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個女人叫婷婷,是我媽媽的大學同學
她很漂亮,就是傳統意義上的那種漂亮,雖然我對他的記憶已經漸漸模糊,但依然記得在那個其他人都走入婚姻並生兒育女的年紀,他每每出現在聚餐時,都輕盈得像大學剛畢業的新鮮人,白白的、嫩嫩的,像天使。
他總是在換工作、換男友,賣過沉香、當過瑜伽老師,交往過ABC,更曾為愛奔赴美國,我那時還太年幼,但總覺得他好像有一萬種試錯機會,他好像永遠不會老,永遠不會安定下來。
再次聽到他的消息是在幾年前,他在45歲的年紀決定和小他10歲的男人結婚,據說對方是個家境殷實的ABC,兩人是在淨灘活動認識的,而雙方也考量到他的年紀,達成共識,婚後不生小孩。我記得媽媽要去參加婚禮的那天,興奮地拿出新買的包包,一邊搭配,一邊和我說:「我沒有想到45歲了,還會去參加大學同學的婚禮呢」。
又過了幾年,再次聽到婷婷的消息時,他已經在婆家的施壓下,做了試管嬰兒,還有幾個月就要生產,而每天則忙著在蝦皮上買二手嬰兒用品,還有聽老公和公婆的bullshit。生產後還綁著尿袋的第一天,他便在婆婆的安排下和一大堆親戚會面,他沒有什麼能謀生的專業能力,婚後也沒在工作,所以他只能容忍,只能妥協。
約定好要去月子中心看他的那一天,我心裡一直覺得煩躁,不知道是因為窗外烏雲密佈,還是我腦海中克制不住的幻想。輾轉換了幾次捷運,又走了長長一段路,站在她精心挑選離家遙遠的月子中心外,媽媽來電說由於人數管制,我必須要到附近的咖啡廳等待,不能入內,不知道為什麼,我鬆了一口氣。
馬路上的聲音轟隆隆的,周圍人來人往,哪裡有一點讓產婦休息的樣子,我緩緩走近會晤區的落地窗,媽媽和其他阿姨笑著朝我揮手,而我也微笑著回應,婷婷穿著月子服,戴著厚厚的帽子,回頭笑著朝我揮手,還是那麼漂亮,像天使。
西蒙·波娃在《第二性》第一卷的第一個篇章—生物學的基本論據中寫道:「雌性接受出現在牠面前的任何一個交配對象,並沒有做太多選擇,這和達爾文今日看來頗可疪議的論點有所不同。但這並不意謂雌性不具個體性,其實實際情況正好相反:在牠不受生育束縛的時期,雌性能和雄性勢均力敵:母馬可以跑得和公馬一樣快,母獵狗的嗅覺和公獵狗一樣靈敏,測試證明母猴和公猴智商一樣高。只是雌性並不表明自己一樣有權利擁有個體性,雌性為了物種的利益而放棄了個體性,延續物種的生命罷黜了雌性的個體性。」,上野千鶴子也曾在《始於極限》中向鈴木涼美呼籲道:「『你現在是誰』,比『你過去是誰』更為重要。去做你真正想做的事吧,別為了眼前微小的利益迎合媒體(尤其是父權媒體)的需求,或扮演某種角色。到了四十歲左右,人生的太陽便會漸漸西斜,屆時你會深刻感受到生命何其有限。記得為人生中重要的事情排好優先順序,千萬別本末倒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