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無息,卻吞噬了一切。而某個人,正站在它的邊界。
低沉的鐘聲在教室內蕩開回音,但這一次,它聽起來不再像普通的鐘聲,而更像是來自某個深處的回響,被拉長、折疊,像是在無數個時間軸上同時發生,然後又凝聚到了一起。
時間,是否真的在這一刻前進了?
王哲的手指在桌面上微微一頓,他本能地望向掛鐘,秒針仍在移動,軌跡規律,但他的直覺告訴他——有什麼東西被改變了。
他強迫自己深呼吸,眼神緩緩掃過整間教室。
「請大家再次確認自己的筆記內容。」
陳識的聲音響起,語氣依舊沉穩,但這一次,王哲聽出了些許壓抑的情緒——他也察覺到了異變,卻試圖用理性控制場面。
這句話,使教室內的氣氛徹底破裂。
沈佑率先翻開筆記,然而他的動作在下一秒猛地停住。
「……什麼?」他的聲音很低,像是在壓抑某種難以置信的恐懼,「這不是我剛剛寫的……」
宋韻的手指顫抖了一下。
她低頭看向自己的筆記本,然後緩緩地抬頭,目光難以置信地掃過周圍:「這……怎麼可能?」
「怎麼了?」 高睿的語氣仍然冷靜,但他的眼神卻流露出警覺。他低頭檢查自己的筆記,而當他的視線觸及紙頁時,瞳孔微微收縮。
「……這些字,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
筆記的內容,出現了篡改。
這次不只是筆跡變化,而是——內容完全不同了。
學生們記下的討論筆記,原本應該是「記憶與存在」的哲學探討,但現在,他們的筆記本裡記錄的卻是——
「學生人數的錯誤統計。」
林靜的聲音微微顫抖:「這些……這些是我們剛剛說過的話?」
王哲心底一沉,他迅速翻開自己的筆記本——
那一瞬間,他的呼吸驟然停滯。
筆記上,寫著一行陌生的字跡——
「劉晨不該存在。」
這行字,不是他寫的。
「等一下。」 他的聲音打破沉默,讓所有人的視線瞬間集中到他身上。
王哲的指尖輕輕按住筆記本的頁面,他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語氣儘量保持平穩:「你們……還記得劉晨嗎?」
這句話一出口,教室內的溫度像是瞬間下降了一度。
幾個學生露出茫然的表情。
「劉晨?」沈佑皺起眉,「……誰?」
「你是說……這堂課的學生?」林靜遲疑了一下,視線本能地掃過教室,眉頭越皺越緊,「可是……這裡哪有叫劉晨的?」
高睿的手指按著筆記本,聲音低沉:「王哲,你是不是記錯了?」
「我沒有記錯。」王哲的視線掃過教室,他的心臟怦怦直跳,他清楚地記得劉晨一直坐在第四排靠窗的位置,在討論哲學問題時偶爾會插話,語氣總是帶著一絲遲疑。
他一直都在這裡。
但現在,他的位置空無一人。
不對……不僅是空無一人,那張椅子,根本不應該存在。
王哲猛地站起身,目光緊鎖著那個位置——
那是一張擺放錯位的椅子,孤立無援地待在第四排的最後方,與周圍的座位格格不入,像是一個不屬於這個空間的異物。
但比起椅子的不對勁,王哲更加確定一件事——
沒有人記得劉晨了。
「你們真的……都不記得嗎?」王哲的語氣變得更低沉,視線掃過每個學生的表情。
但所有人都露出了相同的茫然神情。
他們的目光裡沒有刻意遺忘的痕跡,而是——
真的沒有關於「劉晨」的記憶。
一股強烈的戰慄感從王哲的脊椎爬上,他的掌心微微出汗。
「這裡曾經有一個人,他叫劉晨。」
「他一直坐在這個位置,他參與了討論,他剛剛才說過話……但你們現在全都不記得了?」他的聲音有些顫抖,「你們的筆記裡也沒有記錄?」
沈佑翻遍筆記,皺著眉:「根本沒有這個人。」
「這是怎麼回事?」林靜的語氣裡透出不安,她快速翻閱筆記本,試圖尋找關於「劉晨」的記錄,但無論怎麼看,裡面都沒有這個名字的蹤跡。
不是被刪除。
而是從未存在過。
「……王哲,你是不是記錯了?」高睿的語氣仍然保持冷靜,「這堂課上,根本沒有叫劉晨的人。」
這句話像是一根針,狠狠地扎進王哲的腦海。
記錯了?
不可能。
他清楚地記得劉晨的長相,記得他的語氣,甚至記得他剛剛發言時的語調,這些記憶都真實存在於他的腦海之中,但——
為什麼,除了他之外,沒有人記得?
這種詭異感讓他的胃部微微發寒,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正在剝奪他的理智。
「……好吧,也許是我記錯了。」他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但內心深處,他知道——
他沒有記錯。
而「劉晨」的消失,正是這場異變的開始。
「你總算發現了嗎?」
熟悉的聲音,輕飄飄地從他的耳邊響起。
索琳。
王哲沒有轉頭,他知道索琳就在教室的角落裡,靜靜地注視著這場異變。
「這不只是記憶問題。」她的語氣帶著些許玩味,「這是存在本身的改變。」
「但你不覺得很有趣嗎?」她微微傾身,語氣低柔,「如果一個人可以在所有人的記憶裡徹底消失,那麼,他真的曾經存在過嗎?」
王哲的喉嚨微微收緊。
「你說……他真的消失了?」他的聲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語。
「不,」索琳輕輕笑了一聲,聲音細若耳語,「他從來沒有存在過。」
她的話語如同一把刀,無聲地切割著王哲的思維。
這不是簡單的遺忘。
這是世界本身的改寫。
「他從來沒有存在過。」
索琳的話語像一把無形的刀,無聲地劃開王哲的思維,帶來一陣撕裂般的刺痛。
王哲的呼吸微微顫抖,他的手指死死地按在桌面上,像是試圖抓住某種實質的東西來確保自己的現實感。
但他無法否認——
劉晨的痕跡,確實已經被抹除了。
記憶、筆記、其他人的認知,全都已經被改寫,甚至連他的座位都變得詭異不對勁,成為一個錯置的物件,無法被合理解釋地安插在這個空間裡。
王哲的腦海中閃過一個極度荒謬的念頭——
這堂課的學生,原本真的有八個嗎?
不、不對,他不能被影響。
他記得劉晨,他記得這裡曾經有八名學生,他記得剛剛還有人在和他們討論哲學問題……但現在,連這些記憶本身,也像是被侵蝕了一樣,開始產生裂縫。
不行……他不能這樣想……
「你在害怕嗎?」索琳的聲音再次響起,低柔而輕巧,像是一陣幽微的風,溫柔地從他的耳邊擦過。
王哲猛地轉頭,對上她那雙銀灰色的瞳孔。
她就那麼靜靜地坐在他的旁邊,手肘支著桌面,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面,一下一下,像是在敲響一場無聲的倒數計時。
「你害怕的,究竟是劉晨的消失,還是——」索琳輕輕地歪了歪頭,「你正在懷疑自己的記憶?」
王哲沒有回答。
他的喉嚨發乾,腦海中的思緒像是被無數個交錯的線索纏繞住,拉扯著他對現實的理解。
「別這麼驚訝。」索琳笑了,語氣裡沒有絲毫恐懼,甚至透著一絲戲謔,「你比我想的還要堅持呢,王哲。」
「……你到底是誰?」他的聲音低沉,帶著明顯的戒備。
「你不該問這個問題。」索琳眨了眨眼,「你應該問自己,你還能堅持多久?」
她的笑容帶著一絲殘酷的溫柔,讓王哲的胃部陡然一陣抽搐。
這場異變……還沒有結束。
他感覺得到,這不只是單純的篡改記憶,而是更深層次的影響,甚至可能在改寫「他是誰」的事實。
「如果一個人的記憶被完全篡改,那麼他還是原本的自己嗎?」索琳輕聲問道,彷彿這只是一場純粹的哲學探討。
王哲猛地抬頭,狠狠地盯著她,「……你知道答案,對嗎?」
索琳笑了笑,沒有回答,只是用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每一下都像是在敲擊他的神經。
「如果你現在的記憶不可靠,如果你的過去是被篡改的產物,那麼——」她微微傾身,語氣低柔卻殘忍,「你還能確定,你現在的『自我』,真的是你一直以來的那個『你』嗎?」
王哲的腦海轟然作響。
「如果你,只是這場試煉的一部分呢?」索琳輕輕笑了,「如果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篩選後的結果』呢?」
「什麼意思?」王哲的聲音沙啞,眼底的理智正被動搖。
索琳微微一笑,低聲呢喃。
「這場試煉,不是為了讓你活下去,而是為了確保真正的你,能夠誕生。」
王哲的心跳劇烈收縮。
這句話的意思是——
「你正在被選擇。」索琳語調輕快地說。
「選擇什麼?」王哲的嗓音乾澀,彷彿在抵抗某種無法言喻的事實。
「選擇誰能繼續存在。」
空氣,在這一瞬間完全靜止。
這不只是一場課堂討論。
這是一場篩選。
這是一次篡改與重塑的過程。
王哲的身體微微顫抖,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手指間滲出一層薄汗,但最讓他不安的是——
他的手指,開始顯得有些模糊。
像是……正在被什麼力量侵蝕,像是正在消退,像是正在被抹去。
「這不是錯覺。」索琳輕輕提醒,語氣宛如在安慰即將沉入深淵的人,「你的存在,也在這場試煉裡。」
王哲猛地抬頭,看向她,眼底的情緒無比複雜。
「你還想繼續存在嗎?」索琳微微傾身,銀灰色的眼瞳閃爍著一抹晦暗不明的光。
「還是……你願意成為下一個被篡改的存在?」
這句話落下的瞬間,王哲的心臟像是被什麼狠狠抓緊。
他的身體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
不,他不能消失——
他不能成為「不存在」的一部分。
「如果你不想被篡改。」索琳低聲說,語氣溫柔得像是細雪落在肌膚上,卻帶著冰冷的鋒利,「那你就得證明,你『有資格』存在。」
「證明?」王哲的嗓音微微發顫,「怎麼證明?」
「很簡單啊。」索琳微笑,手指輕輕地點在他的額間,輕柔得像是愛撫,卻帶著某種不可違逆的意味。
「確保,只有你還記得這一切。」
這句話,像是一道無聲的審判,宣告著這場試煉的真正規則——
只有「記得的人」,才能存活下去。
空氣,徹底凝滯。
王哲的腦海中閃過無數個念頭,他忽然明白了——
這場試煉的本質,不是考驗誰的理性夠清晰,也不是比誰更能推理出真相。
而是誰,能夠撐到最後。
當所有人都遺忘了一個人,那麼這個人就會消失。
當所有人都不記得課堂的內容,那麼這堂課就從未發生過。
當所有人都無法確認自己的存在,那麼這個世界裡,就不會再有他們的痕跡。
王哲渾身一陣發冷。
而此刻,索琳的微笑依舊溫柔,她輕輕地低語了一句話——
「現在,你還想繼續存在嗎?」
教室內的光線微微顫動,彷彿整個空間的結構正在開始崩潰。
這場異變,終於來到了無法逆轉的階段。
空氣,變得更加凝滯了。
彷彿某種無形的壓力籠罩整間教室,讓時間的流動變得遲滯。所有學生的呼吸都變得沉重,彷彿這間教室的空氣正逐漸被抽離,令人窒息。
但只有王哲知道,這不是錯覺。
這是篩選正在加速進行的徵兆。
「你還沒有回答我,王哲。」索琳的聲音幽幽響起,銀灰色的瞳孔像是月光下的深潭,沒有一絲波瀾。
「你……還想繼續存在嗎?」
王哲的喉嚨一陣乾澀,他想要開口,但聲音卻像是被卡在氣管中,怎麼也發不出來。
他開始思考自己應該說什麼。
如果他回答「想」,那是否代表他已經落入了試煉的陷阱?
