢語,藤條隨著母親的怒吼與盛的肌膚接觸;父親則是將玻璃杯丟向盛,並怒斥道:「你如果不喜歡這個家,你就離開啦!」旁邊驚魂未定的妹妹眼眶早已被淚水浸濕;盛怒吼道:「把我送去美國!那邊自由多了!」母親聽到後,便將盛的書包、課本全部丟至垃圾桶,怒吼道:「不需要,你不用念書了!」那天晚上,盛嘗試在割腕自殺,看著流出來的血液,他害怕了,馬上擦藥,並謊稱是意外;回到房間後,盛戴上耳機,希望「MJ」這位朋友這次可以再幫他一次;意外的是,這次連MJ都無能為力。蹦!蹦!蹦!盛不停的用拳頭毆打自己,從臉到頭,一直打...直到感到暈眩才停下來。逐漸步入深淵的盛,臉上已經看不見發自內心的喜悅,更悲劇的是,這次除了暴飲暴食外,發現了名為色情網站的存在,那天晚上,他第一次感受到發洩的快感,而這一做就是15年...感受不到愛,感受不到活著的意義,甚至跳舞、唱歌、音樂都無法讓他沉澱;性,成為了他的新摯友。
「如果這世上只需要看誰的獎狀證書多,那我寧願用謊言去做;反正他們要的是數字,不是熱忱,也不是專業,只是數字及印有數字的證書。」
「我沉浸在慾望帶來的快感,那讓我進入超脫的世界,一切都如此美好,釋放...」
上國中了...一切都會是新的開始吧?
步入國中前,為了讓孩子提前適應課程,通常都會被送進補習班進行課前適性調整,盛也一樣,被送進了漢昇補習班;這裡,一切都是新的開始,新的同學,新的老師,新的環境,在分班考試後,盛被分到第二班,聽著台上的老師說:「只要努力,人人都可以升到第一班,那會證明你是有實力的。」盛開始摩拳擦掌,希望這次可以找回記憶中身邊人的稱讚與笑容。起初也的確奏效,在第二班的成績盛總是名列前茅,補習班的數學老師也期待著盛進入第一班的那天...但盛卻在學校的一次段考中,讓大家失望了;那次段考,一切都很順利,卻因為看錯生物細胞分類圖的標示,整題只拿到四分,而盛也迎來中學時期第一次的公開處刑。段考放學後的補習班總是讓人感到畏懼,打卡的方式會從點名改成報成績,「90、94、99、97、95、54...盛阿,你的生物是怎麼回事啊?都沒在念書嗎?」班導師看到盛的成績後直接提出質疑,甚至每一科老師看著成績單,都當著全班的面將盛的成績念一遍,這讓盛感到壓力,本來已消失的自卑感又再次襲來...
