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雨霏霏。路上一漥漥的水坑,不時有汽車開過濺起一片的水花,溼透了衣裳的路人在背後詛罵著。褲管溼到膝蓋,我無言以對。拿著那位先生借的雨傘,失措地離開了那棟房子。
天空灰色的、雨亦灰色,整個世界灰茫茫。來往的人們臉上不悅的表情。不知是討厭這場雨,或者是厭惡這個世界。我沉默地走著。
腹痛。莫名其妙地疼痛。我撫著隱隱作痛的位置,一步步的前進。越來越痛。表情抽蓄,咬緊牙根。
痛。忍受不了的痛。我貼著肚子,蹲在地上。雨傘蓋住了整個人。
沒有人。沒有一個路人停下來問候。我想我快死了。從出生到現在從未有的疼痛。鹹溼在我股間。是雨水溼透了整件褲子吧!卻又嗅到股腥味。那股腥味發自於體內,嘔吐。整個胃在反芻。攪動。
嘔吐、反覆、去。誰可以救救我?在兩股之間的獰溼,讓我極想在大街上就脫掉溼搭搭的褲子。真的。可是,我不能。
撐到了百貨公司的廁所裡。我只想關在廁所裡,脫去褲子,紓解那種鹹溼感。揉著肚子。我吃了什麼嗎?解開了褲子鈕扣、拉下拉鍊。血。血在我腿上流竄著。是來自我體內的血。傷口。它在肢解我。
血腥味在百貨公司廁所裡蔓延。摻和著芳香劑的撲鼻,鹹溼加上噁香,我身陷裡頭。雙腿間不斷地出著血,內褲染成了紅。我幾乎無法站立。
我撥了手機給政源,告訴他我在百貨公司的廁所裡,大量地出血。「你撐著,我打給醫院。」
「不要。不行!我不能上醫院。」
「舒才,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了。」
「我說不要就是不要。不然,你別理我,讓我死在這。」
「舒才!」
「你帶些乾淨的衣物來,這樣就好。」我切了電話。我靠在牆上,緩緩地滑落,整個人坐在地上。一分一秒地等待救援。門外的世界,不停的流動。男人的廁所沉默聲音永遠大於交談的聲音。多的只是水聲。抽面紙,揉。我的心跳每次跳動,都是如此的清楚。
看著手機發呆。等待著它的聲響。很久。它終於響了。「舒才,我進了百貨公司,你在哪一層樓的廁所裡?」
我虛弱地告訴了他樓層位置。終於,聽見了敲門聲。我伸出無力的手,推開了鎖。
「你怎麼會這樣!」讓他看見了我的狼狽。我一點也不想讓政源或者任何人看見我現在的樣子。他帶了大包小包的東西。毛巾、衣物等等。擦乾淨出血的下體,毛巾也紅得不能再用。他沾濕了條,讓我在擦乾淨後能清洗得更舒適。我拿了他帶來乾淨的衣褲。正要跨腳穿上內褲前,政源叫住了我。「嗯,這給你。」他紅著臉,遞出了東西。
我看了看東西,看了看他。變臉。「你有沒有搞錯?」
「你就用吧。誰會知道你的身體什麼時候會再出血!」
「不要。我又不是女人。」
「舒才,我一個大男人到商店買衛生棉已經很尷尬了,要不是為了你,我才不會去丟這個臉。」
「政源,我一個大男人用衛生棉才會笑掉大牙。」
「你不要拉我。」我著完衣,便奪門而出。政源在後頭拉著我。
「舒才!」他說得無奈,我回得無助。
「你在生氣也好,那你可不可以不要這樣子。」
百貨公司內拉拉扯扯,引人側目。我停下了腳步。「政源,以後你就不用在管我了!」
「如果你希望這樣,當初你就不該告訴我。」
「我放下手邊的工作,急忙的拿了東西,趕過來。你不想用,也不需要這樣。」政源開著我的車,回到我的地方。一路沉默。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如此動怒。是因為女性用品刺激到我嗎?還是隱射著我失去男性生殖器官的因素?我累得靠在車窗上,一靠就睡著了。直到政源叫醒我。無聲的晚餐。「我走了。」政源突然說。
我抬起頭,嘴像啞似的,說不出對不起,至少說個「你要走囉。」
可是我像失聲般,支支吾吾。「政源……」用力的吐出兩個字。他回了頭。平穩的說了「對不起」。
「沒關係。我也能了解你是怎麼想的。」
「我已經找到個大學同學,他是研究生殖方面的。如果你願意,我就告訴他,請他幫忙!」
「這……」還要再讓其他人知道嗎?我心裡在猶豫。
「如果你覺得不妥,也沒關係。」政源這樣的說。「你考慮考慮,再告訴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