如果他回答「不想」,那麼他是否會立刻從這個世界中被抹去?
這個問題……根本不是給他選擇的。
而是一場測試。
「你很聰明。」索琳輕笑,彷彿察覺了他的掙扎,「但這場試煉,不是靠聰明能夠通過的。」
她抬起手,輕輕地敲了敲桌面。
咚——
這個聲音極為輕微,卻像是一顆落入深井的石子,在空間內蕩起層層擴散的波紋。
啪嗒。
就在她的指尖離開桌面的瞬間,燈光閃爍了一下。
不只是一盞燈,而是整間教室的光線,都在這一瞬間產生了細微的偏移。
這種變化微不可察,但王哲卻立刻感覺到了——
角落的陰影變長了。
桌椅的排列方式變得不對勁。
黑板上的字跡……出現了極為詭異的筆觸扭曲,像是曾經有人擦掉了一部分內容,但字跡仍然留下了殘影。
這種感覺,就像是整個世界正在重新校準,為了適應某種新的現實規則。
「現在開始,你能看見的東西,可能不再是『應該存在的東西』了。」索琳的聲音變得低柔,像是在低語著某個即將降臨的真相。
「但你不覺得,這樣才有趣嗎?」
王哲沒有回答。
因為他的視線,正在無意識地掃過教室。
——數人數。
——確認還有多少人存在。
——確認這堂課還剩下多少學生。
1、2、3、4、5、6、7……
8?
他猛地停住。
不對,劉晨已經消失了,這堂課的學生應該只剩下7人。
為什麼,他現在數到8?
他的目光猛地鎖定最後一排角落的座位——
那裡,坐著一個人。
一個從來沒有出現在課堂上的人。
不,等等……他是不是一直坐在那裡?
王哲的大腦在瘋狂地告訴他,這裡應該只剩下7個學生,但他現在數到了8——這意味著,有一個「不存在」的人,正在坐在那裡。
他看不清那個人的臉。
甚至,他無法描述那個人的任何細節。
這不是視線模糊,也不是光線問題,而是……他的腦海裡沒有辦法產生這個人的形象。
他試圖再數一次,但這一次,當他的目光重新掃過那個座位時,他的腦海突然閃過一陣強烈的暈眩感。
「……不對勁……」王哲低聲喃喃。
「發現了嗎?」索琳的聲音帶著一絲玩味,「『不存在的人』,現在開始出現了。」
她語氣輕快地繼續道:「試煉的下一階段開始了。」
然後——教室的結構,發生了劇烈的變動。
所有人都感覺到空間在震動,但這不是普通的地震,而是——
視角的扭曲。
王哲猛地站起身,卻發現自己的動作像是被延遲了一拍——他的手指已經離開桌面,但他的視線卻仍然停留在桌面上的畫面,像是世界的時間軸正在錯位,讓他的動作產生了不自然的拖影。
他猛地眨了眨眼,一切恢復正常。
不……不正常。
他看向教室的四周。
這間教室的空間變大了。
這間教室的大小,正在改變。
「這是……怎麼回事?」宋韻低聲道,她的聲音透出一絲遲疑。
「這間教室——是不是變得更長了?」高睿的語氣帶著不確定。
所有學生都開始察覺到異樣。
窗戶變多了。
黑板變得更長了。
座位數量……不對了。
這間教室,像是一個正在**吸納「不存在的空間」**的異常構造,它的邊界變得模糊,並且開始不受控制地擴張。
「這場試煉,終於開始『變成真正的形狀』了。」索琳的聲音低柔而愉悅,像是欣賞一場即將進入高潮的戲劇。
「現在,你該想想——」她輕輕歪了歪頭,嘴角微微上揚。
「這裡,還有誰是『應該存在』的人?」
王哲的呼吸微微一滯。
他開始理解了這場試煉的本質。
這不是「被選擇留下」的試煉,而是「被篩選淘汰」的過程。
一個個存在被篡改、被遺忘、被抹除,而教室的空間卻在擴張……這代表什麼?
這間教室,正在成為一個「容納不存在者」的場所。
——那些被篡改的人,仍然在這裡。
——那些應該消失的影子,正在融入這個擴張的空間中。
——而這場試煉,還沒有結束。
這不是「逃出去」的問題,這是「活下去」的問題。
王哲的指尖顫抖了一下,眼神開始變得銳利。
他不能輸。
他不能被這場試煉吞噬。
他,必須記住一切。
但索琳的微笑,卻讓他知道——
這不會這麼簡單。
「現在,你還有選擇的機會。」她微微俯身,在他的耳邊低語。
「但下一次……選擇權就不在你手上了。」
——錯誤。
一種沉重而詭異的錯誤感,像是一層厚重的霧,緩緩滲透進教室的每一個角落。時間不再是流動的,而像是被拉長、扭曲,甚至有些部分被強行刪除,留下空白的間隙,讓人難以捉摸。
這堂課已經偏離了現實的軌道,朝向無法挽回的未知墜落。
教室內的燈光開始微微閃爍,每一次閃爍,影子都在以違反物理規則的方式變化、抖動,牆壁上的裂痕也似乎比上一秒更加深邃。空氣中浮動著一種潮濕而發霉的氣味,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在從世界的縫隙中滲出,吞噬掉這間教室的現實感。
學生們的恐懼,終於開始爆發。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沈佑的聲音顫抖,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自己的筆記本,紙頁上的字跡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淡、模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空白的頁面——不,並不只是「空白」,而是根本沒有書寫過的痕跡,彷彿他從未寫過任何東西。
林靜捂住嘴,眼神裡滿是驚恐:「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宋韻的手指顫抖著,死死地按住桌面,她想要說什麼,但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樣,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她的臉色蒼白,冷汗順著額角滑落,彷彿只要再多看一眼這場違反常理的現象,她的理智就會徹底崩潰。
高睿則是死死地抓著桌邊,雙手指節發白,冷汗浸濕了襯衫的袖口,雖然他仍然保持沉著,但從他額角的青筋和不斷顫動的眼皮來看,他也在極力壓抑內心的恐懼。
他們都意識到了——
這已經不是「奇怪的課堂」,這是一場徹底的錯亂。
「這是……什麼?」沈佑顫抖著問道。
「這是——」王哲剛想開口,卻被一道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
「這是試煉。」
所有人猛然抬頭。
索琳的身影,依舊懶散地倚靠在角落,銀灰色的瞳孔帶著一抹玩味的笑意,像是在欣賞一場漫長的戲劇。
「別這麼驚訝,」她輕描淡寫地說道,「你們已經開始懷疑了,不是嗎?你們的記憶出錯、筆記改寫,甚至還有人——」她的目光瞥向空無一人的座位,「——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學生們的恐懼瞬間被點燃。
「你……你到底是誰?」林靜顫抖著問道。
「這才是你應該問的問題嗎?」索琳微微歪頭,笑容帶著一絲嘲弄,「你們應該問的是——誰才會留下來。」
——這場試煉,已經進入下一個階段。
「這是試煉。」索琳的語調帶著一種說不清的輕盈,像是在說一個無關痛癢的故事,「而你們的存在,也即將迎來最終的篩選。」
「什麼意思……?」宋韻的聲音微弱,身體已經開始不自覺地顫抖。
「意思是——」索琳的目光微微一動,瞳孔倒映著某種無法言喻的光芒,「你們當中,將會有人不再存在。」
這句話像是一顆炸彈,在教室裡炸開。
「你開什麼玩笑!」沈佑怒吼,拳頭猛地砸在桌面上,試圖用憤怒掩蓋內心的不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啊啊……」高睿低聲喃喃,像是在壓抑某種即將溢出的情緒。
「所以你到底是誰?!」宋韻大吼。
「我只是個旁觀者。」索琳聳聳肩,「但啊……我可不是唯一的一個。」
——就在這一刻。
空氣突然變得異常沉重。
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從某個角落升起,逐漸擴散,像是一雙無形的手輕輕地按住了每個人的喉嚨,讓他們無法輕易喘息。
然而,這股異變不僅僅影響學生們——
陳識的手,突然開始劇烈顫抖。
他的瞳孔收縮,視線緊鎖在某個方向,嘴唇微微張開,像是想要說什麼,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的眼睛……正在直視某個不可述說的存在。
那是一片「虛無」。
一片黑暗而扭曲的空間,在教室的某個角落緩慢擴張,像是一道被強行割裂的現實裂縫,在其中蠕動、變形、翻滾著某種不可描述的「東西」。
它並沒有固定的形態,它的輪廓在不斷地變化,時而是眼睛,時而是某種彷彿由無數隻手組成的結構,時而則只是純粹的「存在本身」。
但唯一不變的是——
它正在凝視著陳識。
它沒有臉孔,但陳識知道,它正在「看著他」。
他從未體驗過這種「被看見」的感覺——