「我又失敗了...哈...回家要被罵了吧,又要被打了吧?還是乾脆結束這一切好了?好累阿...我的人生,難道就只能這樣嗎?」
看到成績單的父母果不其然對著生物的分數進行批判,那天晚上,盛又再次的與性開始交纏,一次,兩次,三次...「不會背叛我的,就只有你了。」只是這次釋放過後,盛再次動起了自殺的念頭,在自己身上不停搥打,用鍵盤、用瓶子,不停的敲頭...直到暈眩睡去。回到學校後,盛做起老本行,用謊言與驕傲去和同學們互動。「我以前籃球校隊的,當然生物考不好。」、「我以前數學超強的,你也看到我的成績了吧。」、「作弊就可以拿高分,那麼認真幹嘛?」、「我英雄聯盟葛雷夫中路一定打爆你。」讓人覺得自己很厲害,似乎就可以滿足自己;看到同學取得比自己高的成就,便會產生忌妒心,內心大罵「憑甚麼?我也可以啊!他一定也作弊啦。」遇到不開心的事情,則用拳頭解決,甚至把班上同學頭打流血送醫;一時間盛成了班上的焦點,暴力與墮落成為他身上的標籤。話雖如此,其實盛心中一直知道,這樣做是不對的,但始終有一道牆擋著,腦海中也一直對於努力產生恐懼。盛失去了對新奇事物的動力,用謊言與暴力去武裝自己,這情形直到他遇到了這輩子第一個願意幫助他的老師-雪鈴,才讓盛的生命出現一道微光。
雪玲老師的出現,讓盛的國中生涯增添不少溫暖,也在國二那年,盛在校慶運動會期間拿下鉛球金牌,其他比賽時也會獲得其他同學的鼓勵,這是盛第一次感受到溫暖。:「這是間好學校,也有好的老師;而我,也還可以做到取得榮耀。」盛這樣告訴自己,可他始終過不了家庭及內心的關卡,所以作弊的情況依舊時常發生;但相對的,盛開始讓同儕感受到良善,也開始學習去幫助他人,和同儕的關係變成是這人喜歡作弊,但人卻很Nice. 而這三年,也是盛在學期間少數有好的回憶進入到他的生命中。
「我感受到雪玲老師的包容與愛,但我卻讓他一次次失望;但我相信,對他人好,別人也會對我好,人與人的真誠肯定可以帶來一些不一樣的感覺。」
「世界上是否有絕對的善惡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無法成為惡。」
基測過後,拿到成績後必須進行學校分發。「不想念高中了,不如去高職學點甚麼技能吧?」這是盛對於自己未來生涯的期望。「如果要念高職,不如直接去工作;先把高中念完再說,這社會是看學歷的。」申請學校的過程中,不免會遭到家庭的介入,想當然爾,盛無法選擇自己要的道路,還因此差點被制度搞得上不了高中,最終透過走後門的方式進入一間不三不四的貴族高中,然而這卻是盛人生中最黑暗的三年。
如果時間可以重來,我絕對不會做這些事;但也絕對不會進入這間學校。
高中對於很多學生來說,應該都是最難忘的時光,但對於盛來說卻並非如此;這間高中是由高中高職合併的私立綜合高中,校方十分注重成績,從學生到所有教職員都是。由於高中部設有國中直升,所以班上很多都是以前就彼此同班的同學,從外地來的盛反而成了邊緣人,卻無緣無故當選班長,因緣際會瞬間變成班上的焦點;但盛並不喜歡這種被注視的感覺,卻又希望有被關注的感覺,無可奈何下,只能接下這份重擔。高中部的課程實在無聊,找了很多名校的名師,上課卻是十分乏味,令人期待的運動會也不過是列隊迎賓的裝飾,加上班上許多背景不俗的同學,恐懼與好勝心又再次做祟。與國中時期不同的是,這次,只有謊言與作弊,沒有暴力,有時甚至連作弊都不想了,0分是常見的事情;盛也從班長這份當紅炸子雞變成扎扎實實的邊緣人。奇怪的是,只要有上台發表的時機,盛絕對是被叫他台的那個人,但他明白,台下的人都是在看笑話,他們只是為了看這個,人還不錯,人品卻很差的班長在台上大放厥詞,而這似乎也讓盛覺得,這就是生存之道,讓他人歡喜,犧牲自我,因為這樣,就會有人注意到自己了。
