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1-15|閱讀時間 ‧ 約 0 分鐘

【扶桑樹下】五十六、桃花鯉魚─10

  眾帝之臺。

  古時大禹治水,殺相柳,其血腥,血流之處五穀不生。禹欲補土填之以改善,孰料三填三塌,遂將挖出的穢土用以修建眾帝之臺,祭祀父神及四海間羽化的太古神祇,方才鎮伏相柳怨魂。

  帝江前去眾帝之臺,本是想叩問父神遺器:坤元匣。開分混沌時,父神以此匣吸納天地渾氣,加以分門別類,區分萬物各自獨有的靈氣,逐一安頓於四海八荒,使萬千生靈既有自我,亦有協同,彼此拉扯扶持,維繫天地生生不息。

  帝江自然沒有父神開天之力來驅使坤元匣,可他也不過是想借坤元匣感知萬物的能力,探問天地間是否還有陳丹一絲氣息,因凡人入道輪迴乃是後有之制,指不定同父神一併見證開天闢地的坤元匣,有其他帝江不知道的法子能感測生靈,這是他最後的希望。

  「那日我親去北荒。」帝江繼續說道:「心裡瘆得慌,想我白活萬萬年,怎就沒發現常霜不尋常之處,沒發現陳丹薄如紙片的隱瞞,如此輕易讓她溜出指尖,想著若是當真尋不回她,這無止無盡的日子又該如何過下去。」

  「許是思緒不清,當時竟對一樣極不尋常之處視若無睹。」帝江撲撲翅膀飛起,離地兩吋餘,不知用哪兒掐出往復訣,一張半透明的薄幕出現在眾人面前,畫面正是眾帝之臺一隅。

  畫面所示乃是一灘水,準確來說是龍柱邊的一窪清水,上方同樣能見到斗拱附著水珠,不知打哪兒滲出的水珠累積至定量時便滑下斗拱,順著龍柱溜至地面,在石磚上留下小小一窪水澤。

  離綰不明所以地看看齊雨,看看帝江,再看看青鳥,心想這水何處不妥?若是屋瓦破了,不能給補一補嗎?

  齊雨和青鳥不然,一人一鳥見了當即臉色一沉,青鳥甚至自離綰肩頭飛起,改停在帝江頭上,更近些觀察這灘小水窪。

  帝江嘆口氣,對齊雨說道:「當時哪怕我再清醒一分,便不會徑直走過,怎麼著也得通知你來瞧瞧。」

  離綰被忽然肅穆的氣氛弄得緊張起來,可疑惑依舊未消,她拉拉齊雨衣袖,投給他詢問的目光。

  齊雨回頭笑了笑,順勢握住伸過來的手輕捏,解釋道:「眾帝之臺本是為鎮壓相柳怨魂而修建。相柳生前所到之處盡皆化為沼澤與溪流,大禹為治洪災將其誅殺,隨後建此臺以平亂。」

  帝江續道:「既是鎮壓水禍的祭臺便不該有水澤現蹤。再者,聽諸位所言,我癲狂時肆意鬧事,唯獨不碰熏池術式,熏池和夫諸所學直承后土娘娘,而后土為水神共工之子。」

  「至於相柳,舊主正是共工,后土乃是其小主子。」

  如此便能推敲出帝江發狂緣由,彼時他痛失所愛,前往眾帝之臺求解,不知為何遭某樣與相柳相關的邪術拘了去,此後便陷入癲狂。幸而熏池主僕鎮守、齊雨二人祓除,這才得救醒轉。

  齊雨抓著離綰的手沉思,青鳥拍拍翅膀重新停回離綰肩頭,怒目瞪視閨女正在被揩油的手。

  誠然相柳是個危險的太古神祇,否則死後其血也不至於令大禹如此頭疼,那邪術若有相柳之血摻合,能使帝江癲狂至此倒也說得通。

  叫人不解的是,鎮壓相柳的眾帝之臺,祭祀著以父神為首的一眾英靈,即便如今僅存羽化後的殘息,亦當足以震懾多數宵小,此外尚有坤元匣鎮臺,齊雨一時真想不出什麼人有這般本事,能鑿開帝臺一角,取得相柳遺骸,這事擱不得,他得去瞧瞧才好。

  帝江見齊雨短暫思量後朝他看來,心下也明白的七七八八,於是自動自發開口道:「我同你一塊兒去帝臺看看吧,天山便托給耆童一些時日,應是無礙。」

  齊雨聽見耆童名號,捏了捏鼻樑。這位騩山山主本事不小,偏就生了副冷心腸,若沒好處交換,從不淌混水、不幹麻煩事兒,此番請他估計還得被剝層皮,可也別無他法,誰讓他有地緣之便,實力又與帝江並肩呢?

  熏池和夫諸自當回家好生修養,他倆怕是筋骨都要散了。如此,只餘下……齊雨看看握在手裡的,小一號的手,有些冰涼。

  「綰兒得回家一趟。」眾人腦中忽而冒出個略低的女聲,除帝江外,便只剩同樣非人型的青鳥得用傳音發話了,這聲音應當屬於衛夫人,她透過青鳥符役與人交談。

  齊雨緊了緊手心,沒說什麼,此去眾帝之台說不準是否更為凶險,他自然不願使離綰再犯險,可敵人在暗,我在明,此行得耗費多長時間才能善了他同樣說不準。離綰正值青春活潑的年紀,會不會待他回來時,小姑娘已不再稀罕他,不再樂於跟前跟後。

  會不會,她心裡已住下別人?

  儘管心中糾結,但邀請離綰同行的字句齊雨說不出口,方才若不是離景附在紅鳶上的威能,千鈞一髮斥退相柳邪術,離綰恐怕冰涼的便不只手心了,人家爹娘也給嚇得立刻奔來閨女身邊,此事屬實是他照護不周,眼下他又有何顏面問出口?

  只聽衛夫人說道:「從前我還笑話夫君是女兒傻瓜,咱丫頭揣上紅鳶,不去修理別人已是天下太平,怎會有用上他這道威能的一天,而今想來……」青鳥意有所指地瞪了齊雨和帝江一眼。

  離綰聽得娘親怪罪之意,急急幫先生辯道:「那……那是女兒學藝不精,日後勤加修習,定不再讓人欺負了去,娘親莫生氣。女兒難得出門一趟,還想再逛一會兒……」

  衛夫人聞言笑罵:「急什麼哪,我同妳爹何時禁止妳出門玩兒了?想去哪兒便去哪兒,開開眼界總是好的。」

  離綰囁嚅道:「可娘親不是叫女兒回家嘛……」

  「那是得給妳的紅鳶重新安上我倆威能。」衛夫人解釋:「原以為妳這般的年紀有這樣的本事去哪兒總不會有大問題,可眼下咱倆有些改觀了,丫頭妳先回家一趟,給妳爹修整修整紅鳶,再繼續逛妳的花花世界,嗯?」說罷又瞥齊雨一眼。

  齊雨心知若離綰沒識得他,估計還真用不上離景威能,如今離景和衛夫人沒吩咐閨女離他遠點,已是格外開明,遂鬆開離綰,不再糾結。

  以後,若有個萬一,再做打算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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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執管城灑風雨,應似秋水拂此間。 幾年前老在腦中編著故事,總想這劇情妙啊!這橋段好啊! 後來毅然拾起筆,打算將心中所想與人分享,躍然紙上能有多難? ……難啊!真心難啊!啃得筆都禿了,整日整日斟酌字句,上班摸魚斟酌,下班耍廢斟酌,洗澡刷牙都斟酌。 大概,還會繼續斟酌下去吧。 歡迎蒞臨,請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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