這不是普通的恐懼,而是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絕對知覺侵蝕。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理解「它」的存在的,因為「它」根本不應該能被理解。
他的喉嚨滾動了一下,像是要發出聲音,但下一秒,他的聲音卡住了。
「……老師?」
王哲察覺到了不對勁。
他緊盯著陳識的臉,後者的額角滲出冷汗,眼神變得異常空洞,嘴唇微微顫抖,像是一個即將從現實剝離出去的存在。
他正在消失。
「老師!」王哲猛地喊了一聲。
陳識猛地回神,他的視線終於從那個「東西」上移開,但在那一瞬間,他的瞳孔裡仍然殘留著那道恐懼的影子。
他的手指死死抓住桌面,身體微微顫抖,像是從某種深淵中被拉回現實。
「你看見了嗎?」索琳的聲音帶著某種興味的冷漠。
陳識的嘴唇微微開闔,喉嚨裡擠出一個破碎的字眼——
「……它……」
索琳眨了眨眼,輕輕歪頭。
「啊啊,這可真是個麻煩呢……」她輕聲呢喃。
她的語氣裡,終於浮現出一絲真正的憂慮。
——她知道這場試煉的規則。
——她知道不該有人「看見」那個存在。
——而現在,陳識看見了。
這是一場錯誤的試煉。
——有人看見了「不該被看見」的存在。
「這是……什麼?」
陳識的聲音已經完全變調,顫抖、沙啞,像是喉嚨裡卡著未能吞咽的碎玻璃。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那片「虛無」,無法移開,瞳孔收縮到極點,像是陷入了一場無法醒來的夢魘。
但——
那並不是「虛無」。
那是一個存在,一個無法用語言描述的「它」,一個不該被「直視」的東西。
它沒有固定的形態,卻又能讓人感受到它的輪廓在流動,像是某種無法安定的概念,它的存在本身就違反了現實的法則。
而現在,它「正看著陳識」。
或者更確切地說——它允許陳識意識到它的存在。
這是錯誤。
這不應該發生。
索琳的神情一變,她的手指微微顫動了一下,嘴角的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焦躁。
「……糟糕了。」她低聲喃喃。
「老師!!」
王哲猛然起身,試圖將陳識從這場未知的意識侵蝕中拉回來。
「你看見了什麼!?」
陳識的呼吸急促,他的雙手死死地扣住桌緣,像是抓住最後的現實支點。
「不……不可能……」他顫抖著,嘴唇蒼白如紙,像是想要吐露什麼極為重要的話語,但話到嘴邊時卻像是被某種不可抗拒的力量扭曲、吞噬。
他的嘴唇開合,喉嚨裡發出一聲低沉的嗚咽,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在他的記憶裡篡改、抹除,試圖讓他遺忘這一刻。
但陳識還記得。
他還記得——
「它……它在說話……」
他的聲音低不可聞,語氣中帶著一種近乎崩潰的戰慄。
所有人的心臟都猛地一緊。
「什麼……?」王哲的呼吸微微顫抖。
「它在說話……但它的聲音……」
陳識的喉嚨像是被某種無形的觸手束縛,難以順暢地說話,他的眼白裡泛起詭異的血絲,像是意識正在被撕裂。
「它的聲音……沒有進入我的耳朵……」
「但我聽到了……」
「它直接出現在……我的腦海裡……」
那一瞬間,索琳猛地轉過頭,瞳孔驟然收縮。
她的手指輕輕一彈,一道無形的「隔絕」在陳識與那個「它」之間展開,像是試圖阻斷某種即將發生的「接觸」。
但已經太遲了。
——某個被封存的真相已經洩露出來了。
「……糟糕了。」索琳再次低語,這一次,她的聲音裡帶上了明顯的不耐與警戒。
這場試煉已經失控了。
「你做了什麼?」王哲的聲音顫抖著,緊緊盯著索琳,「你知道這是什麼,對吧?」
「……」索琳沒有回答,只是微微抬起頭,看向教室的另一個方向。
她在等著某個人做出反應。
——隱匿者。
「這是試煉。」
低沉而冰冷的聲音,從教室的角落響起。
「一切都應該按照計畫進行。」
所有人驚恐地轉過頭。
那是一片陰影。
或者說,那是一個「無法被注視」的存在,即使眼睛正對著那個方向,也無法捕捉到它的具體輪廓,彷彿它的存在本身就在拒絕被認知。
但它在說話。
它在發出聲音。
「你終於現身了啊。」索琳的語氣帶著一絲厭惡,她輕輕地勾起嘴角,但眼神裡沒有絲毫笑意。
「……索琳,這場試煉不需要你的干涉。」隱匿者的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種無可違抗的壓迫感。
「哦?」索琳冷笑,「不需要我的干涉?但你看看這裡——」
她伸出手,微微一揮。
教室內的空間瞬間震動了一下,像是一層透明的薄膜正在被扭曲。
——錯亂的記憶碎片開始浮現,模糊的影像交錯堆疊。
「這場試煉的『秩序』已經被破壞了,」索琳的聲音變得冰冷,「因為你們選擇的測試者,看見了不該看見的東西。」
她的手指輕輕地點向陳識的方向。
「這個人,」她的語調微微拉長,「現在是個變數了。」
「……」
隱匿者沉默了。
但沉默,不代表否認。
「所以,」索琳歪了歪頭,嘴角的笑容帶著一絲譏諷,「你打算怎麼辦?」
隱匿者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輕輕抬起頭——
他沒有眼睛,沒有嘴巴,甚至沒有具體的面孔,但那種**「視線」**卻無比清晰。
他在凝視著陳識。
王哲的心臟猛地一緊,直覺告訴他——
這不是好事。
「……不需要任何修正。」隱匿者的聲音低沉,像是與空間本身交織,「這場試煉仍然有效。」
「但——」
「只需要……刪除錯誤。」
——殺掉他。
空氣瞬間凝固。
這句話沒有情感,沒有遲疑,甚至不像是來自某個「個體」,而更像是一條執行中的「規則」。
「……果然,你們這些東西,從來不懂什麼叫『選擇』啊。」索琳的語氣變得更加冰冷,她的銀灰色瞳孔微微一閃,抬起頭,直視著隱匿者的方向。
「一旦有變數出現,你們就會選擇最簡單的方式來『修正』。」
她輕輕地笑了一聲,笑容裡透著某種無奈的憤怒。
「這就是你們的試煉嗎?」她輕輕歪頭,「這麼死板無趣的考驗,真的能挑選出最適合的人嗎?」
「這與你無關。」隱匿者的語氣依舊冷漠,「這場試煉將持續進行,任何『錯誤』都應該被刪除。」
「……呵,真是無聊。」索琳輕輕地吸了口氣,然後猛然向前跨了一步。
「——但這次,我可沒打算袖手旁觀。」
她的瞳孔微微一縮,手指微微一動,空間瞬間震顫——
試煉的規則,即將被打破。
空氣變得稠密,如同被無形的壓力碾碎,彷彿整個空間開始拒絕所有人的存在。
王哲的耳鳴越來越嚴重,他甚至能夠聽見自己血液流動的聲音,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在耳邊低語,試圖撬開他的意識,讓他聽見某種超越人類理解的聲音。
——刪除錯誤。
——試煉將持續進行。
——無須情感,無須質疑。
——無須「自我」的存在。
「……住手。」索琳的聲音冷冽。
她輕輕地舉起一隻手,掌心微微發光,那不是普通的光芒,而是一種概念上的「存在」本身,彷彿她的動作不只是「行為」,更像是對現實進行某種根本性的「修改」。
「如果你敢再動一下,」她的聲音很輕,卻像是穿透了空間本身,「我就把這場試煉徹底摧毀。」
隱匿者沒有回應。
但空氣中的壓迫感仍然沒有減弱。
王哲的視線緊緊鎖定索琳,他第一次發現——索琳的身影竟然比隱匿者更具「存在感」,彷彿她的一舉一動都在強行介入這場試煉,使試煉的「法則」產生動搖。
「索琳……」王哲低聲呢喃。
「哦?」索琳輕笑了一聲,沒有回頭,但她似乎已經知道了王哲在看她,「你終於想問了嗎?」
「……你為什麼要阻止這場試煉?」王哲的聲音很低,他努力讓自己冷靜,但內心的混亂讓他的語氣微微顫抖。
索琳沒有馬上回答。
她只是靜靜地凝視著隱匿者,嘴角的笑容逐漸收斂,眼神變得深邃。
「因為這場試煉——本質上就沒有意義。」
這句話,讓王哲的思維瞬間停滯。
「……什麼?」他皺起眉,「這場試煉沒有意義?」
「是的。」索琳低聲說道,她的語氣中透著一種難以形容的情緒——那不是單純的反抗,而是厭惡,「你以為這場試煉是在篩選『最適合的人』嗎?」
「不然呢?」王哲的指尖微微顫抖,他已經不確定自己該相信什麼了。
「它只是在篩選『最順從規則』的人。」索琳冷冷地說道,「你不覺得很可笑嗎?這場試煉表面上是為了『選擇』,但只要有人超出掌控,他們就會直接抹殺『異數』。」
她的目光轉向隱匿者,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一抹帶著諷刺意味的笑容。
「這種東西,根本不叫『選擇』,這只是篩選出最容易馴服的個體。」
「但這是試煉。」隱匿者的聲音低沉無情,「你無法改變這一點。」
「當然可以。」索琳輕笑了一聲,語氣變得漫不經心,「你們這些東西總是覺得『規則』是絕對的……但規則這種東西啊,只要有人願意打破,它就不再是規則了。」
她的指尖輕輕一揮——