高二進行分組後,迎接盛的是地獄般的生活,除了被分到自然組最末班外,這間學校大多數的學生家力雄厚,阿曼尼的鞋子,勞力士的手錶,喬丹限量款的球鞋等各種精品映入盛的眼簾,唯一與他最貼近的,便是這些人多數會抽菸;而為了融入班級,他開始學抽菸,開始用零用錢幫大家買早餐、去網咖開台、去檳榔攤買菸,他認為這樣就可以融入班級。起初的確有效,許多「朋友」都對盛開始稱兄道弟,甚至遇到了初戀,愛對於盛來說是內心最渴望的事,也因此他對眼前的女孩十分照顧,並沒有壓迫,反倒是非常細心與耐心的幫助女孩解決任何問題。甚至在班上規定前三名可以選座位後重新努力念書,為的就是和女孩坐在一起,然而最終卻並沒有在一起。可盛對於愛實在是太渴求,面對曖昧許久卻換來一場空的結局產生失落、害怕。「我又被拋棄了,對吧?為甚麼她要拋棄我?為甚麼拒絕了我,卻還是要對我那麼好?」女孩的行為讓盛感到不知所措,看著如舔狗般行為的盛,譏笑、嘲諷也接踵而至;而這對自卑又高傲的盛來說是不可碰的底線。漸漸地,盛又回到以前暴力逞威風的樣子,對於班上不公不義的事情開始提出指正,對於內心的不愉快或心情,也會運用社群軟體進行單純的宣洩,向同學們說出自己多厲害的話。只是這次,盛面臨到讓他後悔至極的事。
很多人都會有和自己朋友私下講秘密或抱怨的時刻,盛也這麼做了,沒想到卻換來了對話被截圖外傳,瞬間變成全班公敵,起初盛還覺得沒什麼;「眾人皆醉我獨醒,這些人都是廢物。」活在自己的幻想裡,這是盛當時心裡的想法,自許破壞之王的段水流大師兄,沒想到隨之而來的是排擠,加上此刻初戀帶著新歡在盛的面前oo,甚至聽到初戀對自己的批評,一切的一切讓盛的內心防線徹底崩踏。「一切都是我自作孽,我不該這樣子做,但,一切都完蛋了。」他不敢去學校,就算去只要下課就會去找隔壁班的同學聊天,漸漸的,盛和班上的人漸行漸遠,身上的標籤也越來越多...被騙錢等事情也逐漸成為家常便飯,班導師意識到此事,卻也視而不見,因為他在意的是他的薪水,只要班上學生沒出事,他就可以升職。這三年,盛嘗試過無數次的自殘,但漸漸地也對自殘感到恐懼,盛變得更情緒化,壓力、自卑、恐懼席捲而來...唯一的解脫,就是性。即便有少數幾位知情的同學,雖知無能為力幫助盛,卻願意陪著盛打球、聊音樂;那也是在這間學校裡,除了畢業,唯一讓盛感到放鬆的事情了...
「本以為融入群體的方式是做出和他們一樣的事,但我錯了;我並沒有想到自己適不適合這樣的生活,只是盲目的隨從,最後連自己都迷失。」
「我看不慣別人的作為,認為這麼做有失公正,卻沒想到追求正義的同時,背後是自認為是朋友的背刺。」
「看著師長們為了錢屈膝在此,並將壓力釋放在我們身上,這是教育嗎?如果大人的世界是如此,那我很樂意現在就迎向死亡,但我連執行的勇氣都沒有。」
學測過後,盛再次和家庭進行就學革命,父母堅持讓盛學商或工程,但盛卻希望進入藝術或環境領域,總總衝突下,盛最終隨便填寫一間大學,進入了人生下一篇章。
看似好,實則不
「好想回去鄉下,好想去看海阿...」對盛來說,步調快的北部是令人厭惡的;懷念鄉下的溪流,懷念許多童年時期在泥地打滾,在漁港找魚的日子,張開眼卻是高樓大廈以及充滿車子的綠化公園,明明都是溪流,卻因為水泥工程導致無法下去玩水,遇到颱風還會暴漲,甚至比不上鄉下水柳樹的邊坡防護,100萬對上1000萬,物價高的東西似乎沒有那樣的價值呢!
