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魂荒野的我

一陣的吵雜聲使我醒於半夜！喔！原來是下雨了，本能的拉緊棉被蓋住頭企圖掩蓋嫌吵的雨聲，卻不管怎樣再也召不回睡意！眼看著空調面板上顯示著室溫13度！天吶，我不會就這樣被冷死在山裡吧！起身裹著棉被在昏暗的小燈中摸出遙控器，找到暖氣的選項按下後再度縮回床上，在床上享受著暖暖的風也開始回想著許多事。

已經逃了幾個月的我有點覺悟了，自己不是什麼大文豪，有些話題是不能自己想說什麼就可以說的，嗜文反被文噬成了心中的疙瘩，哎～沒事在報紙上發表什麼文章嘛，起身穿足了保暖的衣物站在門廊上看著山景（ 唷！今天怎麼這麼早起來 ）喔！是民宿的老闆，看著他吐著白白的濃煙像火車一樣，讓我不自覺的想笑，接著我也吐出白煙的抱怨：不是我睡不著，我說你沒事擺那麼多鍋碗瓢盆在外面也就算了，偏偏又放了幾個桶子，這一下雨就成了交響樂了教人怎麼睡得好呢！（ 哎呀真是抱歉抱歉，我現在就去挪開 ）哼！不用了啦這天氣就不用再出去淋雨了，你要是病了的話老闆娘不殺了我才怪（ 哈哈哈哈，她是我妹妹啦 ）啊！真是不好意思，在這住了幾個月現在才知道，說你們兄妹也真是厲害，在這荒郊野嶺開民宿還真是耐得住 （ 哎~妳以為我希望她這樣嗎，要不是她病了也不會帶她來這裡！）那她現在病情好些了嗎？（ 沒事了她早就沒事了，那妳咧，這一住四五個月的，是碰到什麼難解的事了嗎？）吔！你這還是一般民宿嗎，非得出什麼事才能來，不過你算是猜對了，我啊，原先就是個搖筆桿的，喜歡讀文章也愛看文學報章，也常在各報章雜誌投些文章跟自己的論點，也許就是文筆太犀利太驕傲，所以受到了不少口誅筆伐，於是呢就夾著尾巴逃了！（ 哈哈哈哈妳這隻筆桿鼠會夾著尾巴逃了！妳尾巴在哪我看看！妳這個說法太好笑了吧哈哈哈哈 ）哎～~我說老闆，好歹你也該安慰我一下吧，就算口是心非也行好歹騙我也好，就安慰我一下會死喔幹嘛還一直笑，我都難過成這樣了還笑（ 哈哈哈哈哈 ）。

（ 看來妳被討伐的蠻嚴重的！）這還用你說（ 哎呀俗話說菜蟲吃菜就得死在菜下，像妳這種喜歡舞文弄墨又愛批判，墨水一喝多了就專吐些黑料，被討伐也是早晚的事啦，不跟妳扯了要來去摘菜了，要來嗎？ ）你看我像是會做那種事的人嗎？（ 想也知道白問的，只知道逗點放哪裡，豆芽菜長在哪兒知道嗎 ）在哪？（ 吔---我突然想到讓民宿出名的辦法了 ）什麼辦法（ 就是告訴人家妳躲在這裡 ）哎呀不用這麼麻煩啦一把火就上新聞了！（ 妳瘋了嗎，放火！算了我還是自己去吧，妳也別想太多了想想曾被妳批判過的人吧，人家不難過嗎，樂於接受批評吧 ）哎～大概吧，這就是報應吧（ 說什麼報應不報應的，說因果就好了啦）因果？老闆是信阿彌佛陀的嗎？（ 啥？我只信因果 ）不一樣嗎？（ 沒那麼多規矩而已，不信的話怎麼能活到現在，神鬼之說如果不是真實的怎能流傳至今幾千年 ）喔～好，（ 喔～好！妳那是什麼怪表情？我知道啦跟妳們這些專喝墨水的人說什麼都沒用啦 ）你才滿腦子迷信啦（ 吶，妳躲這麼久躲到快發芽了什麼時候滾蛋！）老闆這是在趕我嗎！（ 妳想多了，只是想知道妳什麼時候才會面對自己，妳家人呢？老公啊孩子啦那些的 ）老闆你也別挖苦我了啦，我這都快四十歲人了還有人要，早看開了啦（ 真的 ）早早就離婚被甩了啦！高興了吧（哈！是我的話也會把妳甩掉 ）什麼意思（ 沒什麼，當我在放屁好了 ）哎呀別說我了啦，看你這個民宿也賺不了什麼錢吧，我都來幾個月了也沒看到幾個鳥人來！（ 對啦要倒閉啦，妳要開始毒舌了嗎，別忘了妳也是其中一隻鳥人，跟妳說句實話吧，我也不是靠這裡吃飯，來這裡還不是因為我妹 ）是喔～（ 是喔～看妳那不屑的表情真想扁妳一頓！不跟妳喔了，要去摘菜了啦，要來嗎 ）剛剛就說了沒興趣。

