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場票房下滑嚴重 該怎麼辦？

上週表演藝術圈子裡出現了這兩篇文章，討論票房下滑的事情：
https://www.rti.org.tw/news/view/id/2228569
https://www.rti.org.tw/news/view/id/2228570

無獨有偶，同為說故事產業的影視業票房也大幅降低，電影《鬼才之道》的製作商牽猴子的共同創辦人寫了一些想說，我覺得跟劇場也滿有可以對照的地方。

整體看來，出現的問題是觀眾數下滑導致營收短少，下滑的原因如同王師講的「廣義內容產業供給遠遠大過需求」，跟十年前比起來，觀眾有太多內容娛樂的選擇，也有太多現場娛樂的選擇。

以我比較熟悉的劇場來說，票房本身就因為場地及演出場次，而有明顯的票房天花板（票價x席次x場次），團隊要能活下去，不是提高票價(開源)就是壓低成本(節流)，最近多了另一個壓力也很大的做法是長銷，但整體來說也是透過增加場次攤平成本的方式，同時去做到開源及節流，可長銷的壓力在於要多賣很多很多張票，那是否有那麼多的觀眾？

來聊聊可能讓我能活下來的方式好了。先講方向有五個：
1) 接受自己的小眾，就做成本裡的戲，不要想做大，在有限的觀眾裡討生活。
2) 調整為「製作導向」，讓扛票房的人有決定作品走向的權力
3) 提高宣傳預算，接觸更多觀眾
4) 內容的多重使用
5) 請政府蓋中型劇場及補助非演出的打底專案

做一齣戲，我能降低多少成本？用儘可能少的演員，跟儘可能便宜的佈景燈光，利用劇場的想像力（這點真的是劇場少數的優勢了）讓看的人買單，被演出娛樂到，這個算預算的方式，能解決的有限，因為一分錢一分貨在大部份的情況下都還是有道理的。

那做一齣戲，還有哪些找到收入的方式？或者說，讓我的收入可以對應到我的成本？

我傾向目前是分眾的年代，就算Rosé再怎麼紅，還是有一大票沒聽過她歌曲的人（我就是…），在這個前提下，是否能參考Youtube的方式，找到自己的受眾後，仰賴這群不大的受眾活下去？那是否可以讓自己一直以「小型」的模式生存？例如每個推出的製作都是240席*3場的受眾量，以$1000的平均票價來說，三場賣滿就是72萬不會更多了，那我是否能把每個製作都壓在72萬以下？

*240席大概就是國家劇院實驗劇場的規模；雖然以前的習慣一週會演出4場，但這三年看下來，週六晚上莫名難賣…不如拿掉賠得比較少。

如果不能接受這樣小型的模式，那是否能改變型制，儘可能製作更多人會買單的大眾娛樂向的作品？在這個情況下，首先必須讓劇場成為「製作導向」的工作方式，讓扛票房壓力的人有更多決定作品方向的權力，不然戲好不好看他都不能決定，但最後賠錢他要賠，不是很冤枉？

要改成更多人會買單的情況，再來要調整的是宣傳的比重，約十年前，我經手過關於中小型劇場的宣傳費用，大概就是安排宣傳品的印刷費跟主視覺的拍攝費用為主，再來逐漸加入了影片的製作費用，在這幾年才逐漸加進入廣告投放的曝光費用。但即使如此，還是很常碰到一個400萬左右的演出，宣傳費用大約落在10萬到20萬之間，再怎麼平均分配好了，印刷品/主視覺拍攝/影片製作/廣告投放各自分個2.5萬到5萬，很不夠。目前宣傳預算約占整體預算的2.5%-5%之間的話，能不能把這筆預算上提到10%-15%？

我前一次做的長銷演出，宣傳預算大約是16%，但票房還是不夠…

我們能不能在增加宣傳的情況下，讓更多觀眾願意進場看戲？因為總會有覺得這次票買不下手的觀眾，也總會有覺得票價還可以負擔的人，若我們讓基數變多，是否有機會撐起原本的座位數？

畢竟演唱會的門票也很貴，但還是很容易賣完，而且觀眾數隨便都是劇場的十倍以上。我覺得原因是現在的觀眾更想要把錢花在刀口上，在進場前就幾乎知道進場前會得到什麼樣的娛樂回報。例如最近正在空總劇場演出的《戲啊，出包了！》從宣傳就可以知道這是一齣看演員救場的無腦喜劇，而且還有百老匯授權表示很多人看了覺得好笑；又例如很紅的《勸世三姐妹》進場前就透過無心插柳的髒話新聞知道是一齣台灣本土，有牽亡習俗的家庭劇，有些好笑的部份，但有感人的重點戲份。

至少要這些吧？所以我建議所有創作者不要藏了啦，不用怕爆雷，可能爆了觀眾才會想進場看戲。

上面都是在「一個檔期」的製作中可能可以嘗試的事，如果是手上擁有的內容，是否可以透過不同的使用方式多重使用，也同樣是把一些成本分段攤掉？例如我製作的《沒有人想交作業》有讀劇版跟劇場版，從第一次的讀劇建立口碑及信心，再來第二次的讀劇減少創作時間，第三次的劇場版算是半路開始，第四次的讀劇擴大觀眾。又或者像已完售將要演出的《神明便利商店》，利用已有的內容重建文本，取得已建立的觀眾信任，在這個基礎下創作新的劇場版演出。

那有沒有別的可能是像《勸世三姐妹》的導演提到的，透過創作初期的讀劇吸收觀眾反饋，並數次調整作品，每次的面見觀眾，都是以最低的成本來進行，旨在建立信心（觀眾及創作者的），並找到作品的最佳狀態，當然每次的出現，都要能讓受眾覺得值得。

還是做為一個劇場演出有影視化、漫畫化的可能？把授權費用或是轉媒製作的費用拿來填補缺口？

從上面我舉的例子，其實會發現已經有很多同業的人努力地在調整腳步進行了，他們也都感覺到票房的流失，也在努力找到符合自己情況的解方。如果最後發現核心問題在於台灣觀眾再怎麼開發都不夠多…那我們就轉生去異世界好了。

最後是希望政府能做的事，其實我覺得與其補助，不如想辦法多蓋一些中型劇場，觀眾數約在600-800之間的劇場，無論是政府出錢蓋，還是提供誘因讓民間蓋都行。因為台灣現在有些團隊正處在400多席的觀眾太少，1000多席的觀眾太多的情況，但我們幾乎沒有中間數的場地。有些規模的演出，都已經要做一場了，同樣一場的人事成本，若票房天花板能有提升的機會，那團隊也許就有努力的方向。

至於有許多人提到的集中補助資源，我是覺得政府過去雨露均霑的方式，現在再調整勢必會有一些陣痛期。這樣問好了，過去雖然拿到的補助不多，但一個作品都還有15-30萬補助的團隊，現在被排除在集中的對象之外，願意嗎？

我們台灣的劇場還有很多地方可以改進，作品以外的部份，像是演員與觀眾之間的關係建立、行政層面的人材培訓、製作永續降低成本的模式等等，都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可以做。如果我不做演出，政府願意拿原本補助我的錢額，讓我做上面這些打底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