:「為甚麼不通勤?以前可以五點起床搭車為甚麼現在就不可以?」「買甚麼機車?請別人載你或搭公車很難嗎?」「玩社團有意義嗎?應該多讀書才是,你都落後多久了?還想玩啊?」入學前一個月,因為沒有抽到宿舍,盛向家裡提出搬出去及打工買車的想法,不意外的,除了打工存錢外,其他都被否決了;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父親同意盛想搬出去住的想法,但母親的責難,讓還沒進入大學的盛在入學前蒙上一層陰影。大多數搬出去住的大學新生應該都有解脫的想法,可以拋開家裡的束縛,覺得沒人管自己了,開始實施大解放;社團、系隊系學會等對盛來說都是新鮮的事情。除了上課,盛也找到一起打球玩音樂的夥伴,這些事對他來說是新鮮的,因為在這之前一切都被禁止。「我怎麼會愛你...我怎麼會愛你...」和大多數人一樣,大學期間最常做的事便是翹課,翹課的盛喜歡和幾位到朋友的住處,聽著他彈吉他,寫歌詞,一起唱歌,有時唱到隔壁敲門抗議,卻無法阻止被積壓已久的慾望;球場上,也逐漸和很多夥伴玩在一起,一起練習罰球,練習低位單打,練習戰術,天氣不好就一起打英雄聯盟,假日就去快炒店工作,一切都步上正軌,盛不禁心想:「這次應該可以了吧,好好的對大家,充分展現良善吧!讓過去的事情過去吧!」然而,一通電話卻打亂這一切。
「明明家裡很近,為甚麼不回家看看家人?」面對家裡的質疑,盛睽違一年回到陌生的家。不久前,父母決定搬去和阿公阿嬤一起住,家裡變得熱鬧卻冷漠;進家門的第一件事就是進房間,鎖門,直到吃飯時間才出來。若不想待在房間,便會到客廳去打電動,每次都是半天起跳。「阿嬤要看電視,你別再玩了,也不要拿去房間玩,多陪陪家人可以嗎?」父親十分嚴厲又無奈的說道。沒想到這句話成了壓垮盛理智線的最後一根稻草,這是第一次用憤怒且想殺人的眼神看向父母...「怎樣?你想打架是不是,我忍你很久了,不孝順又不讀書整天想些白日夢有甚麼用?你要學樂器不也買鋼琴了你還想怎樣?你有堅持下去嗎?」「幹!」隨著簡潔有力的國罵一出,盛對著父親揮出一拳,並使用掐喉想置父親於死地,「這孩子真的瘋了,連自己爸爸都敢打,拿刀來,拿刀來!!」「不要打了啦,麥啦,冷靜一點啦!」阿嬤在一旁哭著喊道,媽媽也在一旁勸架,深怕爸爸真的拿到砍盛。「你有種就殺了我,過去幾年,你又聽過我的想法嗎?有溝通過嗎?操你媽...一群垃圾,一群廢物,這世上的一切都是垃圾,幹!」說完這些後盛便甩門離開。騎車回學校的路上,面對眼前的燈紅酒綠,盛感到迷茫,這世上有哪個地方,還能容的下他的存在?他又該去哪裡呢?漫無目的的遊走...遊走...就這樣盛消失了一個禮拜。
「一個人最慘的狀況便是不想活也不敢死,且身邊完全沒有人願意聽他說,只能不停的內耗自我,最終導致毀滅。」
「我終究還是出手了,而且對象是自己的家人,我到底該怎麼辦?這世上真的有我的容身之處嗎?誰...快來救救我...」
不只家庭,還有同儕
回到學校後,盛又再次回到抽菸自閉渾渾噩噩度日的日子,開始吹噓自己,嘗試包裝自己,唯一不同的是,這次他決定要和班上的所有人好好相處,不再製造衝突,也因此沒有造成任何不愉快產生。在大二的時候,一位女孩的到來讓盛感到一絲期待,女孩名叫薇,是個在班上很受歡迎的女生,顏值不錯,也與盛有著相同的家世背景,或許是在彼此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兩人意外走得很近,會一起聽彼此說著家裡的事,一起討厭這個社會,一起幹譙不公的事情,逐漸成為寸步不離的依靠。但也因如此,盛成了班上輿論的焦點。「你們交往了嗎?」「你為甚麼不告白阿?」「各位記得要留位子給這夫妻倆坐阿。」