看他背著竹簍的背影消失林中後，我開始好奇他身上會有什麼故事，在陽光透露出溫暖的那一刻，我產生了想要了解他的念頭，雖說身上有感受到陽光的暖意但畢竟是在山裡，多加了件大衣後循著他走過的路四處觀看，就算陽光出來了，但呼吸間仍然冒出煙氣，走著走著驚覺自己是否是迷路了！眼前橫陳的岔路使我猶豫，再回頭望去卻已不知身在何處！哇！此時迎面而來煙漫細雨真是要命！趕緊低頭尋找自己留下的足跡往回走（ 喂 ）突來的一聲差點嚇得我魂歸離恨天！沒好氣的罵了句找死啊這麼大聲（ 哈哈哈哈說惡人無膽就是這樣啦，走錯路了啦 ）要下雨了你還慢慢的走（ 哈！那是陽光蒸散上來的霧氣啦，像不像是仙境 ）才不是霧，明明就是雨你看我整個臉都是水！衣服也快濕了還仙境個屁啦（ 齁！虧妳還是個文人，說話竟如此粗鄙，就不會說些詩情畫意的文詞嗎 ）算了啦這哪來的詩情畫意，你菜園在哪怎麼沒看見（ 再往裡面走就看到了 ）還走啊感覺就是要下雨了啦（ 哼！隨便說說，看要一起回去還是自己要再逛逛 ）一起回去吧我怕迷路（ 妳在這幾個月都在幹嘛 ）發發呆啊做做白日夢啊（ 哼！不想說就別說了，好了啦，左邊那條路直走就會看到羊圈，再往前走就是馬場了那是民宿的後面，繞著走到前面就是了 ）那你走哪邊（ 直走拔野菜，野慈菇 ）那是什麼？（ 嘖，就說是野菜了，好奇就一起來吧 ）不會有蛇還是什麼吧（ 蛇是偶爾會有啦妳也吃過很多次了啊，妳還說湯很好喝 ）那是蛇湯！！你很過份吔為什麼不事先說那是蛇湯（ 吔！妳幹嘛大驚小怪，讓妳養顏美容還不好，要不是因為我妹，妳想喝還喝不到咧 ）她怎麼了（ 好了啦跟妳說那些沒用啦，不敢來就別跟著啦 ）。

才走不到幾步感覺視線逐漸模糊！這到底是雲是霧還是雨啦真討厭，我嚇得我跑回岔路，雖說是快四十歲了但此時卻變得膽小，於是大喊著老闆你在哪裡，得不到回應更讓我緊張喊著老闆老闆，突然一張臉貼近！我驚叫一聲差點被嚇哭！！（ 叫叫叫要幹嘛啦，妳又怎麼啦 ）我氣憤的打了他一下：你就回應一聲就好幹嘛突然把臉貼過來啦（ 哈哈哈哈怕了吧，這個季節時不時有間歇性的濃霧出現，原地停個一分鐘不到就會散的不用緊張啦 ）我氣得瞪了一眼又揍他一下：怎麼也不早說（ 沒事就跟我走走吧熟悉一下附近，都來這麼久了路還不熟 ）一路走著又碰到兩次雲霧，眼前有座看似水田的地方，他卸下竹簍改為手提著在田間彎腰摸索著，不到幾分鐘就上來了，半滿的竹簍都是他說的慈菇吧（ 來了這麼久這地方沒來過吧，到前面的溪邊洗一洗再回去，這個季節客人較少所以多半都是以野菜為主，肉類也大半是向山友買的野味妳也吃過 ）不要說了不要跟我說那是什麼肉啦（ 哈哈哈哈哈 ）本以為出太陽會暖和些，沒想到山風吹來一樣覺得冷冽，他則是在水淺的溪邊清洗著野菜，山風追趕著一團霧氣從溪上經過，頓時又看不到他人了，在微暈的日光下此景更像古詩詞裡寫的，日照古山頭 煙鎖秦河畔，往來不辨客 談聲笑自知（ 又發呆了，走吧抓松鼠來吃 ）蛤～！你們不是買的嗎？（ 三不五時也會自己打獵啦，妳不覺得吃些野味是很幸福的嗎 ）不覺得，感覺很野蠻（ 哼！活該被甩掉 ）你什麼意思（ 沒 ）你實在很討人厭（ 謝謝誇獎啦 ）哼！神經病。

