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是高中和我女中同班三年的朋友,清秀高挑,外表是清冷文靜的美女,但實質上是一位和我一樣的傻妹,我們也許是從發現彼此對於數學都很有障礙,相識岀我們兩個都同樣擁有笨拙靈魂那時開始靠近的。向量、微積分、排列組合什麼的,於我們都是浮雲,很美,但注定要與我們經過。
即使如此,大考前我們還會一起去中興大學的圖書館唸書,雖然現在想起來盡是從圖書館走很遠的路到校門口附近吃一間一位阿姨開的和風料理小店雞腿的記憶。
C現在在荷蘭讀景觀設計,放假了來倫敦看男友,我也和男友一起來拜訪家人,看到C的限動出沒在此,馬上敲她約在倫敦見面。本來約好要一起逛Courtauld Gallery,但在Sommerset House的Watch House咖啡廳坐下開聊後,發現七年不見,那些我們之間的時光遺漏之事遠比梵谷的向日葵要重要,因為那幅花會一直在那牆上掛著,但我們下次見面不知道會不會又是一個七年。
上次見面是2017年,我和C穿了一樣花色的裙子,中間一次在台中一中巧遇,我當時在端詳一件帽T時一雙手和我同時拿住,抬頭那人就是C。後來我們都買了同款的不同顏色的帽T。而這次,我們兩個都穿了深藍色幾乎一樣的襯衫,關於衣服的默契,好像有什麼如經緯般牽絆交織在我們之中。
兩杯拿鐵,我們天南地北地聊了感情、事業、價值觀,C很開心分享她在不同的計畫中,也跟著一起閱歷了每個地方的人文地理。我好替她開心,喜歡她這樣閃閃發亮的。我說我也在遊牧,只是是在想像與生活中的。C還給我看她很美的繪圖,我也談起了對於空間理論的興趣,我們說未來等她創業我可以去幫她寫企劃書。
與心靈靠近的好友聊天過程也如編織,一來一往,有節奏、輕重,話題有濃有淡,傾聽與分享的欲望彼此流動。
有一刻,我定睛看著C,突然產生一股奇異感,眼前這個人是誰,她的模樣、她說話的姿態,和我如此靠近,但我們已七年不見,時間與感覺變得詭異,有種在做夢的感覺,在極度陌生與熟悉中,從記憶中將她打撈回來,告訴自己這一切是真的。是呀,她是C!
經過了這麼久,她又來到我的身邊,兩顆行星在自己的軌道繞行後,終於又相遇了。
咖啡廳關了後,我們一起走過Waterloo Bridge到南岸,在橋上走了幾步忽然狂風暴雨,C沒帶傘,我們一起撐了把小傘,想說是因為我們兩個在一起的緣故嗎?過完橋後雨就停了,活了這麼久,我倆對我們的命運都不意外。
來到BFI的酒吧,我們相視說「要不要喝酒」,於是各點了half pint的IPA和Lager,這是我們第一次一起喝酒,從拿鐵過渡到啤酒的我們,還真的覺得我們是大人了。
後來C說她今天要完成很重要的任務,拿出紙筆,她說她要畫我。
C:「說了十年要畫你一直沒畫」
我:「你有說過嗎?我怎麼都沒有印象」
C:「畢業時幫S畫過你就吵著要我幫你畫,結果到現在都還沒」
我當然還是沒印象,像是在聽著別人的故事,但我倒記得有些同學喜歡在我塗鴉的書本上也畫上幾筆,而且總是畫的比我的要好很多。
後來我也畫C,第一張還不錯,但第二張畫壞了,於是後來幫那個已經不是C的紙上的女人整形,加了睫毛、口紅與腮紅,我一直跟C說把她撕了吧,自己覺得慚愧毀了她全新的筆記本,但C還是赦免了那個女人。
聊到一半,有個男人走了進來,他一臉嚴肅,瞪大眼睛垂著臉,我覺得他看起來有點眼熟,後來覺得他長得非常像電影Leon的男主角Jean Reno,身形與臉都很像,幾乎確定是他。
我跟C說,她也覺得很像。
想想也合理,因為我們在BFI,常常有導演演員來參加活動。
覺得這一天真的好幸福,可以和C在倫敦見面,知道彼此都過得還不錯,給了彼此一個擁抱,我默默在心裡說下次一定要更快見面。
後來回家後,我查了Jean Reno,跳出來是一個更老體型更大的男子,嗯,那我肯定認錯了,傳給C訊息寫著哈哈哈哈人家老了啦。
果然我還是不擅長記得時間是怎麼運作的,但說不定不知道就可以逃過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