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搖晃晃的深眠中突然聽到公車司機吆喝:「要不要上車,要上車嗎?要上車趕快。」一個小時前我在高雄火車站上車時,司機大哥態度十分友善,有問必答。然而到了新左營,面對百人隊伍,每個人都問上一兩句:「這站會不會到某某點?」
「要是不到要去哪裡坐?」
「我在這裡能排隊嗎?」
「能付現金嗎?現金多少錢?」
塞車一小時的司機大哥急速地想幫巿民大眾開年。
啊,預計一小時二十分鐘到旗山的公車快線,還沒上高速公路已塞了一小時。
金融發展未如今日蓬勃旳過往,山林與海澤是人們致富的寶貴場所。舊時人們在山中養殖、砍伐、開採、種植⋯⋯設法把山裡的東西運輸到港口,出口外。隨着經濟中心遷移,連接山海的中轉站逐漸繁榮不再,卻也累積了一定基礎,群落建築群還在,人口卻轉移了。
而這些中轉站就成了今天的老街。
本來司機大哥說,到了旗山老提醒我們下車。這一路塞下來大概他也忘記了。幸好還有googl提醍,在中山路下了車,在台灣慣常人車分不清,明明是馬路五米後卻切入停車場的街區道路中,左鑽右探,竟覓得一座雄偉的教堂。
假期金不開放,可惜,但不遺恨,將來不知有沒有機會再來。
光看教堂就知道一地的財力和興旺,台灣南部好看的教堂很多,北部反而少。
老街入口處有兩檔斜對着的豬心豬舌冬粉。
第一家大大隻字寫着從斜對面開過來,很容易讓人誤會就是1986年開業米芝蓮推薦的秀明冬粉分店。仔細一看,街上還有另一個招牌寫着「萬來豬舌冬粉」,兩家都在斜對面,分店不是秀明,是萬來。沒有違反商品說明條例啦,明擺着的誤導消費者。
來到台灣才吃的豬心,以前覺得吃動物心臟很野、惡魔行徑。看過《黃金神威,知道心臟是優秀獵人的食糧。台灣火鍋店很多有豬心,也不錯吃。
冬粉則是接近粉絲,火鍋店常吃到扁平的,這家是感覺較粗的,口感細滑,煙韌。豬皮是覺得要等一小時只吃一款不太化算,又吃不了太多,才點的。真正是豬的皮,跟廣東人那種像發泡膠一樣的豬皮不一樣。
湯底是台式湯底,帶點鹹味的少炸蒜清水。唯一優點是跟水一樣,解渴。
深入老街,十步一家魚蛋檔。魚蛋只賣兩種口味,原味和麻辣。分明同一家工廠出品,顏色和招牌一模一樣,卻只有包子店前面那一家出現人潮。無他,三個高挑女性,化眼妝,黑口罩,衣領掛肩露鎖骨,短裙熱褲。
鹽埕新樂街過年間也有一壽司攤策略相同,辣妹睇檔,容顏自行腦補。
老街的東西多半很普通,擠到最後的最後,竟有一攤艷壓全場,原住民炭火現烤全豬。大抵開檔不久,兩頭豬肉還蠻多。豬肉切片,厚薄適中,兩口一條。肥瘦隨機,瘦肉肌理分清,肉絲粗壯不卡牙縫;肥肉落在瘦肉之間,咬感如青瓜爽脆不油膩。
灑滿椒鹽,底墊生洋蔥。個人比較傾向蒜頭,洋蔥亦可,辛中帶甜。200元一盒,不膩。
「我剛剛給你500呢,喝醉了吧,喝醉了,哈哈。」應該是熟客,一輪廓甚深的中年人跟出納的原住民少女打趣地提醒她找錯錢。少女看來就十四、五歲,兩人莫不成在部落中已結成酒友。
這一攤全家出動,爸爸烤豬,媽媽上菜,姐姐打包,妹妹收銀。
說起來,原住民俊男美女甚多,趕在少年時尚未發福時,照一張吧。
孔廟或許是新年期間全台灣最少人的廟宇,你試試去大甲媽看看,年初一塞到年初五。
孔廟是絕佳廁所位,假日期間,任何一個廁所只要收費都能暴富,而且很髒。孔廟人流少,不用排隊之餘,出乎意料的乾淨。
這邊泊車也比較容易,好幾對情侶樓梯坐一坐,擁抱着,親吻着,竟又一個下午。好些是同性戀人,開放的社會風氣真好。
問過幾位同事,家中沒有規定年初一到年初三一定得留在家裡,或跟家人一起行動。有些出門賺錢,有些與戀人相聚,倒是沒料到。
避開人潮,沿外圍走一圈,到旗後火車站。近來在籌劃台灣鐵道mini tour,在台灣光是坐火車就可以玩個十天半月。昔日火車和鐵軌分為公鐵和私鐵,車軌並無統一,情況頗似工業革命時期的英國。
旗山的火車是私人鐵路之一,既運糖蔗,也載客。軌道分兩軌,內軌運貨,外軌接公鐵載客到高雄,終站哈瑪星。據說台灣名作家鍾理和,就是搭這條火車和表妹私奔。愛情鐵道無誤。而年初一,這條愛情鐵路冒出一隻又一隻愛情結晶,服務人員全員女性,資歷較深守候櫃枱,兩三資歷較淺的,園區與別人的愛情結晶拍照玩遊戲。
導賞員來自高雄,白髮蕭瑟,我問:「年初一大老遠來這裡上班喔,這麼看不開?」
蕭瑟的導賞員瀟灑說:「排班嘛,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