喂，老闆，說你不靠這個吃飯那你是做什麼的？（ 叫我阿民就可以了不要再老闆老闆的叫了，我啊，經營餐飲業的，有三家自助餐店，目前是交給大姐代管理 ）那你妹妹是發生什麼事了？（ 這個問題可難倒我了，好幾年前莫名發燒不退醫院住到長虱子了也沒見好！用許多藥去壓制還是一直反覆發作！我媽煩惱到接連幾天吃不好睡不著，勸說無效結果就沒了去！大概就是心臟疾病引起的吧，反正人不想活神仙也難救，我妹就認為是她的錯就一直哭，不是不吃藥就是一次吞一大把連我都快被逼瘋了！我姐也氣到不管了，想要出院？好啊想死就死在家吧，停藥又發燒又起疹子抓到皮膚這裡破那裡爛的！哎～索性把她帶回山裡了，想說空氣好水也好看會不會有所改善，真要是死了也算是命吧，結果這裡的山友知道後就說：中邪了啦連這種小毛病也治不好還拖那麼久，不是我愛迷信，但凡有任何希望我都想試，當時一聽到朋友說這是小毛病時，感覺全世界的燈都為我妹點亮了，帶著我妹跟著山友們沿路找尋草藥，其中一種據說很常見連都市的汽車分隔島都找得到的，開黃色小花而且花柄很細長我忘記啥名子了，莫怪我沒修養，不到一星期我妹發燒全好了也不再發，那時候我跑到池邊連哭帶罵了好幾次的三字經！早知道就早一點帶她回來，皮膚的問題也聽山友的建議 蛇湯 ，想說我殺生嗎？為了讓我妹活下去我連人都敢殺！現在復原到看不出來了吧，呦！聽哭了喔，看來妳也挺多愁善感的 ）被老闆這麼一說才發現自己已沉浸在故事中，趕緊擦了下臉擤了擤鼻子：當妳的妹妹真好（ 哎！總說一句 責任啦，我大姊有自己家庭要顧，我呢~哎多說無用啦 ）看你年紀也不小了，沒想過再找個人來••（ 妳覺得我是笨蛋還是看起來像笨蛋，那種自找麻煩的事我不會再做了 ）也對，你的個性土斃了，還老是把粗魯話掛在嘴邊！誰要啦，絕大部分的女人都不會接受這個口頭禪啦！（ 隨便啦 ）。

在房間裡思考了許久，又走到窗前不斷的嘆氣，離婚也有十一年了，反問自己這些年來都在幹嘛，哎～比比今日是，怨怨錯向年，而今何所物•••••，哎～是該好好的想一下未來了，想繼續當個嗜文的文者，卻又想到反被文噬的那段日子真是可怕，離婚的補償雖多但猶有盡時！從商亦無從為獵•••嘖！原來我竟是一個無可為事的人！放下筆桿就是廢人一個（ 妳不下來吃飯嗎 ）老闆我問你喔，你認為我能做什麼（ 妳沒頭沒尾的是在說什麼 ）我不想再寫文章了（ 不寫妳還能幹嘛，連起個霧都能把妳嚇哭妳說自己還能幹嘛，吃飯了啦盡扯些沒用的 ）哎～老闆你真是無趣（ 妳又怎樣了啦 ）嘖！還是算了，說了你也不會明白（ 就說自己是廢物一個，不動筆就什麼也不是不如死了算了，除了搖筆桿大放厥詞惹人厭之外身無長處，為日後的自己擔憂對吧 ）喂！你幹嘛要說得這麼明白啦，我都快抬不起頭了！（ 有的事啊不說不明，有些事呢不做不知結果，人哪～貴在自知，自知懂吧 ）嘖！我都落到這步田地了，你想笑便笑要罵便罵吧，你救得了你妹妹看救不救得了我（ 啥？妳也發燒了喔 ）哎！既然老闆要裝傻那就當我沒說，吃飯吧。