但初戀對盛造成的衝擊,卻讓盛對愛情感到害怕,他能隱約感覺到薇的期待,卻始終踏不出那一步;此時,一位自稱是盛好兄弟的人出現,不停的找薇聊天外,也一直在和薇聊天時提到盛,甚至只要看到盛和其他女生聊天時,就會湊過來將主導權奪走:建漸的,盛發覺不只薇,甚至有些同學也用異樣的眼光看著自己,起初盛不以為然,認為只是和之前一樣,自己也沒做甚麼事,不用太在意。直到某天盛和薇及幾位朋友一起吃飯時聽到這些事...朋友A說:「你知道你一直被說是某人的崇拜者嗎?」朋友B說:「你知道某某人和某某人的衝突被說成是你去傳話的嗎?」甚至連薇都說:「你知道我在和O聊天的時候,他一直提到你,結果慢慢說要跟我進入曖昧,最後卻一句不愛了就離開了,說他不能這樣對待他的兄弟。」聽到一些莫須有的指控出現,盛對於該名同學感到十分不解,去討個說法時只得到一句:「我是在幫你,如果不喜歡代表你討厭我們,追蹤IG就是好友的證明。」盛這時才發現自己又陷入到輿論的尖峰上,而且又是負面的;再加上此時,這位同學和薇的朋友發生了紛爭,盛兩邊都不想得罪,便默默的回到中立面,卻沒想到這麼做又是噩夢般的開始。
「我至今仍會對這個人產生陰影及恐懼,只要做了甚麼事,他就可以說出很多我沒做的事,讓其他原本一起玩的朋友也對我心生芥蒂。」
「為甚麼?我做甚麼他就要做甚麼?我接近誰他就要接近誰?我沒有冒犯他,但我不知道為甚麼他要這樣對我,就算問了,他也可以講得天花亂墜吧!」
「我們之所以還願意跟你溝通,是因為我們感受到的你是良善的,你並沒有錯。」聽到薇的朋友這麼說,盛心中的石頭逐漸放下;但不幸的,曾經玩音樂的朋友轉學了,打球的朋友因此逐漸對盛心存芥蒂,就在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薇找到盛並說道:「盛,你不要總是露出沒關係的樣子,你的臉色一直透露出生人勿近的氣場,不要擔心,有我們在。」逐漸的盛和薇的朋友們漸漸玩在一起,也漸漸的感覺到薇的善良,看著眼前的女孩,盛久違露出了笑容。直到某天,盛和薇及薇的朋友們一起去東南亞的某個海島玩,微醺之夜,薇拉著盛走到沒有人的岸邊,一起點了一支菸,看向眼前的星空。「這是我最後一支菸,我不要再傷害身體了。」「好,我也是。」「盛,要做嗎?」突如其來的邀約,讓盛顯得有些不知所措,「我們不是情侶,不可以。」「你不是一直很喜歡我嗎?我就當作獎勵吧!」「除非妳確定之後要和我交往,否則不。」說罷,薇起身,再次點了一支菸,轉身離去。回國後,一直迷戀薇的盛,發現了薇正在和那位同學聊天,盛不經意的經過,聽到了薇對盛的嘲諷及造謠。「他其實一直跟我們說他沒有做錯事,殊不知他自己就很多事,裝甚麼聖人阿。」「阿就爛好人阿,在那邊用賣慘接近女生,也只不過是想和女生玩吧;男生這麼傲驕到底在幹嘛?不能坦蕩蕩一點嗎哈。」「工具哈哈哈哈!」盛不敢相信地看著薇,那道名為薇的光,在這天正式墜入深淵;薇身邊的朋友也陸續向那位同學靠攏,覺得他風趣,覺得他有男子氣概,覺得他會唱歌打鼓料理跳舞很厲害。「又回到一個人了嗎哈...本來以為有知心的朋友了,結果是這樣啊...」同年,盛也決定轉學,去到沒有認識他的人的地方。
「某些人也很奇怪,明明都知道這人很渣很爛,卻寧願繼續和他往來也不來找他們定義的善良的我,這是為甚麼?就因為他們會被他的說話吸引嗎?」
「以為她是光,結果是影子,被黑暗包覆的影子;我的恐懼蓋過天上的星星,陽光照不到我,因為我連影子都沒有。」
新的生活,新的心想,舊的恐懼,新的結束。
為了迎向新的生活,盛毅然決然刪除了大多數大學同學的聯絡方式,他來到一個全新的地方,這裡沒有高樓,沒有車水馬龍,只有山、海、溪流,眼前的一切讓盛感到救贖...