空間,出現裂痕。
一條細小的裂縫,從她的指尖開始,蔓延到整個教室的空間,像是現實的邊界正在被她親手撕裂。
王哲的心臟狠狠一跳。
「你……你到底想做什麼?」他的聲音顫抖,這一刻,他忽然感覺到索琳比隱匿者更加可怕。
「做什麼?」索琳微微歪頭,笑容變得瘋狂了一點,「當然是讓這場可笑的試煉,徹底崩壞啊。」
「索琳!」
隱匿者的語氣終於變得嚴厲了一些,他的身影微微顫抖,像是在試圖抵抗這場即將發生的變動。
「這場試煉無法被摧毀。」他的語氣變得更加低沉,「這裡的一切,早已被構築成絕對的秩序,你的一切干涉都是徒勞。」
「哦?是嗎?」索琳微微一笑,目光深邃得像是看穿了一切,「你真的覺得——這裡還能維持秩序嗎?」
——轟。
空間的裂縫,開始擴大。
牆壁上的陰影,開始溶解。
教室內的時間感,開始崩塌。
這場試煉,正在被撕裂。
「……你到底做了什麼?」王哲的呼吸急促,他的身體微微顫抖,他能夠清晰地感受到——這個空間正在變得不穩定。
「只是讓你們看看真相而已。」索琳輕輕地笑了笑,她的聲音變得柔和,卻帶著難以言喻的冰冷,「你真的以為,這裡只是普通的教室?」
王哲的視線頓時模糊了一瞬。
他的腦海裡,像是有某種「封印」正在被強行撕裂,一些無法言喻的畫面開始閃現。
——黑色的海洋,無盡的低語,無數雙「眼睛」從黑暗中凝視著某個東西。
——教室的牆壁,正在「呼吸」,像是一層活著的皮膚,脈動著某種未知的生命氣息。
——時間的流動,開始變得錯亂,筆記上的文字一瞬間變成了一種從未見過的語言。
王哲的呼吸完全停滯。
這裡……根本不是教室。
這裡從來不是「現實」。
這裡是某個被構築出來的囚籠,而他們,只是被困在這裡的「測試品」。
——這才是這場試煉的真相。
王哲的思維猛地一陣劇痛,他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崩潰,所有的認知都被顛覆了。
「索琳……這到底是……?」他的聲音沙啞,他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索琳微微一笑,銀灰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閃爍著某種難以言喻的光芒。
「這場試煉從一開始就是個『陷阱』,」她輕聲說道,「而現在——」
她微微歪頭,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我只是讓你親眼看看,你們到底被關在什麼地方而已。」
空間的裂縫仍在擴大,仿佛某種被禁錮已久的存在終於開始撕開牢籠,暴露出其真正的姿態。這裡的一切——課桌、黑板、天花板上的燈光——都在扭曲、流動,像是一層脆弱的幕布,無法再維持「教室」的假象。
王哲的視線開始晃動,他覺得自己的腦袋像是被狠狠砸了一記,嗡嗡作響。所有理智在這一刻都變得脆弱不堪。
「停手……」隱匿者低沉的聲音從空間深處響起,他的存在感仍然模糊不清,彷彿現實本身都無法承載他的形態,「試煉不可被破壞,你的行為已經越界。」
「越界?」索琳嗤笑了一聲,銀灰色的瞳孔微微閃爍,「這場試煉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你們以為這樣的『篩選』有意義嗎?這根本就是毫無價值的消耗。」
「這是秩序。」隱匿者的語氣沒有起伏,但其中的壓迫感卻愈發強烈,「這場試煉的意義不是你能決定的。」
「是嗎?」索琳冷笑,抬起手指輕輕一勾——空間裂縫再度擴張,像是她的動作能夠影響整個場域的穩定。
她的語氣緩慢而鋒利:「你們的所謂『秩序』,其實不過是對變數的恐懼罷了。」
王哲的思維在劇烈晃動。
他的視線仍然緊鎖在那條裂縫上,無法移開。
因為那裡——
有某個東西正在向外「看」著他。
裂縫的最深處,一團無法描述的黑暗翻湧著,像是某種無法被光照亮的存在,在另一個維度靜靜窺視著這裡的一切。
那不是影子。
那是一個「意識」。
一個極度遙遠、極度龐大、極度不可測的存在。
一個——不應該被人類理解的「觀察者」。
那一瞬間,王哲的意識開始劇烈動搖,像是有無數的聲音同時湧入他的腦海,低語、呢喃、笑聲、哭泣、咆哮……所有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像是一場來自不同時空的回音。
「——住手!!!」
陳識的聲音猛地響起。
王哲的視線驟然回歸,他這才發現——
陳識跪倒在地。
他的雙手死死按著頭部,指甲幾乎刺入皮膚,整張臉因為極端的痛苦而扭曲,嘴角滲出一絲猩紅的血液。
他,看到了那個存在。
他,理解了某種不該理解的東西。
「老師……!」宋韻驚呼,想要上前扶住他,但卻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擋住了。
陳識的呼吸急促,眼睛微微顫抖,他像是用盡全力才從喉嚨裡擠出聲音:「這裡……這裡到底是……什麼東西?」
索琳的瞳孔微微一縮,抬手一揮,裂縫瞬間縮小了一些,遮蔽了那道視線。
她低聲道:「笨蛋,你居然去看……」
「……看?」陳識抬起頭,嘴角牽動出一抹近乎絕望的弧度,「你們一直在說試煉……這到底……是什麼?」
王哲的心臟劇烈收縮,他第一次看到陳識的表情出現真正的恐懼。
——不,他並不是因為眼前的異變而恐懼。
——他是因為「意識到自己也是試煉的一部分」而恐懼。
「老師,你……你知道了什麼?」王哲的聲音沙啞。
陳識的嘴唇顫抖了一下,他沒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著索琳,像是在逼迫她給出一個解釋。
索琳沉默了一瞬,然後低聲道:「你根本就不是這裡的老師,對吧?」
這句話,讓教室內的所有人都僵住了。
陳識的呼吸一滯,眼神像是裂開了一條縫隙,露出某種根本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混亂。
「我……」
「你只是這場試煉的一部分。」索琳的語氣很輕,卻像是一把無形的刀鋒,刺穿了他最後的認知,「你只是被『安排』來這裡的,不是嗎?」
「不……」陳識的聲音微弱,「我……我是老師,我來上課,我……」
「但你不記得你是怎麼來的,對吧?」索琳緩步走向他,銀灰色的眼眸中閃爍著某種異樣的光芒,「你不記得這堂課是怎麼開始的,甚至——你不記得你之前在哪裡。」
她微微歪頭,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容:「你是不是現在才發現,你自己才是這場試煉裡最可悲的那個人?」
陳識的意識,在這一刻完全崩塌。
他的雙眼瞳孔劇烈收縮,像是有什麼東西在他的靈魂裡炸裂開來。
然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的咆哮聲撕裂了整間教室的寂靜。
王哲死死地看著陳識,看著他身上的陰影開始翻湧,像是有什麼原本不屬於這裡的東西終於要從他的體內湧出來。
——這不是精神崩潰。
——這是某種被封印的真相正在解體。
「……索琳,你做了什麼?」王哲的聲音乾澀。
索琳微微一笑,聲音平靜得不像話。
「我?我什麼都沒做啊。」她輕輕地說,「我只是讓他知道了自己到底是什麼而已。」
她的語氣裡,帶著一絲殘酷的愉悅。
隱匿者沉默了一瞬,然後低聲道:「……你越界了。」
「呵。」索琳冷笑,「別說得好像你們沒做過一樣——你們早就開始影響這場試煉了,不是嗎?」
隱匿者沒有回答。
但教室內的時間開始劇烈震盪。
「試煉進入最終階段。」
隱匿者的聲音低沉而空靈,像是一道不可違抗的命令,瞬間讓整個空間產生了劇烈的變化。
——時間崩潰了。
——現實的框架開始撕裂。
教室內的燈光猛然熄滅,天花板裂開了一道道縫隙,黑色的霧氣從裂縫間滲透出來,像是一場無聲的洪水,緩慢卻無法抵擋地吞噬著這個空間的一切。課桌、黑板、牆壁……所有具象化的事物都開始失去固定的形態,變成像是畫布上顏料被水沖刷後暈開的混沌色塊。
這裡已經不像是一間教室了。
更像是一場正在崩毀的幻境。
而試煉,正在此刻徹底爆發。
「老師!」
宋韻的尖叫聲劃破了這一刻的死寂,王哲猛地回過神,看向講台——
陳識的身體已經開始異變。
他跪倒在地,雙手死死地抓住自己的頭部,身體像是被看不見的力量強行扭曲,他的皮膚開始裂開,一道道細長的暗紅色裂縫在他的額頭、臉頰、手臂蔓延,滲出某種不屬於人類的黑色液體。
但這不是血。
這是某種被剝離的「概念」。
這是「他作為一個老師的存在性」正在被抹去。
「啊啊啊啊啊啊——!!!」陳識的喉嚨裡發出一聲痛苦的吼叫,他的眼神已經變得渙散,像是無法再理解自己究竟是誰。
「他要死了……?」沈佑的聲音顫抖。
「不,他不是在死。」王哲的手指緊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能感覺到內心某種難以言喻的戰慄感,「他正在被重構……」