看著朋友圈裡的發文，真是忌妒又羨慕啊，也都追著問我的現況，我呢~只說是在渡假，她們居然真的信了也照我說的地方找來了，老闆明明就很高興偏說我是在找他麻煩害他忙的要死！趁著陽光露臉一行人吱吱喳喳的在林間閒逛，只可惜沒遇上仙氣不然的話我還可以臭屁一下，那些男人們就不一樣了，只知道在交誼廳盯著大螢幕看影片，完全不理我們是否會在林間迷路，朋友們短暫的相聚過了一夜之後，隔天一早吃完早餐便又各自離去，此時濃濃的寂寞感又向我壓了下來，望著朋友們離去時成雙的背影時，不知為何眼淚開始在眼眶裡打轉，只得趕緊仰頭拼命眨眼（ 喂，發呆喔，人都走遠了啦還看，喂！太閒就碗盤幫忙收拾一下吧 ）你慢慢收拾吧錢是你在賺的（ 哎～我還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我真的真的以為我們已經是好朋友了，好吧，既然妳始終把自己當成高貴的客人，那就我自己收拾吧，一個小忙就計較成這樣還指望人家救妳，等著吧 ）好啦好啦我來幫你啦（ 吔！不用不用高貴的客人，妳這尊大佛我已經請不動了還是我自己來吧，看妳這樣一定是平常驕傲慣了簡直目中無人！ ）都跟你說對不起了幹嘛還這麼雞腸鳥肚（ 算了算了，這本來就是我自己該收拾的，有些話一但出口就再無收回的可能了，妳的手也不是用來做這些雜事的，還是我自己善後吧 ）。

放空了腦袋長嘆一聲，我到底是怎麼回事，都說要改改自己的個性卻又擺出高姿態出來！真是恨死自己了，走到採野菜的水田邊蹲坐在一旁的大石上，望著剪刀狀的慈菇葉，漸漸的低下頭落淚！我到底是怎麼了，實在很孤單寂寞，寂寞到害怕，害怕自己從此一無是處無所作為，聽到有人哼著歌走來，我趕緊擤了一下鼻子抹了抹臉（ 是妳啊，跟妳說喔，我們這裡還有許多景點，不知我哥有沒有帶妳們去過 ）沒有，怎麼是妳來摘菜，妳哥呢？（ 去市內巡視一下餐廳，順便跟大姐對一下帳，嗯---大概要後天才會回來 ）那這裡不就剩下妳一個人了！（ 還有兩位叔叔在啦，專門負責牛啊羊跟一群狗和整理附近環境雜草那些的 ）還有牛（ 嗯，要看嗎我帶妳去見識一下 ）先不用了，我想靜一下想些事情（ 喔好，要注意天色喔別太晚回來 ）喔對了，妳哥哥個性以前就這麼機車嗎！（ 哈哈哈哈，妳也被他嗆到了嗎哈哈哈哈，他呀，是女朋友劈腿後才這樣的什麼人勸都沒用，他的房間以前掛滿了各種優良獎狀跟獎牌跟一堆什麼證照的，還貼滿了許多不同的計畫書，原本還被外派想出國的，就為了一個女人都放棄了！哎！都過去了說也沒用，要是被我哥聽到又要罵人了！反正他以前不是這樣的 ）那他沒再交女朋友嗎（ 全家人都勸過了，自暴自棄一陣子後說再也不相信什麼感情愛情了，他說那都是狗屁！一年後突然想通了說要創業，我爸就把原本要給他的房子賣了當他的創業資金，結果卻開創了與原本的專業背離的事業，餐飲業，也還好沒有讓大家失望，之後也勸過他再交個女朋友但他就是不願意 ）哈！看來妳哥蠻固執的（ 先跟妳說一下，如果他回來了妳千萬不要提起剛剛說的喔 ）好，我會小心的（ 一定喔 ）放心啦我不會說啦。短暫的交談讓我有種莫名感嘆。