「這個感覺,對阿...我回家了。」進到新的校園,與都市的爾虞我詐不同,這裡的老師充滿笑容,連同學都是如此的純粹,如果不是用成績分發而是自我選擇,我一定會來這裡吧! 盛重新踏入泥地,重新在溪流游泳,重新回歸大海的擁抱,重新的唱歌跳舞,這是他心裡的傷,第一次取得縫合手術的資格;也開始投入宗教信仰,每天向觀音菩薩祈福, 希望重獲新生。豐富的實作課程,取之不盡的資源,在這裡,盛第一次積極參與不同的活動,也因此遇到讓他此生難忘的女孩-依。和依的初次見面,是在一次的舞會中,盛第一眼就被那可愛小巧的外貌及充滿自信的舞蹈氣場吸引,這次他鼓起勇氣,主動向她搭話,並交換了聯絡方式,自那天開始,盛每天都和依一起練習跳舞,一起上班,盛對依的愛已達到無法自拔,但他仍害怕,害怕過往的記憶,害怕眼前的女孩,被過去的同學們所認識並做出和薇一樣的事;於是盛每天和菩薩祈禱:「觀音媽,如果這個女孩的到來是為了讓我達到救贖,並與我一同前行的話,請您賜我聖杯...哇!是聖杯!謝謝,謝謝觀音媽!以後我一定會好好報答這份恩情的。」「觀音媽,請您保佑依不要遇到壞人,請保佑她平安,順利...」就這樣,每天盛都在和觀音媽「聊天」。「這次,我想把握並珍惜眼前的一切。」
在新天地的時光,盛感到非常快樂,每天快樂的上課,下課後就是和依一起工作練舞,放假時也一起去看海,這樣的寧靜持續了將近三年,直至畢業及研究所生涯。某天,一則不速之客的訊息傳來,是那個造謠的同學還有薇...「為甚麼刪掉ig了?」「喔沒有啦,就之前被盜了所以可能沒有了吧!」「喔~那加一下啊!」「喔...」「交女友啦?這人蠻可愛的阿!」「恩,謝謝...」一時間,恐懼與焦慮侵蝕盛的內心,心跳不停加速,深怕他們對依按下追蹤鍵,深怕他們騷擾依,深怕他們奪走依...「不要...不要...我不要...」眼眶溢出止不住的淚水,這時能幫助他的,剩下信仰,而這份擔憂,一直到畢業兩人分隔兩地後,仍在持續...自那天起,高山、溪流、大海也無法治癒盛的內心,他們並未背叛盛,卻也無法在支撐盛的心靈,和依的聯絡也漸漸減少;步入職場的一年後,他舉槍指著星星,留給這座星球的,只有腐肉。這是他第一次骨氣勇氣為自己做出選擇,哭的是父母,笑的是同儕,盛的是...也許沒有。
「有時候我會認為是我想太多,但過往的陰影真的讓我每天都像被荊棘侵蝕般,一點一點消耗我的精神,為何我要遭遇這些?」
「良善的人在這世上似乎無法久留,因為這世界似乎都是壞人活得比較久;我不敢再隨意相信他人,但這讓我很難在社會立足。」
「終於,我第一次為自己做出決定,擁抱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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