「重構?」林靜的聲音顫抖,臉色蒼白,「什麼意思……?」
「他的『老師』身份正在被抹除。」索琳輕聲道,語氣裡帶著一種殘酷的愉悅,「這就是試煉的本質——剝奪那些不合格的存在,把他們重新塑造成符合規則的形態。」
「你們還記得嗎?」她微微歪頭,嘴角帶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容,「這堂課,從來沒有一個真正的老師。」
這句話讓所有學生的背脊瞬間涼透。
「不……不可能……」宋韻喃喃,「他就是我們的老師啊……」
「那麼,」索琳輕笑,「你記得他是怎麼來的嗎?」
這句話,像是一道閃電劈開所有人腦海裡的空白。
「我……」
「我們……」
所有學生都愣住了。
沒有人記得。
他們記得這堂課的內容,記得陳識的講述,記得他們的討論……
但沒有人記得「這堂課的開始」。
沒有人記得陳識是怎麼站上講台的,沒有人記得他是怎麼成為這堂課的老師的。
——這個人,或許從一開始就不是「人類的老師」。
——他只是這場試煉的一部分。
「所以他才會……」王哲的喉嚨乾澀,「才會出現這種變化……」
這不是「老師在試煉中死亡」。
這是「老師本來就不應該存在」,只是現在這個錯誤被修正了而已。
「夠了。」
隱匿者的聲音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下一秒——
陳識的身體猛然一震,他的頭顱低垂,雙眼睜開,但他的瞳孔已經完全消失了。
黑色的霧氣從他的口鼻間洩出,他的身體開始穩定下來,裂開的皮膚逐漸合攏,但某種「異樣」卻更加清晰地浮現在他的身上。
「他還活著?」高睿顫聲道。
「不,」王哲的聲音低沉,「他……不再是陳識了。」
這個人已經變成了另一個「存在」。
——他被試煉改寫了。
——他從「老師」變成了「觀察者」。
王哲的拳頭捏得更緊,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這場試煉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的語氣裡帶著壓抑的怒意,「你們,到底想篩選什麼?」
索琳看著他,眼神微微變化了一瞬,隨後低聲笑了笑。
「你以為呢?」
王哲深深吸了一口氣,試圖理清混亂的思緒。
——這堂課不是普通的哲學課。
——這不是一場簡單的測試。
——這裡的「人」,根本不全是真正的人。
「你們……」他的聲音低啞,「你們想要找的是什麼樣的存在?」
「一個能夠超越敘事規則的變數。」索琳輕聲說道,語氣低柔卻帶著某種令人顫慄的意味,「而你,王哲,正是那個最有可能的變數。」
王哲的心臟驟然一緊。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掌心仍然殘留著些許顫抖。
「我……」
「你的存在,從一開始就是偏離的,」索琳的嘴角微微揚起,像是對一場即將發生的變故感到興奮,「而這場試煉,就是為了讓你發現這件事。」
她緩步向前,銀灰色的眼瞳直視著王哲,低聲道——
「你,到底是誰呢?」
試煉,已經無法停下。
時間已經開始崩毀。
而「王哲」的真實,正在這場試煉的最深處逐漸顯露。
地板的裂縫在擴大,牆壁開始崩解,黑暗在空間中翻湧,像是無數看不見的眼睛正從縫隙之中窺視著這裡的一切。學生們的影子開始變得扭曲,仿佛它們已經不再只是單純的倒影,而是一種獨立的存在,正在試圖從地面爬起來。
王哲的心臟劇烈跳動,他握緊拳頭,強迫自己不去看那些詭異的變化。
索琳的話還在他的腦海裡回蕩——
「你,到底是誰?」
「你是這場試煉的變數。」
——什麼變數?
——為什麼是我?
——這場試煉到底是什麼?
太多的疑問在他腦內翻湧,但這不是思考的時候。
他需要活下去。
第一個人死了。
不是「消失」,不是「被改寫」,而是真正的死亡。
林靜。
她的皮膚像是一張被翻過來的畫布,顏料被水洗去,逐漸變成空白。
她的「存在」,正在被抹除。
「不,不不……」她的喉嚨發出一聲乾澀的顫音,雙手顫抖地抱住自己的頭,像是在試圖抓住什麼,卻徒勞無功。
她的眼睛裡沒有眼白,瞳孔像是某種龜裂的玻璃,一點一點剝落,露出更深的黑暗。
她的嘴唇開合,但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她已經沒辦法說話了。
她的聲音,已經被這個世界剝奪。
「救我……」她的嘴型在顫抖,無聲地呼喊。
然後,她的手指開始粉碎,化為細小的顆粒,隨著微弱的氣流消散在空氣中。
她的手臂,她的軀幹,她的頭顱——
一點一點地被這個世界抹去,最終只剩下一道模糊的影子,嵌在地面上,猶如劉晨當時的狀態。
但不同的是——
這道影子沒有任何扭曲。
它是一片死寂的平面,毫無掙扎的痕跡。
她已經無法掙扎。
她的意識,已經不存在了。
「啊……」宋韻的雙腿發軟,跌坐在地,顫抖地後退,「不、不可能……這不可能……」
沈佑的臉色蒼白,嘴唇顫抖,但他的理智仍在強迫他運轉思維:「這……這跟劉晨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索琳的聲音輕飄飄地傳來,「劉晨只是被『篡改』,而林靜……則是被真正的試煉選擇了。」
「選擇?」王哲的聲音冷硬,「你們所謂的試煉,到底是什麼?」
「試煉就是試煉啊。」索琳輕笑,「一場對『存在』的篩選。」
王哲的目光微微一縮,「篩選什麼?」
索琳沒有回答,她只是伸出手,輕輕地敲了一下桌面。
「仔細看看吧,王哲。」
試煉的本質,在這一刻揭露了一個碎片。
林靜的死亡不是突如其來的懲罰,而是她不符合試煉規則。
而這個規則,直到這一刻才漸漸顯露出一個模糊的輪廓——
「這裡,只有被認可的『存在』才能存活。」
「她被這個世界拒絕了。」索琳輕聲道,「或者說,她沒有通過試煉。」
「那試煉的標準是什麼?」王哲死死盯著她。
「標準……」索琳微微歪頭,銀灰色的眼眸帶著些許興味,「你覺得呢?」
王哲的手指在顫抖。
他試圖回憶林靜的一切——她的言語,她的行動,她的存在方式。
她的記憶裡,是否有什麼異常之處?
——是她的「思維模式」。
王哲驀然想起,她在整場課程中的表現——
她害怕異變,無法接受現實的崩壞,她依賴著既定的邏輯,試圖用「人類的認知」去解釋這場試煉的一切。
而現在,她被這個試煉淘汰了。
這場試煉,不是考驗生存能力,也不是考驗智力,而是篩選——
篩選「能夠接受世界不再是原本模樣的人」。
王哲的心臟劇烈跳動,他終於明白了這場試煉的可怕之處。
——這不是單純的生死抉擇。
——這是一場關於「認知是否能超越人類極限」的試煉。
他們不是在「努力活下去」。
他們是在競爭誰能夠最先接受世界本質的扭曲。
「你明白了嗎?」索琳的聲音低柔,「這場試煉,不是在殺死你們。」
「而是在確認,你們是否適合繼續『存在』。」
林靜死後,空氣變得更加沉悶。
王哲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他的手指仍然在顫抖,汗水順著掌心滑落。
沈佑咬牙:「我們該怎麼辦……?」
「只有一個選擇。」王哲抬起頭,深吸了一口氣,「我們必須適應這場試煉。」
「適應……?」宋韻的聲音沙啞,「怎麼適應?」
「我們要做的不是掙扎,不是逃避。」王哲的眼神變得冷冽,「我們要做的,是理解這個世界的規則,然後成為『符合規則』的存在。」
「換句話說……」他的聲音低沉,「我們必須改變自己的認知。」
「我們要學會……接受這個世界的改寫。」
索琳看著他,銀灰色的眼瞳閃爍了一瞬。
「……很好。」她低聲笑道,「你開始懂了。」
「但,這還不夠。」
她輕輕地抬起手指,指向教室的另一端——
那裡,還有更多的死亡等待著。
這場試煉,還未結束。
這場篩選,還在繼續。
而王哲,他已經沒有退路了。
王哲感覺自己的血液開始倒流。
不,不只是他,全班的人都能感受到某種無形的力量正在從四面八方壓迫著他們,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從這個世界的縫隙中滲透進來,將他們逐步逼入死角。
試煉,仍在進行。
地板的紋理開始變得陌生,牆壁的裂縫在緩慢地蔓延,黑色的線條像是活物般蜿蜒,慢慢滲透進這個空間,而地上的影子變得更加詭異——
林靜的影子還在。
它躺在地上,緩緩地扭動著,像是被風吹動的沙塵,零碎而無法聚合。
但那不是林靜了。
她已經死了。
她的存在,已經從這個世界被抹去。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高睿低聲呢喃,緊盯著那片影子,後退了一步,聲音顫抖。
沒有人回答。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現在的問題已經不是「怎麼回事」,而是——
下一個,會是誰?