告別了幾個月的邂逅回到都市，下車四處張望時，不知怎麼突然覺得一切都變得陌生！為何會這樣，想逃走的念頭再度湧上心頭！為何？下意識仍緊抓住車門框，直到司機大哥提醒才不情願的撒手，拖著行李往住家走去，左右鄰居看我的眼神令我很不自在，拿出鑰匙站在門口許久，心裡長嘆了一口氣後還是開門進去，沒有旅人歸來的歸鄉感也沒有榮貴故里的悸動，迎來的只有冷清到令人窒息的氛圍，眼看沉澱在各個角落的灰塵和閃著紅燈的空氣清淨機！哈！該清洗濾網了吧，順手拔下插頭後帶著行李走進房間，將床單被套全部拆下丟進洗衣機清洗，不知是否是封閉自己太久了，竟然沒有勇氣打開窗戶，常聽人家說一個人也可以活得快樂，而我卻感覺自己活得很糟糕！翻看冰箱裡的食物都壞了吧我想，當時走的匆忙沒整理掉，打包好時洗衣機傳來已清洗完畢稍後進行烘乾程序的語音，再聽到嗶嗶聲時我不自覺的笑了一下：還是你最忠實該幹嘛就幹嘛從不問為什麼，清理好垃圾跟廚餘後也接近晚餐時間了，逛了一整條街後竟然還是餓著肚子！喔！應是不知道自己想吃什麼，哎！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隨便吧，隨便買了個麵包充當一餐吧。

走在街上一對對情侶或夫妻攜手交頭接耳的走著，有時很想跟近一點看是在說什麼，走著走著不自覺的走到了夜市，搬來這裡也十幾年了卻從沒逛過，大概是我那該死的優越感作祟吧，認為夜市根本就沒有什麼好吃好看的，賣的也都是廉價的瑕疵品，可今天的我又高貴到哪裡去，站在路口想著這些年來的償得償失，失去了家庭失去了自己建立的天地後，才知道是我太傲慢了，我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在燈桿下看了幾次的燈號變換後不再想了，逛吧，逛一下夜市看看自己是什麼樣的人。

從頭逛到尾，從一開始的做作到最後敞開了大吃一頓，我明白了這就是凡間的生活，我不是神也不是仙我也只是個凡人，我他媽的矜持了那麼多年到底給了自己什麼，嘖！該死的優越感跟自尊心，受高等教育如何，手上有了多餘的錢又如何，內心空虛體乏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無異於常人，這麼多年來我還不如一個叫賣的販商，索性豁出去了跟著攤販叫賣了幾次！那商家見我叫的賣力給了我免費的一串，不小心把沾醬噴到我身上時，她那一臉驚恐猛道歉的樣子，我說沒關係啦洗洗就好了，哈！真不敢相信我竟然沒有生氣，反而說出洗洗就好，看樣子我變了，幾時變的這麼和藹可親了？以前的我肯定抓狂破口大罵，不不不，以前的我根本就不會來這種地方，哎！原來覺得卑賤的是我的內心！回家吧，經過自助餐店時不經意的駐足看了一眼，這家是民宿大哥的店嗎？那家是嗎？哈！我到底在想什麼，在低垂的夜幕中行走，四周的氣溫感覺低了許多！腦中浮現在民宿時的點點滴滴，我的世俗觀感言行，都因你的生活哲學而發生異變！是你嗎民宿大哥，是你一點一點悄無聲息的改變了我嗎？又或者我是因你而改變。

在踏進家門的前一刻，回首望著長空冷月歎息： 為何天不生我恰逢時呢，如此真情的男子惜不早年相遇，我們就這樣活生生的錯過了！踏進家門時不僅笑了出來：哈！我會不會太自作多情了。

心不在焉的看著電視，突然有了新的想法，把這裡賣了去民宿長住！猶豫更猶豫之下也讓心情起了波瀾，一直思來想去怕是今夜難眠了！再去或不去一直干擾我的思緒，於是大膽的撥了電話，反正都這個年紀了也顧不了臉皮了，接電話的是妹妹，是我蓉茵姐，請問妳們民宿還會繼續營業下去嗎？（ 會啊 ），妳不會有想回都市的想法嗎？（ 不想，我喜歡這裡不想再回去了，妳為什麼會這麼問呢，是怎麼了嗎？）也沒什麼啦，只是覺得厭倦了都市想離開（ 那好啊可以再來啊 ）好 妳等我喔我馬上就過去。掛上電話後便開始收拾更多的衣物行李出發，與UBER的大哥一路上聊著（ 不是中午才回來的嗎，怎麼晚上又要去了咧？ ）哈！不好意思行李有點多，我啊 也不知道自己想幹嘛，就只是想離開都市，因為收拾行李耽誤了不少時間，不好意思讓大哥開夜車了（ 哎呀沒什麼啦，這就是我的工作啊，反正電視也沒什麼好看就加減跑一下車賺外快啊，妳不是在山裡住過了嗎，四五個月有了吧，怎麼啦？是還有什麼事情沒想通的還要去 ）嘖，該怎麼說呢，你看我這年紀了，一天到晚就只會寫些文章投稿！江郎才盡也是遲早的事，哎～說句實話就是怕到老的時候還是孤身一人啦 （ 蛤~莫非在山裡有認識良人了 ）是有這麼一個啦，不過他理不理我就不知道了（ 哈哈哈哈，搞了半天妳是單戀喔 ）你笑吧，反正我這張老臉也不打算要了（ 這就對了嘛，以前不是有一兩個常往妳家跑的嗎，那時妳還不高興 ）哎呀別漏我的氣了啦，喔！到了，回程的時候小心開車喔，別讓你老婆孩子擔心（ 知道啦，加油喔，妳也算是熟客了就算再晚我也會跑一趟 ）謝謝啦，不過此後可能叫車的機會不大了（ 沒關係啦有需要的時候別忘了我這個朋友就好啦 ）。

