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向出錢的股東攔路打劫

林相變得越來越單純，氣溫跟著越來越低連密閉車窗都擋不住寒冷，我知道目的地就在不遠處。

借車給我的醫院同事說，進入臺十八線開始，最多花兩個小時左右就能到達目的地，但我想那是因為她沒看過我開車的窩囊樣子，目前為止已經比她預估的多花了快兩倍時間。

山隨後被寒冷的雨水籠罩，收音機裡的天氣預報很準確。

匆忙上山，沒有事先做詳細的研究，因為會議之後有假期，機會難得，非得上山不可，結果是再次低估山的冷冽嚴酷，雖然已經拿了最厚的衣服，但冷空氣仍不斷從脖子灌進來，幸好小護士在那瑪夏借我的紫色圍巾至今未還，拿來把頭跟頸項圍住感覺舒服些。

到達阿里山森林遊樂區門口被攔下來，管理員喊著什麼話，降下車窗後才聽到他問：「總共幾個人？」

「一個人。」

「全票兩百元加上汽車停車一百元。」

有點嚇人的價格，一般病患拿著健保卡到地方診所求診也花不到這麼多錢，何況我也乖乖繳了稅。

海島的政府把山地圈起來，認真搞以紅檜為主的參天老木養殖業，然後向出錢的股東攔路打劫，很矛盾的邏輯。

但想要躲過這島的政府打劫非常困難，於是乖乖掏錢出來，這是身為海島人的無奈。

循著打劫管理員指示的方向找到高級賓館，車子放進室內停車場慶幸不用淋雨，走往研討會會場。

連名字都讓人難以理解的會議一如預期很無聊，保守又沒有變化，沒有任何突破的縝密流水帳與各種歸納得到的臆測結果一個接一個發表。

醫學的本質大約就是這樣，除了刺激的臨床之外，都必要累積夠多的無趣很久，才能偶爾憑著運氣出現革命性讓人眼睛為之一亮的東西。

更慘的是，還出現我最害怕的論文類型發表還要人討論，「教學醫院手術觀摩課程詮釋——以衛生福利部臺南醫院腎臟科鄭姓二十一號染色體缺失病患為例」，單單從一個特殊病例就要討論某種醫療行為或教學模式是否妥善簡直是以管窺天，或者是行之已久證實可行方法的個案觀察，不管是哪一邊，都沒有當作論文發表的價值，頂多算是心得報告或幕後花絮，說成是「論文」，不管是對看的人或寫的人來說都實在太沉重。

而這樣的事要連續進行三天，若非別有所圖，真的會想要在會議開始前都先來一杯，讓戒酒再次失敗。

開始打盹時被警察的哨音催醒，今日的山真是很不寧靜，不曉得是不是剛才抓年輕人的延續，追到這風景秀麗的山上來了。

轉頭看外面，什麼都看不到，還是一片雨霧茫茫，因為不專心的行為還被隔壁不認識的認真醫生瞪一眼。

什麼都聽不進去，就快結束了，再忍耐一下就好。

時間方面的安排卻相當貼心，在晚暮垂降之前就結束，雨勢也很恰好趨緩，變成綿綿水滴懸浮形成的霧幕滿佈高山，還有足夠天光讓人慢慢逛逛園區愜意遊山。

不想動機不純的私心曝光，因此決定不急，先跟別人一樣在園區到處逛逛看看，等黃昏接近時山巒人影都變得模糊不清才前往目的地。