「你還能站得住,說明你開始理解了。」
索琳輕輕地笑了,銀灰色的眼瞳閃過一抹莫測的光芒。
「但你還沒有完全接受這個世界的本質。」
她伸出手,指尖輕輕劃過空氣,像是在撕開一層薄薄的幕布。
「讓我來幫助你吧。」
她的語氣輕柔,像是在訴說一個再自然不過的提議,但王哲聽得心頭一陣冰冷。
「……幫助?」
索琳微微一笑,低聲呢喃:「你不覺得這場試煉很可笑嗎?」
她的聲音輕飄飄的,卻透著一股藏不住的冷意:「這個世界,正在篩選『符合標準的人』,但——誰來定義這個標準?」
她的眼神冷漠而銳利,「那些『能存活的人』,真的就是應該活下來的嗎?」
「這根本不是篩選。」她嗤笑,「這是一次無意義的清洗。」
王哲的瞳孔微微縮起。
她的語氣沒有絲毫情緒波動,彷彿只是闡述一個冷硬的事實——但事實本身,已經足夠令人感到恐懼。
「你想打破試煉?」
索琳沒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
「王哲。」她語氣輕柔,「你想活下來嗎?」
「你們在說什麼?」
沈佑的聲音在此刻響起,他的神色緊繃,手指死死抓住椅子的邊緣,像是在尋找最後一絲支撐。
「我們在談一個選擇。」索琳淡淡道,「關於是否遵循這場試煉的規則——還是,要違抗它。」
她的話,讓教室內的氣氛進一步凝滯。
「你們……你們瘋了嗎?」宋韻的聲音顫抖,「這不是我們能違抗的東西……」
「但我們已經沒有選擇了,不是嗎?」王哲的語氣低沉,「我們唯一的選擇,就是讓自己變成『符合規則』的人,或者——」
他的聲音微微一頓,眼神變得冷冽,「讓這場試煉,無法再繼續下去。」
索琳的笑意加深了些,「你終於說出來了。」
她輕輕地歪了歪頭,銀灰色的瞳孔裡閃爍著一絲興味,「你有這個覺悟嗎?」
「你們在討論不該討論的事情。」
一個聲音,突兀地響起。
它來自教室的角落,來自一個從未被注意到的位置——不,應該說,是來自「不應該存在的位置」。
王哲的呼吸瞬間停滯。
因為他看到了——
隱匿者。
他就站在教室的角落,像是光線無法捕捉的陰影,輪廓模糊不清,五官消失在黑霧中,身影若隱若現。
「……你們不該違抗試煉。」
他的聲音冷硬,帶著無法動搖的絕對性。
「試煉正在進行,篩選將會繼續。」
「你們,沒有資格改變這一切。」
他沒有抬起頭,沒有任何動作,但在場的所有人都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寒意襲上脊椎,讓他們的肌膚緊繃,汗毛豎起。
——這不是人類能夠違抗的東西。
——這是一種根植於世界本質的「規則」。
隱匿者的存在,代表著「秩序」本身。
他是這場試煉的監視者,是維護試煉穩定運行的「機制」。
「索琳。」
隱匿者的目光落在索琳身上,他的聲音微微沉了幾分。
「你的行為,已經偏離了你的職責。」
「你不該干涉試煉。」
索琳輕輕地笑了,神情帶著一絲不屑,「所以呢?你要動手阻止我?」
她的語氣漫不經心,但空氣中已經瀰漫著一股極度壓迫的氣息。
隱匿者沉默了一瞬,語氣平淡地開口:「你應該知道,這場試煉,從來不是為了讓人活下來。」
「當然知道。」索琳嗤笑,「所以才覺得無聊啊。」
她微微抬起手,銀灰色的瞳孔中閃爍著某種微妙的情緒,「這場試煉早該被終結了。」
「規則,不該是絕對的。」
「那些『不合格』的人,也有資格選擇自己的存在方式。」
她的聲音在空間中迴盪,帶著難以言喻的重量,像是要擊碎某種深植於這個世界的枷鎖。
而這一瞬間,隱匿者的氣息終於發生了變化。
他微微傾身,黑霧在他身周蔓延,他的輪廓更加扭曲,彷彿空間本身都在因為他的存在而產生錯位。
「索琳。」
他的聲音,低沉而冰冷。
「試煉,不能被終結。」
空氣,頓時凝結成無形的枷鎖。
黑霧開始蔓延,陰影覆蓋了整間教室。
試煉的真正衝突,在這一刻,正式爆發。
教室內的空氣像是被凍結了。
黑霧蔓延,扭曲著光線,讓整個空間變得模糊不清。
地上的影子開始變得異常,它們不再只是普通的陰影,而是帶著意識的東西,它們開始蠕動、攀爬,像是試圖從地面掙脫,向著教室裡僅存的學生們延伸。
王哲的心跳沉重而急促,他的視線緊鎖在教室角落裡的那道身影——
隱匿者。
他的輪廓仍然模糊,身周的黑霧濃得幾乎要吞噬他周圍的一切,他沒有動,但那股來自他存在本身的壓迫感卻讓所有人喘不過氣。
這場試煉,正在進入最終的階段。
「還沒結束……」王哲低聲呢喃,身體微微顫抖,但他的目光卻前所未有地專注。
「當然沒結束。」索琳輕笑,語氣裡帶著幾分淡淡的諷刺,「這場試煉的目的,可不是讓你們這些所謂的『學生』輕鬆逃出去。」
「試煉的終點,從來不是『生還』,而是——選擇。」
索琳微微側過身,看向剩下的幾名學生,他們的神色已經接近崩潰,眼神閃爍著不安、驚恐,甚至開始出現某種被壓迫到極限的絕望。
他們在等一個答案。
他們不知道還能怎麼辦。
「所以,接下來的問題很簡單。」索琳的聲音低柔,卻帶著一絲無法忽視的冰冷,「你們,到底選擇什麼?」
沈佑的呼吸急促,他的視線閃爍不定,最終,他握緊拳頭,咬牙道:「什麼選擇?我們還能怎麼選?」
「當然可以選。」索琳微微歪了歪頭,「選擇接受試煉,順從它,成為『符合標準』的存在——或者,選擇違抗它,去打破這個規則。」
「可是……」宋韻的聲音顫抖,她的身體幾乎要靠在講桌上,像是隨時都會崩潰,「如果我們順從試煉,就能活下來嗎?」
索琳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淡淡地掃了隱匿者一眼,語氣緩慢地開口:「或許吧。」
「但代價是什麼呢?」王哲的聲音突然響起,眼神銳利地看向索琳,「『符合標準』到底意味著什麼?如果這場試煉是在篩選某種特質,那麼——那些不合格的人,又會怎麼樣?」
索琳微微一笑:「你已經知道答案了,不是嗎?」
王哲的心臟猛地一緊。
他知道。
他早該知道了。
那些已經「消失」的學生——他們的結局,根本不是死亡這麼簡單。
「被改寫成『從未存在』。」他的聲音微微顫抖,說出這個殘酷的事實。
沈佑的臉色驟變,額角的冷汗滴落:「這……這怎麼可能……」
「有什麼不可能的?」索琳輕笑,「試煉的機制很簡單,它不只是抹除那些『不合格』的人,更是——從根本上刪除他們存在過的痕跡。」
「這場試煉不允許失敗者存在。」
「所以,你們還要順從試煉嗎?」
這句話,如同一根針,扎進每個人的意識裡。
順從試煉,就代表變成符合標準的存在——但如果無法達到標準,他們將不是死去,而是從這個世界上完全被抹除,從來不曾存在過。
「不……」宋韻搖著頭,嘴唇顫抖,「這根本不是選擇……這根本就是——」
「一場毫無意義的清洗。」王哲的聲音低沉,帶著難以掩飾的怒意,「這場試煉,只是在篩選『適合被留下』的人,而其他人——連被記住的資格都沒有?」
「這太荒謬了……!」
他的聲音壓抑著憤怒,但更多的是無力。
「這就是這個世界的規則。」索琳的語氣平靜,像是早已看透一切,「不是所有存在,都有資格被留下。」
「這不是你能決定的。」
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
隱匿者,終於動了。
他的身影微微前傾,黑霧從他身上緩緩擴散,像是一道無聲的洪流,即將吞沒這個教室。
「試煉,將按照它應有的規則繼續進行。」
「違抗規則的人,將被徹底清除。」
他的話語沒有任何起伏,卻帶著一種難以抗拒的力量,像是某種絕對的命令,不容違逆。
「所以,這就是你的答案嗎?」索琳輕笑,眼神中沒有一絲畏懼,甚至帶著一絲難掩的興味。
她的手指輕輕抬起,指向王哲,「你真的要讓他成為『符合標準』的人?」
「他,是合格的。」隱匿者的語氣不帶任何情緒波動。
「但他從來沒有真正選擇過。」索琳歪頭,微微一笑,「如果他選擇了另一條路呢?」
隱匿者沉默了一瞬,然後語氣低沉道:「那麼,他將不復存在。」
這句話,讓王哲的身體微微一顫。
「所以,這是給我的選擇?」他的聲音低啞,視線在隱匿者與索琳之間來回移動,呼吸有些急促,「我要決定——」
「決定試煉是否繼續,還是被試煉徹底抹除。」索琳微笑,語氣輕快,「很簡單吧?」
「……這根本不是選擇。」王哲低聲道。
索琳只是淡淡地看著他,沒有回答。
但她的眼神,告訴他——
這,就是這場試煉的終點。
沈佑的身體微微顫抖,他的眼神在王哲、索琳和隱匿者之間來回移動,像是試圖尋找一個能夠活下去的答案。
「如果我們順從試煉……」他的聲音低啞,帶著顫抖,「那我們是不是就能活下來?」
「這是唯一能保證你留下的選擇。」隱匿者語氣平穩,沒有一絲情緒起伏。
「但代價呢?」王哲的聲音低沉,語氣裡藏著一股壓抑的怒火,「如果順從試煉,就能『存活』,那麼……我們的記憶呢?我們的『自我』還會是原來的我們嗎?」
索琳微微一笑,語氣輕柔,卻帶著殘酷的現實:「不會的。」
沈佑的臉色驟變,像是終於意識到了什麼。
「這場試煉的最終篩選,不只是抹除不合格的人,更是在——重塑合格者。」
「順從試煉的人,會存活下來。」索琳的語氣輕柔,卻像是一把細長的刀刺進每個人的意識,「但你們不會再是現在的你們。」
「你們的記憶會被調整,性格會被改變,你們會成為符合試煉標準的存在。」
「而那些不適應試煉標準的部分,會被徹底刪除。」
教室內陷入死寂。
宋韻的指尖微微顫抖,她的身體靠在講桌邊,像是失去了支撐。
「這……這根本不是生還……」她的聲音沙啞,「這只是換一種方式讓我們消失……」
「所以,你們的選擇呢?」索琳微微歪頭,語氣仍然輕快,卻帶著一絲難以忽視的壓迫感。
「接受試煉,或者——拒絕它。」
「拒絕試煉的話……」沈佑的聲音顫抖,「會怎麼樣?」
「被這個世界徹底抹除,從未存在。」
這句話,像是一道死刑宣告。
沒有猶豫,沒有徵兆,高睿猛地轉身,往教室的門衝去!