既然鐵了心要賴在這裡，索性把房間也佈置一下（ 都安頓好了嗎？要不要吃點東西 ）嗯----好啊，本來晚餐過後我是不會再吃東西的，不過現在我也不管什麼身材不身材的了就吃吧，反正沒那麼早睡，妳哥還沒回來嗎（ 好像說要買什麼東西吧，所以會晚一點 ）喔！（ 有什麼要託我哥買的嗎 ）是沒有什麼要買啦，只是想問能不能在這裡長住不回去了（ 蛤～喔～這真的要問我哥了，因為這地方是他的 ）可以去他的房間看看嗎（ 哈！哎呀那沒什麼好看的啦 ）他真的不再結識女友了嗎？（ 哎～我也不知道怎麼說他，我大姊曾介紹過幾個給他，他也總是說好結果就放人家鴿子！我大姊還罵過他說讓她覺得很沒面子，哎呀反正他就是變得很怪就是了，喔！他回來了 ）妳怎麼知道（ 哎呀聽關車門的聲音就知道了，怕人家不知道他有車一樣關那麼大力！）哈哈哈哈哈（ 好啦我要去幫忙拿東西了 ）我也去幫忙好了，哈！說是幫忙卻什麼忙也沒幫上，就只是擋路被趕來趕去而已。

（ 吔！不是說回市區了嗎怎麼還在 ）哎呀我就喜歡這個地方啊，只是回去多拿些東西而已啦（ 這樣啊，跟妳說件事，妳知不知道過幾天是什麼日子？）你生日嗎？（ 哎～現在覺得妳被甩掉一點都不冤枉，過年了啦還不知道 ）過年，對我來說跟平常沒什麼不一樣，我不喜歡出去串門子，也不希望有人來我家嘻嘻哈哈吵吵鬧鬧，過年只是一天，過日子卻要三百六十五天•••（ 哎呀停---不聽妳扯了，我妹說妳要長住！）嘿啊，如果你算我便宜一點的話我大概會住個三四十年（ 蝦毀啊住三四十年！是打算住到錢花光的時候嗎 ）是啊，不行嗎？（ 要是病了咧，不用花錢嗎 ）生病了當然要賴你啊讓我住到破病！再說你們這裡不是有很厲害的山友嗎（ 齁！妳害我三字經差點又罵出口了！妳還是講國語吧生病講成破病！要是住到錢花光了還沒死的話妳哪來的錢繳房租 ）啊那時候就已經很老了啊，你還好意思收錢嗎？（ 妳等一下，我先到外面罵幾句！妳先回房間睡飽再說了，晚安 ）在他轉頭的瞬間很確定看到他在笑，我呢就當是你答應了吧。

