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10|閱讀時間 ‧ 約 0 分鐘

雙鳳玨 第二回 往事如煙(1/2)

夕陽西下,夜幕低垂,當晚城西土地廟附近一處農舍,瓦房裡點燃了燈火,灶下剛剛升起炊煙,廳堂門前台階上一老者手拿著旱煙管吞雲吐霧,抬頭望天,陷入了沈思,連孫女叫喚開飯的聲音也恍如未聞。

  這老者正是當日午間於鬧市天橋下賣藝的老人,名喚馮雙喜。此刻在灶下忙活烹煮的則是那搭手的黑衣女孩,姓燕,單名一個紅字。

  燕紅此刻已換上了尋常農家粗布短衣,端上了一碟炒豆芽,兩塊豆腐乳,一盤炒雞蛋,兩個大紅薯,熬了一鍋粥,擺上碗筷,叫喚馮雙喜用餐。馮雙喜在地上敲掉了煙斗裡的灰,徐徐站起身,伸個懶腰,兩手背在後頭跨進了門檻。

  「丫頭,我爺孫兩個大江南北跑了三年,近來終於探聽到原來蘇洋這廝居然做到了九江知府,真是小人得志,這還能有天理嗎?」馮雙喜拉開了椅子坐下,憤恨不平地喃喃自語。燕紅只是默不作聲地盛粥。

  馮雙喜悶哼一聲道:「能有這樣的巧事?我倆這才進了九江府城幾日辰光,還沒見到知府出巡,倒先見到了這狗官的兒子。當年這姓蘇的也不過只是河間府任丘縣的一名縣丞,昩著良心賣友求榮,如今官運亨通倒派了九江知府這個肥缺。再不趕早,他官威越大,反而更不好下手了。」拿起了碗筷,搖搖頭吃了起來。

  燕紅道:「外公,你說我爹娘還有韓伯父一家都是給這蘇洋害死,到底怎麼回事?」

  馮雙喜雙眼望空,欲言又止,手上筷子在空中擺了擺:「先吃飯吧。」兩人默默地只是喝粥吃菜。飯罷馮雙喜打了個飽嗝,道:「紅兒你過去年紀還小,這中間的過節不是你能理解。如今你也漸漸能懂事了,外公就說給你聽,讓你知道這血海深仇要算在誰的頭上。你八歲那年夏天的那個晚上,你爹娘半夜將你叫醒,匆匆忙忙地送到了我這兒,你可還記得?」

  燕紅道:「記得,那時我腳上掉了一隻鞋,還來不及撿,就給爹娘帶上了馬車。」

  馮雙喜微笑著點了點頭,說道:「是的,當時情況緊急,連收拾細軟的時間都沒有。你爹那晚得到了音信:你韓伯父行蹤暴露,東廠爪牙大隊人馬已經將你韓伯父藏匿之處包圍了起來。此時要救已經是來不及,因為你爹與你韓伯父素來交好,人所共知,韓伯父這一被抓,難保下一個就是你們全家。因此不得不趕快回家叫醒了你,連夜出逃。」

  「韓伯父犯了什麼罪,朝廷要抓他?」

  「能有什麼罪?不過是羅織入罪,編造的罷了。那時東林黨人罵朝廷罵得兇,你那韓伯父當時是保定府的一名參議,個性耿直,素來又同情東林黨,在朝中因事得罪了人。三年前皇帝聽信閹黨之言,焚毁全國書院,追殺東林黨人,有人便乘機捏造證據,說你韓伯父與東林黨人及陝西流寇有所勾結,意圖謀反。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韓伯父有理說不清,只好逃走。朝廷接獲密報,偵騎四出,隔日便圍住了你韓伯父,可憐你韓伯父一家六口除了最小的女兒,也就是你的綾妹妹僥倖未遭毒手之外,其餘全部被打入大牢,三天後斬決。」

  燕紅禁不住掩口問道:「那綾妹妹去了哪裡?」

  馮雙喜道:「你先聽我說,你道為何你韓伯父一家逃走後又給抓了回來?自然是有人告密。你爹當時在保定府當一名百戶,那蘇洋是你爹以前的學生,你爹於他有救命之恩,當時他在河間府任丘縣當縣太爺,還是你爹替他走的門路才有的這門差使。誰知這忘恩負義、貪生怕死的東西,居然出賣了你爹......」馮雙喜越說越氣,開始語無倫次了起來。

  燕紅倒了杯熱茶給他,道:「外公你說清楚點,怎麼告的密?不是逃掉了嗎?」

  馮雙喜呷了口茶,說道:「你韓伯父被誣勾結亂黨之後,走投無路,急來找你爹商量,你爹想起蘇洋在任丘縣當官,事出緊急,只能先到他那兒躱一躱,等風頭過了再遠走,於是帶著你韓伯父,趕在城門未關之前,一家投奔到他那兒......」馮雙喜慢慢說起那日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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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倦鳥歸林,落日餘輝,河間府任丘縣城門守軍剛剛要關上城門的當口,自城外駛進了一輛馬車,駕車的是個年約三十多歲的高壯漢子,車聲轆轆,緩緩地在大街上走著。

  車廂靠馬伕一邊的窗格打開,一人問道:「煦春,你託的這位縣令可靠嗎?」

  那趕車的漢子道:「大哥放心,絕對可靠,我救過他的命,他知恩圖報,借他的地方躱個幾天不成問題。」

  「不如咱們找間客棧過夜得了?」

  趕車漢子道:「不能住客棧,官府文書下來,每間客棧都會接到照會,到時被認出反而不妙。」

  車裡人沈吟了一會兒,道:「那便依你說的吧。」

  紅日已落,街人行人漸少,秋風捲著地上落葉打著旋兒。馬車駛到了一處機關門前,門匾上寫著「任丘縣衙」。

  一陣緊密的連續敲門聲,過了良久,大門邊上一扇小窗滑了開來,窗內一名年老衙役探頭出來,睜著狐疑的雙眼上下打量著,只見眼前站著一位中年勁裝黑衣男子,嘴上留有短髭,狀甚焦急。

  「幹什麼的?沒看到散衙了嗎?有冤明天再來喊!」說著頭一縮,又要將小窗關上。中年男子趕緊將手擋住窗板,急道:「官爺!請行個方便,替我通報一聲知縣大人,就說京城故人姓燕的造訪,有急事相求。」那衙役瞅了他兩眼,說道:「我家大人歇息去了,您老還是明天再來吧。」說罷又要關窗格。男子急道:「麻煩官爺把這物事拿了給大人瞧瞧,大人自有理會。」說罷將一檀木印章交給了衙役。那衙役接過來瞧了一眼,嘴上嘀咕了兩句便往回走。「在這兒等著!」關上了窗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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