「我要離開——!」
他幾乎是本能地想逃,但他的手還未觸及門把,黑霧已經瞬間攀上了他的手腕。
下一秒,他的身體僵住,瞳孔驟然擴大。
「不、不……」
他的聲音變得破碎,像是嗓子被扼住,他的皮膚開始扭曲,身體的輪廓變得模糊,像是被某種看不見的力量從現實中一點點剝離——
他的影子開始與地面分離,然後像是水墨畫般被徹底溶解!
「不!!!——」
他的聲音在下一秒消失。
黑霧吞噬了一切,教室內再也沒有高睿的痕跡。
宋韻捂住嘴,身體劇烈顫抖,幾乎站不穩。
高睿,不只是死亡。
他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抹除,不留下一絲痕跡。
「逃跑是沒有意義的。」隱匿者的聲音低沉,冷漠,「試煉的規則不容違抗。」
「現在,輪到其他人選擇了。」
張子昂的臉色蒼白,他的身體微微顫抖,眼神中滿是絕望:「這……這到底算什麼選擇……?」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手指顫抖不已,像是不知道該如何控制自己的身體。
「如果……如果我接受試煉……」他的聲音乾澀,「我是不是就能……活下去?」
「你會被留下。」隱匿者語氣平穩,「但你不會再是你原來的你。」
張子昂的喉嚨動了一下,最後,他閉上眼,顫抖地開口:「……我接受。」
黑霧瞬間包圍了他的身體。
但這一次,不像是高睿那樣被抹除,而是……開始重塑。
他的眼神開始變得呆滯,表情逐漸變得平靜,像是所有多餘的情緒都被剝離。
他還在,但他已經不再是張子昂了。
「很好。」隱匿者語氣淡然,「他留下來了。」
「現在,輪到你們了。」
沈佑的眼神空洞,他看著張子昂的變化,喉嚨微微發乾:「……這就是留下來的代價?」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像是在掙扎。
然後,他猛地抬起頭,看向索琳,眼神閃爍著某種決絕:「如果拒絕試煉……有沒有別的辦法?」
索琳微微一笑,沒有回答。
但她的眼神告訴他——
還有別的選擇。
沈佑的指尖顫抖了一下,然後,他閉上眼,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那我拒絕試煉。」
隱匿者的眼神微微一沉。
「那麼,你將不復存在。」
黑霧席捲了沈佑的身體,這一次,不是吞噬,而是——
他自己選擇了抹除。
他的身影在黑霧中逐漸變得模糊,他的嘴唇微微開合,像是想說什麼,但最終,什麼都沒有說出口。
然後,他消失了。
這一次,不是痛苦的掙扎,也不是被強行抹除。
他只是,選擇了不再存在。
宋韻的呼吸顫抖,她的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彷彿已經無法思考。
「我……」她的聲音微弱,像是飄散在空氣中,「我不想消失……」
她的眼神滿是恐懼,她的指尖緊緊抓住桌緣,像是在尋找一絲安全感。
「那麼,你的選擇呢?」隱匿者低聲問道。
宋韻顫抖了一下,然後,她的嘴唇微微開合,聲音像是被擠壓出來:「……我……」
宋韻的指尖深深嵌入桌面,她的臉色蒼白,嘴唇微微顫抖。
她不想消失。
但她也無法接受變成「另一個人」。
她的呼吸急促,眼神瘋狂地搜尋著一條生路,彷彿任何一絲選擇都能救她逃離這場噩夢。
「我……」她的喉嚨乾澀,聲音斷斷續續,「我還能怎麼做?」
「順從試煉,或者拒絕。」隱匿者平靜地回應,「這是最後的選擇。」
宋韻的身體顫抖了一下,她的視線無意間掃過張子昂——
他依然站在原地,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的眼神空洞,仿佛一個被格式化的軀殼。
他還活著。
但他,還是「張子昂」嗎?
她猛地捂住嘴,忍住嘔吐感,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不、不……」她的聲音顫抖,像是哽在喉嚨裡的哀鳴,「這太殘忍了……」
「這不是選擇,這是屠殺……!」
她的肩膀劇烈起伏,像是想要逃跑,卻被無形的恐懼釘死在原地。
索琳靜靜地看著她,眼神中沒有譏諷,也沒有憐憫,只是淡然地開口:「這就是試煉。」
宋韻的指尖緊緊扣住桌面,指節發白,她的身體劇烈顫抖著。
「我不要……我不要……!」
她的聲音突然拔高,帶著歇斯底里的恐懼。
「我不想變成別人……但我也不想死啊!!」
她的眼神猛地轉向索琳,幾乎是瘋狂地哀求:「求你……求你幫幫我……!你不是不認同這場試煉嗎?你不是說這場試煉毫無意義嗎?那你告訴我,我還有沒有別的選擇?!」
索琳微微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當然有。」
宋韻猛地抬起頭,眼神中燃起一絲希望。
「但那條路,並不比死亡容易。」索琳輕聲道。
「只要還能活著……!」宋韻幾乎是立刻回應,她的聲音發顫,但語氣無比堅定,「我什麼都願意做……!」
索琳的眼神微微一暗,她輕輕地歪了歪頭,語氣平靜地開口:「那麼——放棄你的『人性』吧。」
這句話,像是一記悶雷,猛地擊碎了宋韻最後的理智。
「……什麼?」她的聲音沙啞,像是沒聽懂這句話的意思。
「放棄你的自我,放棄你的『人性』。」索琳微笑著,「成為一個旁觀者,脫離這場試煉。」
「成為類似於我們的存在。」
宋韻的臉色驟變,彷彿連血液都在這一刻徹底冷卻。
她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雙腿發軟,整個人幾乎要跪倒在地。
「這……這算什麼選擇?」她顫抖著,眼淚滑落,「這根本不是活下去……這是讓我變成怪物……!」
索琳聳了聳肩,語氣依舊溫柔:「這就是第三條路。」
宋韻的身體微微顫抖,手指深深嵌入手掌,指尖發白,像是陷入了極致的絕望。
她的嘴唇微微顫動,眼神空洞地望著索琳,最後,她的嗓音像是被撕裂般低語:「……不,我做不到。」
索琳歎了口氣,沒有再說什麼。
而隱匿者則輕輕舉起手指。
黑霧再次升騰,包圍了宋韻的身體。
她的瞳孔猛地收縮,她的嘴唇顫抖,像是想要說些什麼,但最終——
黑霧將她徹底吞沒。
當霧氣散去時,世界上已經沒有宋韻這個人了。
——她選擇了死亡。
教室內,僅剩三個人。
王哲、索琳、隱匿者。
與一個已經不再是「張子昂」的存在。
空氣,沉重得可怕。
「現在,輪到你了。」隱匿者的目光落在王哲身上,語氣平靜無波,「你的選擇呢?」
王哲沒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掃過這間教室,掃過那些已經消失的影子,掃過那張張已經不復存在的臉孔。
最後,他的視線落在索琳身上。
「如果我拒絕試煉,你會救我嗎?」他的聲音低沉,眼神深邃。
索琳微微一笑,沒有立刻回答。
她只是輕輕伸出手,在空氣中劃過一道微妙的弧度。
然後,世界開始扭曲。
試煉的結束——開始了。
——時間,靜止了。
教室裡的鐘錶不再發出滴答聲,針尖懸停在一個曖昧的縫隙裡,彷彿在猶豫是否該繼續向前。
空氣中的溫度驟降,像是某種無形的存在正在剝離這個空間的現實感。
王哲站在講桌前,眼前的世界如水面般微微顫動,牆壁與天花板的邊界變得模糊,彷彿整間教室正逐漸被一種不可見的力量吞噬。
陳識的身影微微晃動,像是一個訊號不穩的畫面。他的嘴唇開合,但沒有聲音傳出。
他的雙眼茫然地望向某個不存在的遠方,臉上的表情帶著一種近乎恐懼的錯愕。
然後,他的輪廓開始變淡。
像是一張逐漸被擦去的素描,他的衣物褪成單調的線條,皮膚失去溫度與色彩,最終化為一片模糊的空白。
最後,他的影子也消失了,彷彿他從未存在過。
「老師……?」王哲的聲音在靜止的空間中顯得異常清晰,但沒有回應。
他轉過身,教室裡的桌椅仍然擺放得整整齊齊,可那些學生——那些曾經坐在這裡的同學們——卻只剩下了他自己。
——不,還有一個人。
索琳站在門口,銀灰色的瞳孔凝視著他,那雙眼睛裡映照著扭曲的空間與崩解的課堂。她的身影異常清晰,與這片正在崩潰的現實形成鮮明的對比。
「這場試煉,應該到此為止了。」她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難以違逆的決斷。
隨著她的話語落下,整間教室的天花板猛然碎裂,無數裂縫如蜘蛛網般擴散,宛如這個空間的「真實性」本身正在崩潰。
那些裂縫裡洩露出一種深不可測的虛無,裡面沒有光,沒有形體,只有無聲的黑暗緩緩流動,像是某種無名的生物正在窺視這個世界。
然而,就在黑暗即將吞噬這間教室時,它停住了。
一股難以言喻的力量介入,扭曲的裂縫被強行固定,彷彿某種秩序的機制正在強制修復這個即將崩壞的世界。
一道影子無聲地浮現在王哲與索琳之間。
——隱匿者。
它的形體依舊模糊,五官難以辨識,像是一個被時間與空間折疊過的存在,周圍的空氣因它的出現而變得異常凝滯。
「索琳,你越界了。」隱匿者的聲音帶著某種無機質的低沉,如同裂縫之間滲出的黑暗,在空氣中震盪。
「不,我只是在阻止一場無意義的試煉。」索琳毫不退讓,她的雙眼直視著隱匿者,那雙銀灰色的瞳孔閃爍著一種近乎憤怒的光芒。
「這個人——他還沒有做出真正的選擇。」
「選擇,已經被記錄。」隱匿者緩緩抬起手,空間瞬間被無形的力量扭曲,整間教室開始回復原狀,裂縫被填補,破碎的現實再度縫合。