相安無事的到了小年夜，弄了一大桌飯菜，煞有其事的焚香膜拜了一番，我是唯一的房客了，負責照料動物及環境的大叔也被請進來用餐，當然啦紅包是沒有我的份，吃完了也就各自回房，我也該學習如何幫忙了，我來吧，碗盤我來收拾（ 唷！哪根筋不對了想幫忙了喔 ）是啊想通了，我不再是什麼高高在上的人，是個想賴在這裡的蟲（ 哈哈哈哈，蟲！實在很好奇是什麼讓妳想變蟲的 ）哎呀不要揶揄了啦，就~只是想跟你當個朋友，而且我覺得住這裡很好（ 嘿嘿嘿不會是想免房租吧！）哎！隨你怎麼想了啦（ 妳要是真的想長住下來的話，會有很多事要做喔，妳當慣了筆桿鼠受得了嗎 ）用一句你的話回答你：有些話不說不明，有些事不去做就永遠不知道結果，我啊剛剛滿三十九歲了，不再有什麼少女的期待也不敢有什麼徐娘艷遇，只想能有個知己伴老就知足了（ 哈哈哈哈哈 知己！是想要找我當知己嗎 ）嘖！你笑個屁啊！不說出來會死喔！（ 哈哈哈哈哈，想要我當知己是吧， 好啊 ，那就要有做不完事情的心理準備了 ）哼！誰怕誰。

問你一下喔，你~還沒有女朋友嗎？（ 妳到底想問什麼 ）沒有啦只是好奇你這麼有本事，怎麼沒看到過你的女伴（ 我妹跟妳說過什麼了嗎 ）哎呀就只是好奇嘛（ 好奇害死貓沒聽過嗎！）吔～不說就不說嘛什麼好奇害死貓（ 我妹一定有跟妳說過什麼了吧 ）喂！你不要去罵她喔，哎呀好啦我承認有問過她啦，你真的不要怪她啦，真的因為好奇才一直問的（ 哎～我也知道事情已經過去很多年了，可怎麼辦呢我就是放不下 ）那你要不試試廣結善緣（ 哈哈哈哈廣結善緣，是要我一次多交往幾個女朋友嗎！）我的意思是說別把自己封的太死，有時候緣份到了才不會錯過（ 我怎麼感覺有人在推銷自己啊） 你幹嘛啦，自己知道就好了還要說出來，聽你妹妹說你以前讀書很厲害獎狀都貼滿牆了，也寫了不少企畫書所以很多企業都想挖你，甚至還有送你出國的機會，怎麼會因為一段情變就輕易放棄了呢！（ 哼！套一句人家說過的：功名利祿一紙書，不過揚灰於塵土，當自己一心想要的東西破滅了，妳認為我還會在乎名利嗎 ）可感情也不應該是你人生的全部啊••••（ 好了啦我又不笨，難道還不明白妳想說什麼嗎，既然妳想留下來那就用妳的筆慢慢畫吧，看幾時把自己的人生畫成圓的再來說我 ）我想畫呀，但畫裡的人老是動來動去所以畫不了啊（ 哈哈哈哈，這就是社會歷練不夠的人千篇一律的藉口，算了吧，我還是繼續忙我的吧 ）。

看著他推著放一堆碗盤的推車的背影，心裡突然覺得很嘔，畫中的人就是你啦笨蛋！最後我終於放下身段追了上去：我來幫你啦（ 真的？）我還沒到混吃等死的年紀啦（ 哈哈哈哈混吃等死！沒想到會從妳的口中聽到這句話，那就是說願意把我當朋友了是吧 ）要不然咧（ 那好，這一堆就麻煩妳洗了 ）你要去哪？（ 洗澡睡覺啊累死了，明天大早還要挖筍子 ）筍子！這季節有嗎？（ 冬筍沒聽過嗎蠢女人 ）好吧，你先去洗澡休息吧，明天我跟你去（ 起得來再說了啦 ）。

（ 喂～起床囉～ ）蛤～現在才清晨五點多幹嘛叫我起來啦（ 喔～妳忘了，那就繼續睡吧 ）雖然仍閉著眼睛賴在床上，卻開始搜尋腦中的記憶，我昨天是否有答應什麼或是承諾了什麼••••想著想著突然大叫一聲 啊！挖筍子，顧不得刷牙洗臉匆匆穿了衣服奪門而出，好在他還沒走遠，於是三步並作兩步追了上去（ 幹嘛跑來，再繼續睡啊 ）哎呀就熊熊忘記了嘛（ 哼！熊熊忘記然後又熊熊想起來了嗎，眼睛睜大一點別踩到蛇了 ）哈！騙人，現在是牠們冬眠的時候哪會出現（ 噓----妳看月亮是不是特別亮 ）當我抬頭看了一眼後，更覺得山中的氣溫變得更冰冷，於是不自覺的或是有意的已變得不重要，我正挽著他的手臂並步走著（ 幹嘛，會冷喔 ）嗯，（ 忘了叮嚀妳穿多一點，靠過來一點吧 ）當他把我摟住的那一霎那，我覺得此時是自己此生最幸福的時候，才剛要建構出幸福畫面時（ 到了，教妳如何找筍子要注意看喔，那可是長在地底的喔 ）蛤～地底！你騙誰啊（ 嘖！看在妳剛剛承認自己蠢的面子上我就不罵妳了，拿好工具要妳挖哪就挖哪就對了 ）真是長知識了，冬筍還真是長在地底，挖著挖著不知不覺中因為挖同一支筍子時，不小心我們臉頰竟發生了碰撞！啊～好久了，好久沒有這種耳鬢廝磨的觸感了！於是大膽的問了一句：你會喜歡我這一型的嗎？（ 神經喔趕快挖一挖啦 ）哎！聽到他顧左右而言他的回答時有些後悔問了，挖吧挖吧我不會再問了（ 看樣子我們要分好幾批搬回家了 ）正當我心情有些低落時聽清了他說的話 搬回家 ！為什麼不說是搬回去呢？對文字敏感的我突然覺得自己仍有一線生機，臉上也漸漸浮出笑意（ 笑什麼 ）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會說我蠢了（ 知道了就好 ）。

我們挖這麼多筍子是要賣嗎？（ 是啊不然怎麼養蟲 ）養蟲！（ 是啊，就妳啊，我還知道妳接下來要說什麼 ）你是神仙嗎！不然怎麼可能知道（ 因為我聰明啊 ）哎～看樣子我蠢過頭了（ 妳才不蠢只是扮豬吃老虎 ）哈哈哈哈我才沒那麼老奸啦（ 我啊不只是聰明而且還神機妙算喔，妳--應該是想出把自己的人生畫出一個圓的方法才來的對吧 ）哎～真服了你了，實在很討厭你這麼聰明，那--你會答應嗎？（ 你猜啊 ）哎～就說了在你面前我只是個蠢蛋還要我猜（ 哈！到現在還在裝傻，妳說在妳人生畫裡的人老是動來動去，所以妳覺得沒辦法畫得好，但是妳卻想到了乾脆跳進來跟他一起動，於是人生的畫筆就開始同步了，這就是你想到的辦法不是嗎，還說自己蠢 ）難怪你妹妹說你是家裡最可怕的人，連我想什麼都被你說中了，然後咧，覺得我有機會跟你同步嗎（ 哈哈哈哈 ）別老是笑啦（ 我喜歡妳這種性格，不會表一套裡一套 ）那我可以認為自己有機會嗎，是嗎？（ 哈哈哈哈 ）又笑（ 希望妳不會後悔自己的決定，因為這裡的生活有些刺激 ）我可以學啊，這不是還有你在嗎（ 會開車嗎 ）不會（ 那要扣六十分了，在山裡十八般武藝都嘛要會 ） 你會教我嗎？（ 嗯----有空吧有空就教妳 ）。

日子在不斷的小摩擦中安然度過一年，那大概是我的考驗期吧，一整年的大小事搞得我筋疲力盡！他也從不說出我所期待的話，說實在的我開始有一絲絲動搖了，眼下又近年終了，夜深人靜的時候質疑起自己是否決定錯了！我不是應該在文壇戰場大放厥詞的嗎，如今卻把戰場挪到了山野中！我錯了嗎？實在很累，隨後思緒在往日的都市中遊走時，被一陣鞭炮聲中給拉回山野（ 新年快樂～）打開房門時看到他拿著一束花說：過完年我們結婚吧。一時間我愣住了，仰著頭眨了幾次眼，顧不得自己已經四十歲了，還像小女生一樣跳到他身上抱著！所有負面情緒也在這一刻消失，我什麼話都不想說只是緊緊抱住他（ 妳合格了，可以無限期留下來了 ）我滲著淚水笑說著：我怕了一整年你知不知道，深怕自己做錯了決定，怕你就這樣一直耗著到最後趕我走，感謝你了（ 哎呀說這什麼話啦感謝我，我更怕妳走掉咧，到時候就真的是眾鳥高飛盡孤雲獨去閒了，謝謝留在這裡幫了我大忙 ）看來我真的對你很重要喔（ 是啊，誰說不是呢 ）。

這大概是我離家後過得最讓自己開心的一年，居然拿自己的人生壓賭，一年，這一年來我未曾想過要改變他，只是一味的改變自己想與他融合，萬幸萬幸，天不棄我相捉以對，感謝您了老天爺。

作者 衛蓉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