但索琳的存在卻讓這一切的修復變得不穩定——她的氣息與這個世界的「規則」並不相容,她的干涉讓隱匿者無法完全掌控試煉的進程。
「他還沒有選擇,因為你們從未真正給過他選擇的機會!」索琳向前一步,空氣隨之震盪,她的身體周圍浮現出異樣的光芒,如同某種超越試煉本身的力量開始覺醒。「你們不過是在誘導他走向你們期望的結局,而不是讓他真正決定自己的未來。」
隱匿者沉默了一瞬,隨後,它抬起手指向索琳,空間猛然收縮,一道看不見的力量將她鎖定,周圍的空氣凝固成無數無形的鎖鏈,將她禁錮在原地。
「這場試煉,不允許外部干涉。」隱匿者的語氣沒有波動,彷彿它的話語本身就是一種絕對的律令。
然而,索琳卻微微一笑。
「是嗎?」她低聲呢喃,下一秒,她的身影猛然模糊,像是一道失焦的光影。鎖鏈瞬間崩碎,時間的流動開始扭曲,隱匿者的氣息第一次出現波動。
「你……」隱匿者的語氣中帶上了一絲難以察覺的遲疑。
索琳的身影忽然出現在王哲的身側,她的手輕輕搭在他的肩膀上,語氣帶著一種不可違逆的平靜:「現在,你可以選擇了。」
瞬間,整個世界開始震盪。
無數個「現實」重疊交錯,王哲的視野中出現了兩個完全不同的場景——
一個是熟悉的大學教室,時間恢復流動,鐘錶滴答作響,學生們安靜地聆聽著課程,一切彷彿從未發生過異變。
另一個,則是無窮無盡的扭曲空間,遙遠的呢喃聲在黑暗中回響,亙古存在的事物正等待著他的到來。
兩個世界交錯在他眼前,重疊、碰撞、旋轉,最終凝固成兩條清晰的道路。
索琳與隱匿者同時凝視著他,等待他的決定。
王哲,終於迎來了他的選擇。
——世界在崩潰。
這不是比喻,也不是幻象,而是切實發生的事。
時間的流動變得錯亂,視線中的教室開始塌陷,牆壁如波紋般顫動,彷彿水面被攪亂,現實的結構正在瓦解。
書桌的木紋融化成模糊的線條,黑板上的字跡像是被看不見的手抹去,連陳識的輪廓都開始變得透明。
王哲站在原地,內心卻比任何時候都冷靜。他剛才做了一個決定——不選擇。
索琳的雙眼映照著這場崩壞,她的表情第一次流露出驚訝。「你……怎麼會——」她的聲音斷裂了一瞬,彷彿連話語都受到了現實崩解的影響。
隱匿者沒有發出聲音,但它的存在也變得模糊,輪廓像是霧氣,卻不願從這個世界離去。
這場試煉,本應在王哲做出選擇的瞬間落幕。無論是回到現實,還是沉入深淵,這堂課都將終結,這個空間也會自行閉合。然而,他沒有遵循這條敘事線。
他拒絕了唯一的出口,站在兩個選項之間,使得世界的運行出現了「未定之狀態」。
這是敘事的漏洞,是系統從未設計過的結局。
「你不該這麼做……」索琳輕聲說道,她的語氣裡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情緒,「這不是一條道路,而是一片虛無。」
「是嗎?」王哲回應,語氣平靜。
世界正在嘗試修正這個錯誤。
教室的地板開始崩裂,黑色的裂縫如同脈絡般蔓延,深邃得看不見底部。空間變得越來越不穩定,像是靜止與流動交錯的畫布。
牆壁變得透明,外面不再是校園,而是一片無邊無際的白霧,彷彿這個世界的邊界被強行剝離,只剩下破碎的骨架。
「這是一個試煉,卻不是完整的故事。」王哲望向索琳,語氣平穩卻透著某種洞察,「你從一開始就知道吧?這裡不是『真實』,但也不能說是『虛假』。」
索琳的瞳孔微微顫動。她沉默了一瞬,隨後輕笑了一聲,那笑意中帶著些許無奈。
「你和我想得不太一樣,王哲。」她低聲說道,「但我開始明白……或許你才是最接近真相的人。」
「真相?」王哲微微皺眉,「什麼真相?」
索琳沒有回答,而是看向隱匿者。
那個模糊的輪廓在這片崩壞之境中,仍然維持著自身的存在。它低沉而模糊的聲音響起:「敘事不應存在矛盾。」
這是它的立場。它的職責是維持敘事的完整,確保試煉的結局符合規則。
然而現在,王哲的選擇讓一切變得不可控。
索琳嘆了口氣,語氣變得輕柔:「你現在還不理解……但這個試煉的存在,是為了尋找『適合者』。」
「適合者?」王哲重複了一遍。
「沒錯。」她輕輕點頭,「這堂課不是考驗,更像是一場選擇——某個更高層級的存在,在尋找合適的候選人。」
「候選人?」王哲的視線變得銳利,「那麼這場試煉,是誰設計的?」
索琳沒有回答。
隱匿者沒有回答。
世界開始崩毀得更快,這場試煉的「敘事結構」已經完全失控,試煉不該有這樣的結果,因此它無法繼續存在。
索琳微微一笑,那笑容中有種難以形容的情緒:「你已經站在門口了,王哲……問題是,你敢不敢踏出去?」
「門?」
這時,王哲聽見了一個聲音——那並不來自索琳,也不屬於隱匿者,而是一個更加遙遠、更加深沉、更加古老的聲音。
「……是你嗎?」
這聲音像是來自時間之外,沒有情緒,卻帶著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王哲的身體猛地一震,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被什麼拉扯。他看到自己的影子變得扭曲,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從深淵裡凝視著他。
——這不是試煉的一部分。
——這來自更深處的存在。
索琳的瞳孔輕輕一縮,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她的嘴唇微微開合,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最終只是輕輕地吐出一句話:
「……有趣。」
而在世界徹底崩潰之前,王哲低聲回答了那個聲音——
「或許吧。」
——然後,一切歸於空白。
——黑暗。
王哲並沒有「醒來」,因為他從未「睡著」。
他感覺自己漂浮在一片無形的虛空之中,意識依舊清晰,但身體卻彷彿不存在。
他聽不見心跳,也感覺不到重量,彷彿自己被抽離了現實,只剩下純粹的「思維」。
他試圖睜開眼睛,卻發現四周依舊是一片無邊的黑暗,沒有光,沒有形體,甚至沒有「時間」。
他在哪裡?這是現實,還是……另一個試煉?
忽然,某種異樣的「存在」開始靠近。
他沒有看見它,也無法描述它的樣貌,但他能「感覺」到它的視線。
那是一種不同於人類的注視方式,沒有情緒,沒有溫度,卻讓他感覺自己像是一頁被翻開的書、一個被解析的概念、一段等待驗證的敘事。
「……是你嗎?」
那個聲音再次響起。
那聲音不像是來自外部,而是直接迴盪在他的意識之中,語調低沉,卻帶著某種難以抗拒的韻律。
王哲沉默了一瞬,低聲問道:「我是誰?」
黑暗無聲,沒有回答。
他又問:「這裡是哪裡?」
仍然沒有回答。
但這一次,他聽見了微弱的「滴答」聲。
那是一種規律的聲音,像是鐘擺擺動的回音,又像是水滴落入無形湖面的回響。
「滴——答——」
這聲音沒有來自特定的方向,而是無所不在,彷彿它本身便是這個空間的一部分。
時間開始流動了。
——但問題是,這裡本來有時間嗎?
王哲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或者說,他「想像」自己閉上眼睛),讓思維冷靜下來。
他開始回憶。
他記得那間教室,記得那堂課,記得學生們的消失,記得索琳,記得隱匿者。
但——他應該還記得什麼?
他應該還記得「自己是誰」,但現在,他卻無法確定。
他依稀記得「鏡湖的國王」,記得那個寓言,記得那個試煉,記得自己最後沒有做出選擇……
然後呢?
他感覺自己的記憶像是一面破碎的鏡子,有些碎片仍然清晰,但更多的部分已經模糊不清,甚至消失不見。
這是試煉的結果嗎?還是……這本來就是試煉的一部分?
——滴答——
時間仍在流動,聲音依舊規律地響起,仿佛在催促他「做出決定」。
但這一次,決定不再是「選擇現實」或「選擇深淵」,而是——
他是否願意相信自己的記憶是真實的?
——如果他選擇相信,他就是王哲,他來自現實世界,只是經歷了一場異常的試煉,現在應該回去。
——如果他選擇不相信,那麼這場試煉本身就是「真實」,他的過去、他的身份,甚至他所理解的「世界」都是某種敘事結構的一部分,而現在,他已經來到了另一個層級的敘事之中。
哪個才是真的?
「這是一場……測試?」他低聲喃喃。
「不,這是一場‘邀請’。」那個聲音回應了他,語氣平靜而遙遠,「你已經站在門前了,現在你要選擇,是否要進入?」
王哲抬起頭(或者說,他「想像」自己抬起頭),在這片無形的黑暗中,他隱約看見了一扇門。
門的形狀模糊不清,它既像是一個概念,也像是一個物體,閃爍著難以描述的光。
這扇門並非實體,而是某種「象徵」。
它代表了某個更高層級的現實,一個他尚未理解的敘事結構,一個……超越試煉的世界。
——他若踏入門內,將前往「迷失之律」的世界。
——他若選擇停留,或許會回到原本的現實。
索琳的聲音突然響起,低柔而幽遠:「門外即是海,門內則是更深的迷宮。」
「你的選擇,將決定你是否還是‘你自己’。」
王哲站在門前,沒有立刻行動。
這一次,沒有人催促他,也沒有人告訴他應該選擇哪條路。
時間仍在流動,但它不再推動他,而是等待他自己的意志。
——他將選擇什麼?
門外,是他熟悉的現實,還是虛假的回憶?
門內,是未知的敘事,還是被遺忘的真實?
這個故事,是否已經結束?
還是……它才剛剛開始?
——終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